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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内之人听有人闯入,一起抽刀拔剑,就欲冲出一会此人,却见一道黑影早如疾电般飞掠而入,几十名护卫不及阻拦,大呼小叫的跟了进来。【 】
黑影来势极快,一时竟看不清长相,直到他冲近后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原来疾冲进来的人正是飞。
将指着护卫们笑骂道:“慌什么?是我六弟,娘的!也不看个清楚,害我们虚惊一场!六弟,你这身轻功也太过骇人,竟连自家护卫都被你吓了一跳┉”
将说了一半忽然止声,只见飞脸上神色又惊又急,似是遇见了什么可怕之事。
智心中一沉,知六弟如此急闯而来必有祸事,忙问:“六弟,出什么事了!”
“四哥,大事不好!”飞一落地立刻紧抓住智的臂膀,嘶声道:“羌人大举来犯,已在顺州血洗全城!”
院内众人勃然色变,智忙问:“血洗顺州?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昨日午时,羌王涂里琛率数万羌人攻下了顺州!”飞不及多说,拉着智就往外跑:“顺州守将仇横已来此搬救兵,正在议事堂等着向明凰姐禀奏!我们快去,边走边说!”
“仇横?”智面色一凛,与飞疾步往外奔去,其余众人也心急火燎的跟了出去。
飞边走边把羌族屠城一事向众人道出;原来昨日飞按智所嘱北上打探消息后便沿路察看探视,一直赶了三百余里路都无甚动静,便想干脆入顺州打探一番,却在离顺州一百余里的地方遇上了一队辽军停在路边歇息,军伍还有夹杂着一群辽民百姓,飞见他们神色古怪,还不时有人张望身后大道,而且军士们身上的衣裳也是破烂污糟,心知有异,忙自报名号上前询问,谁知那群辽军中的一名将领听到飞的名号后立即大哭着拜倒在地,哭告说他乃是顺州守将仇横,今日顺州城突遭羌人袭击,他们立战不敌后被攻破城池,城中百姓皆遭羌军毒手,只余下他们两千人奋力杀出一条血路,带着仅剩的百姓们逃出城外,眼看羌军凶猛势大,只得投奔幽州,希冀着辽国公主能为顺州百姓报仇血恨。
飞大吃一惊,未想到顺州竟有这等惨变,但他生性谨慎,未亲眼目睹前仍是半信半疑,一来这屠城之事最遭人忌,绝少有人敢为,一旦有人做下必会惹来千载骂名,就连拓拔战也不敢犯下此等恶行,二来自上京沦陷后,仇横一直固守顺州,既不助拓拔战攻打幽州,也不来幽州拜见耶律明凰,举动甚是暧昧,难分敌友,于是他便让仇横先率军去幽州,自己一人前往顺州打探,想查探仇横所言是真是假,不料他又赶出几十里路后却迎面遇上了卫龙军若海,若海不但身负剑伤还带着一对辽民父女,一路艰难步行而来,若海见到飞后立即说出羌人屠杀辽民,拓拔战的部下潜藏城外偷袭之事,飞终知顺州确生惨祸,忙带着若海和辽民父女与仇横一行人会合,一行人连夜折返。
飞深知此事紧急,一入幽州便命若海与仇横将此事禀奏耶律明凰,自己则立即赶往后院找智几兄弟。
智听飞大致说毕,忽然问:“六弟,仇横一共带来了多少军士?他们又救出了多少百姓?”飞匆匆道:“大约有两千左右军士,他们从顺州城里救出的百姓约莫有三四千人。”
智面上泛起一丝疑云,蹙眉道:“两千军士?只凭两千人竟能在数万羌军围攻下带着三四千名百姓逃出城外?最可疑的还是那三名偷袭若海的刺客,他们定是剩下的铁胆剑卫。”
稍一思索,智立即对窟哥成贤道:“你去把这两千人和他们救出的百姓带到北门,让他们在城门内,子墙外原地休息,别放他们出城门,也别让他们进到子墙内来,再派些军士留心观察他们,我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又对闻声赶来的刀郎道:“刀郎,你和窟哥成贤同去,若有可疑之人混入,立斩!”
