第75章 忆佳人

某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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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池跟着萧虎嗣,从烟雨江南走到了满是风砂的元国。

    元国海拔高,受到日晒时间长,雨少风大,土地砂石化非常严重,缺水少荫。薛池原先看元国的服装不分男女都戴着头巾,女子更是纱巾遮面,她倒以为是国风保守,如今看来却是防着风砂的。

    入了元国,萧虎嗣便雇了马车,两人坐在车中学习语言,偶尔闲聊看景。一路往元国的都城拓达城而去。越临近拓达,入目的植被便稍多一些,在拓达城郊外亦见着了成片的水田。看来拓达城是整个元国自然环境最好的地方。

    薛池指着车窗外的水田:“我想买这样的水田,回头烦你帮我打听打听有没有出手的。”

    萧虎嗣摇了摇头:“这些田地是整个元国最好的,数量稀少,全都握在百年世家手中,轻易不会出手。”

    薛池哦了一声:“那一般的百姓如何过活呢?”

    “自有适合旱地种植的粮食,只不过收成不好,年年饥荒。”

    薛池一怔,可她家靠海吃海,从没种过田,旱地能生长的她也只听说过玉米。可她到古代至今也没见过玉米,想顺手做做好事也没办法了,只得沉默不语。

    萧虎嗣以为她失望,便安慰道:“去岁西边夷族一战,得了不少田地,比这也不差多少,想置办总是有办法的。”

    元国西侧是夷族,虽未立国,但族内自成一系,不理元国召令。

    夷民依山林而居,水源充足,依山开出了梯田,又可捕猎,日子过得十分富足。

    元国极需可耕种的土地,不敢惹成国这个庞然大物,却借机与夷族开战,攻占了不少山地。萧虎嗣亦是在这一战中立下功劳。

    薛池摇摇头:“算啦,置得远了也没什么意思,其实我本已能富足度日,只不过总觉有些恒产才安心罢了。以后慢慢留心些铺面也就成了。”

    城门处萧虎嗣出示令牌,马车顺利的进了城。

    薛池见拓达城远不如平城繁华,因风沙大的缘故,所有的建筑都蒙上了不少尘,看上去都有些灰扑扑的,但比起沿途所见的那些土城,已很说得过去了。

    萧虎嗣在城西有套御赐的宅子,他平时就住在这儿,此刻便直接将薛池领了过去。

    马车行到大门前,两人下得车来,门房是个瘸腿的小老儿,一见萧虎嗣的脸便欣喜若狂,一瘸一拐的迎上来:“将军可算是回来啦!”

    他赶紧接了萧虎嗣手上的包袱迎着两人进去,一双眼睛不停的往薛池面上去看。

    进得大门这小老儿就喊了一声:“将军回来啦!”

    不多时就听得里边闹腾的声音由远及近,竟是七、八个不及十岁的孩子冲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喊着:“将军、将军!”

    薛池一看,这些孩子有男有女,最小的一个男孩大约才七岁,但个个穿着劲装,急匆匆的跑出来手上还拿着长矛短刀之类的兵器没放。

    萧虎嗣面无表情,只冲他们点了点头。他们就欢天喜地的笑开了:“总算回来啦!”

    “将军,总有人说你已经被擒了,我们才不信!”

    “对呀,对呀,还有人说将军死了,呸,真恶毒!”

    “那边府里还想过来收宅子,被我们打了出去!”

    薛池看得啧啧称奇。萧虎嗣的模样是很能吓人的,就是她刚与他相处的前半个月都还吓得不敢放松戒备,后头才慢慢好了。这些孩子却是半点不惧他。

    萧虎嗣简单的对她介绍了一下:“这府里做事的,都是原来随过我的兵,这些孩子是都是我部下的遗孤。”

    薛池了然的点点头。一群孩子这才注意到她,好奇的拿眼瞅她。

    萧虎嗣冲他们道:“以后都要听薛姑姑的话,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明白了吗?”

    孩子们道:“哦——!”

    萧虎嗣对薛池点点头:“我还要去复命,你要什么都跟他们说,屋子随你挑。”

    薛池应下,萧虎嗣也不去换洗一下,转身就走。

    等他一走,孩子们就炸了锅,围着薛池。

    “姑姑,你好漂亮啊”

    “姑姑,你怎么住咱们将军府啊?”

    “姑姑,你是不是我们将军找的小媳妇啊?”

    薛池一个头两个大,只得祭出法宝,用成国话说:“我听不懂,我听不懂!”

    谁知这些孩子对望了一下,低声嘀咕:“她不是将军抓回来的成国奸细吧?”

    “你抓个奸细放家里,随便她挑屋子啊”

    “难道咱们将军还想娶个成国姑娘,那边会咬死了不同意吧?正好塞几个乱七八糟的过来!”

    “管他们同不同意,咱们将军怕过谁?”

    薛池翻了个白眼,大声道:“有什么屋子空着的呀?”