窟哥成贤和刀郎遵命而去,心里都觉疑惑,幽州城北门处共有两道城门,其中一道子墙就是护龙七王的二哥错当日为固守北门城防特意修建,也正是仗着这道子墙大破了草原狡狐耶律灵风的两万黑甲骑军,此刻智要把仇横所带的两千顺州军留在子墙之外,显然是对这些人心生疑虑。
却见智一边走一边沉思,低语道:“若海不会轻易离开上京来幽州,必是林幽月派他来此,拓拔战也不会无缘无故把铁胆剑卫隐藏在顺州城外,这其中必有蹊跷┉”
飞接口道:“四哥,我问过若海,他确是奉了林幽月之命前来报信,但我们一路匆忙回来,若海又有伤,我也未仔细问他林幽月究竟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们。”
智道:“等见到若海后再问吧。”
说话间,一行人已到了议事堂,但耶律明凰与若海却都不在议事堂内,众人向护卫一问才知耶律明凰去了军营探视女真族,而若海得知殿下在军营后也不顾身上伤势,当即就赶去报讯。
堂上除了几位城中的官员外还有一名四十余岁,神情委顿的武将,身上穿着件破烂污糟的铠甲,仿佛刚从场血战中死里逃生,此人便是从顺州城内逃出的守将仇横。
将性子最急,当即冲上前拉着仇横问:“快说!羌人怎会突然攻打顺州?那名羌酋为何要屠城?”
其余诸将也围住仇横询问顺州惨变,虽然辽国已只剩下了幽州这一座孤城,可城中诸将大半皆为辽人,此刻惊闻顺州辽民遭异族涂炭,人人心中大怒,恨不得立即赶赴顺州与羌人一战。
仇横见幽州诸将皆怒不可抑,心底暗喜,脸上却满是悲痛,正欲火上添油的说上一番,忽见一名神情冷静的白衣少年分开众人,在他面前立定,发问道:“仇横,顺州城上有多少负责守望的军士?即使羌人是突然来犯,可数万异族来至城下必会引人瞩目,难道城上守军就眼睁睁看着羌人接近城门,一点都未察觉异样?”
仇横虽未亲眼见过智,但拓拔战早已把智几兄弟的容貌脾性告诉过他,也叮嘱他要特别提防智,他此刻见这位少年当此情形仍能如此冷静的发问,心知此人必定是智无疑,忙收敛心神道:“请问这位可是智王?”
“是又如何?”智淡淡道:“仇横,回答我。”
仇横不敢怠慢,忙道:“智王,顺州城上虽有守军发现羌人大举而来,可羌人势大凶狠,顺州城中又只有三千军士,仓促交战下寡不敌众,这才会被他们攻入城中,末将眼见城破,本欲和冲入城中的羌军一决死战,可未想到羌人如此狠毒,不但抢了城池还下毒手屠城!连无辜百姓都不放过!可怜这顺州城中的数万百姓┉就这么遭了他们的毒手!末将不忍眼见满城百姓遭殃,无奈下只得弃城,护着侥幸余生的百姓杀出一条血路,只可惜末将心有余力不足,满城百姓只救出了数千人┉”
仇横正说得泣不成声,智忽然道:“如此说来,你倒也是位爱民护民的好官了?”
虽似是在嘉许,但智的口吻却如白水般平淡,不待仇横接口,智话锋一转:“仇横,我还有一事问你,你要如实回答,自从拓拔战谋反夺国,时至今日已是两月有余,你身为顺州守将,受皇上重恩,在国生惨变之时自该挺身而出,为皇上复仇,助殿下复国,可你在这两月之中却做了些什么?当日拓拔战突然攻破上京国都,你还可说是因顺州离上京路远,营救不及,可当殿下迁都幽州之后,你仍是一昧躲于顺州,却迟迟不肯至幽州参见新君,这是为何?”
仇横心底暗松了一口气,对于此事他早想好了一套说辞搪塞,此时听智果然有此一问,仇横脸上故意露出一丝犹豫之色,支支吾吾的道:“这┉这┉?”
“说吧。”智冷冷道:“当此危急之时,我也不会再追究你什么,但你也别言不由衷!”
仇横喃喃道:“其实┉这里另有苦衷┉” 他有些胆怯的看向智,忽然一声长叹,满面惭色的说道:“当日拓拔战暗派使者潜伏在顺州城内,于他谋反之日突然入城宣告上京已被攻陷,那时末将才知上京大变,但末将远在顺州,根本无法发兵上京营救皇上,而且拓拔战的使者还以全城百姓性命胁迫末将,说只要顺州城内有一兵一马出城就是与战王作对,末将虽有心为皇上报仇,但顺州城兵微将寡,怎能对抗拓拔战的二十万黑甲骑军?无奈下只得闭守城内,后来殿下入主幽州时,末将也曾想来拜见,却怕惹来拓拔战的报复,又见其余州城将领也是蜃伏不出,末将孤掌难鸣,也就一直不敢前来幽州,智王,末将所言句句是实,既是无奈,也怪末将太过胆小,智王尽可责罚,末将绝不敢有半句怨言,但求智王发兵顺州,为死去的百姓报仇血恨啊┉”
仇横说到后来已是声泪俱下,一脸的悔恨莫及。但智却似不为所动,只是淡然道:“好伶俐的口齿,仇横,好伶俐的口齿。”
仇横本欲再说一番羌人的狠毒,可当智的眼神在他脸上一掠,他心里忽然一慌,只觉这少年的眼神仿佛凝结成一枚利针,直穿至他的心底,使他再不敢多言,忙低下头去,正心虚之时,门外已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只见又一群人从议事堂外急步走进,走在当先的正是从军营匆匆返回的辽室公主耶律明凰,她身后还簇拥着几十名幽州官员和护卫。除太守张砺还在府中养伤外,幽州文武官员已一起来至,就连女真族长完颜盈烈也跟随在后。
这位公主一早就去军营找女真人其实也是存了一份女儿家的私心,她是想趁早把完颜盈烈安置妥当后便去寻智,免得这位老族长半道上又生出些事来,谁知她刚与完颜盈烈谈了几句,就见卫龙军若海负伤前来报讯,耶律明凰陡闻顺州惨变,顿时色变,忙与若海直返太守府见仇横。
一踏入议事堂,耶律明凰焦急的眼眸便在智脸上一转,但此刻已无暇多说,她也直走至仇横面前道:“你就是顺州守将仇横?”
“末将正是。”仇横忙躬身一礼,又偷眼打量着这位被称为大辽第一美人的公主,他在数年前入京觐见耶律德光时曾见过一次公主,也曾为这位公主的绝色惊叹不已,此刻再逢耶律明凰,却觉她的丽色容光中更多了一份令人不敢逼视的威仪。
智本想细问若海为何要从上京赶来,但看见耶律明凰脸上强自压住的怒意,智稍一犹豫便忍住,静静走到了一旁。
骤闻顺州之变,耶律明凰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也不知是愤怒还是焦急,她的声音竟有丝发颤:“仇横,把发生在顺州的事源源本本都说出来!”
“殿下!那些羌人好狠毒啊!”仇横一脸惨然的跪倒在地,又一次把顺州之事哀声说出:“昨日午时,末将正在城头巡视,忽见北郊有大股羌人出现,末将不知他们是敌是友,便下令紧闭城门,又在城头询问他们来意,谁知那羌人首领突然发难,率众猛攻城门,顺州军士虽拼死相守,怎奈势单力孤,被羌军破城而入,副将令狐延为掩护百姓在城下血战而死,末将也是多亏得令狐兄弟以命相助才逃出城外┉”
耶律明凰忽然打断道:“羌人为什么要攻打顺州?”