    年纪最长的一个女孩子听得懂成国话,立即对一帮孩子道:“我们要听将军的话,先帮这位姑姑安置下来。”

    说着就换了成国话对薛池道:“姑姑,你跟我来。”

    萧虎嗣这宅子并不大,只有三进,但位置好。

    元国都城拓达城发展到现在,这么好的地段早扣不出宅子来了,萧虎嗣这套还是皇帝抄了个贻误战机的罪臣的家,没收了这套宅子,转而再赐给了萧虎嗣。

    里头虽小,但却是请名家设计过的,不如成国的宅子做成流水山石绿荫的秀美,另有一种疏阔大气。

    更难得的是后院正在水脉经过处,挖了口甜水井,在水源并不十分充足的拓达城,这就尤其喜人了。

    薛池随意挑了间宅子,萧虎嗣府里用的人都是伤残了的老兵,一会功夫就替薛池烧好了水,薛池洗漱完换上了路上买来的衣裳,头上蒙上纱巾,看着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元国姑娘了。

    萧虎嗣先去镇国大元帅府见他父亲。

    元帅听人禀报,面露错愕之色,他实在没想到萧虎嗣在这种情形下还能生还。

    元帅在书房见了萧虎嗣,目光复杂的看着他。

    其实萧虎嗣越长大,除了这一双虎目,鼻子、脸型,那是越长越像他年青的时候。元帅心中已知他是自己亲儿,且他现在比萧氏一族所有的年青一代儿郎都有出息,实在该好生安抚他才是。

    然而他从小到大被人称作“虎儿”,早成笑柄,元帅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这个脸去。

    此时面容严肃的冲他点点头:“如今朝堂上吵闹成一团,各派意见不一。有要向成国开战的,也有要向成国赔款的。皆因你们失手而起!你倒是说说,为何会失手?!”

    萧虎嗣淡淡的道:“许是曹太后行事不密,走漏了些许风声,摄政王已有警觉,用了替身,只等躲在暗处将我们一网打尽。”

    “明明是你们行事不仔细,连个替身也辩识不出!”

    元帅一味厉声斥责萧虎嗣,他却只是淡淡的将其中情形说了一遍,种种死里逃生只作等闲。

    元帅见他毫不将自己放在眼只,只得瞪着眼作罢,最末道:“我国战事才歇,不可能再战。何况就算是全盛时期也不是成国对手。此番必然要放低姿态求和赔款,只要不割地便是好的了……”

    萧虎嗣心中一动,问道:“可会将曹太后手书送给摄政王?”

    元帅哼了一声:“自然不会!此番无论如何,我国都已经担了不是,便就一力担着了。曹太后的把柄自是先扣着,日后他们两方相争,若是曹太后战了上风,主持了成国大局,这把柄自可拿出来,从她手上长久的得来好处!内斗是常事,通敌这罪名她恐怕还担不起!”

    两人在书房密谈后一道入宫去面圣,元帅夫人在后宅听到消息却咬碎了银牙:“他怎么就活着回来了!”

    身边的仆妇悄悄献计:“夫人,成国现在向我国问罪,不知为表诚意,要不要将小将军绑了送去请罪呢?”

    元帅夫人一怔,立即满面笑意:“替我着妆,我要去见长公主!”

    **

    时谨倚在床头,面沉似水。

    一众人进出都轻手轻脚,胆颤心惊。

    柳庭光正戴罪立功,撅着屁|股趴在张小桌子上提笔写字。

    心中却叫苦连天:这算怎么回事?让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去回忆一个女人黏黏糊糊的言语,还要一字不差的书写下来?!这女人嘀嘀咕咕的话又多,谁能记得这般清楚?

    柳庭光先前暗中投机取巧,以为摄政王横竖是昏睡着没听着的,他就算多写一句,少写一句,那也不碍事。

    谁知道他才写了三页,摄政王令人取走一看,抬手便指着其中一句道:“她说的是‘当时我身无分文,不想饿肚子,做的事也就不怎么体面啦’,你写的这是什么?‘当时我做事不讲究’?!”

    摄政王抬手就把纸扔到他面上,柳庭光现在还记得自己被他阴鸷的目光盯得全身都如在冰水里泡过一般。

    这还不算完,摄政王还命人将他拖出去打了十大板子,再拖回来继续写!

    那帮小的们看这情形,一点不敢放水,抽得他现在还坐不得椅子,只能跪在椅子上撅着屁|股写字!一个字一个字的从脑子里往外扣,简直要上吊的心都有了!早知如此,她要进来说情话,他就该立即冲出去十丈远才是!

    **

    檀心用手托着一叠纸送到时谨面前:“殿下,柳统领先写好了十张呈上来。”

    时谨阴着脸,伸手拿过。

    他当时并没将她的话听得完整分明,然而听得的抽一两句随便核对一下,也够吓唬柳庭光的了,那天指了一句出来,柳庭光的眼神都快绝望了。该,让他不上心,连个人都看不住!

    时谨低垂了眉眼,咬牙切齿去看纸上的字,看了一会儿,心里的怒气稍散,渐渐的竟又有些地方勾得他露出笑意。他心中一怔,暗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喜怒竟如此变幻莫测!

    檀心偷眼看他,见他怔神,不由低声试探道:“殿下,御医说您还劳不得神呢,不如由婢子来替您读?您就闭着眼随便听听,可别费了神。”

    时谨抬手将这叠纸一扔:“念。”

    檀心露出个欣喜的笑容来,觉得这所谓的“融姑娘说过的话”其实也不如想象中的那般要紧。

    她一张一张的把纸捡起来理平整,轻声的读了起来。她的声音温柔,平和清淡,实在悦耳。在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摄政王的母妃丽贵妃就喜欢让她读书来听,说她读来令人听着舒适。

    “王爷……我得谢谢你,还记得我们在离城第一次见面……”

    才读了第一句,时谨便道:“停。”

    檀心一怔,抬眼不明所以的望着时谨。

    时谨面无表情:“放下,出去。”

    她放下纸,垂着头起身,在一边福了一下:“婢子告退。”

    说着脚步稍快的走了出去,眼中已是暗暗噙了泪花。

    时谨拿起纸张,微微蹙起了眉头:由别人来念,不是那个声音,不是那个语调,听着便全身不适,他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