“因为他们想趁火打劫!”仇横忿忿道:“羌族首领涂里琛在攻打顺州时曾得意的叫嚣说辽国内乱迭生,国都沦陷,这片江山迟早要落入战王手中,而且战王也是靠了他们的臂助才得以集结兵力,趁势攻入上京,所以他们羌人自然要来分一杯羹,涂里琛还说辽国早已名存实亡,不如就把这顺州让给他做羌城。”
其实这番话乃是拓拔战仔细思索后命铁胆剑卫教与仇横,拓拔战当日为集结旧部,故意命羌人假意攻打朔州,但他又怕被辽人耻笑自己与异族勾结,祸国殃民,因此一直把羌人软禁在北营内,虽然他许给涂里琛一座城池,但拓拔战心里压根未想过要践约,反而早有鸟尽弓藏的打算,准备等自己登基后就暗中灭了羌族,可在智保着耶律明凰逃出上京后,拓拔战就被迫改变了主意,因为他不但忌惮智的才智,更对这少年不惜一切的决绝手段胆寒,两相权衡之下,拓拔战宁愿被人知道他勾结羌族一事,也不愿留下智这心腹大患,所以他才设下这一条连环毒计,逼耶律明凰与羌人拼个你死我活,彻底染黑耶律明凰的名声,使智无法为这公主拉拢人心,积聚实力,而让仇横故意提起羌人助他谋反之事也正是为了激起耶律明凰的复仇之心。
议事堂内众武将听了这番话果然大怒,人人痛骂出声。
将破口骂道:“该死的羌酋!和石敬瑭竟是一路货色!”
虽然堂上诸人都是义愤填膺,但智却不象众人般怒形于色,相反,他的神色颇为阴郁,因为智心里很清楚,羌人早被软禁在上京城外的北营内,若无拓拔战的允许,羌人绝无法离开上京,所以羌人血洗顺州一事必是拓拔战暗设的圈套,但智却未猜到拓拔战用意何在,就算他是想利用羌人消减幽州兵力,那也该让羌人攻打幽州而非顺州。而真正引起智疑心的却还是仇横的言辞,方才发问试探时已觉此人说话太过恳切,根本不似弃城而逃的败军之将应有的惶惑狼狈,心神大乱。
智正在沉思,只听将已向耶律明凰请命道:“明凰姐,羌酋猖狂,我立刻率人杀入顺州,不揪下这狗贼的首级誓不罢休!”
堂上几名文官忙拦道:“将王不可,羌人足有数万,这一仗打去定会折损幽州兵力,我们的大敌是拓拔战,正应养精蓄锐斗此强敌,怎可轻易出战?”
“混帐话!”将瞪眼道:“难道就这么算了?眼睁睁看着顺州百姓被屠戮,他娘的,你们还算是官吗?”
几名文官被将骂得一窒,又不敢与他辩驳,只得红着脸退开,却有一名年轻官员毫无惧色的上前道:“正因为我们是官,所以我们更不能轻易出战,因为大辽国的全部希冀都已在这座幽州城内,若我们在与拓拔战决战前折损兵力,就会使幽州陷入险境,那我们才是真正的无颜为官!”说话之人乃是新被提拔的幽州知事文吏安行远,他年纪虽轻却极有骨气,是个只认事理不讲情面的硬骨头,那一次智清理吏治时把他斟选而出,特意任他做张砺的副手,既是让帮张砺打理城中事务,也为了让他从精明过人的张砺处长些历练。
安行远升任知事后,处事公允,深得耶律明凰信任,就连智也对他颇为嘉许,所以这安行远一开言,几名文官顿时胆壮,纷纷据理而抗,其余武将也帮着将反驳,一时间文武官员争成了一片,文官主张固守城池,武将主张出征顺州,两边谁也说服不了谁,将心中虽然恼火,但也知这些文官都是为了大局顾虑,不愿在对抗拓拔战之前折损城中兵力,倒也不便发作,只得耐下性子与他们争论。
一旁的猛却坐不住,他虽觉两边都有道理,但他最爱拉偏架护兄长,又生性胆大,蛮干惯了,指着文官就吼道:“不就几个羌人吗?你们怕折损兵力是不是?好!我一个人去顺州砸他们,你们这些酸诌诌的文官就是怕打仗,一群怕死怕事的缩头龟!留在这儿有什么用?这是议事堂,议事堂就是议完事就当堂开战的地方,你们懂不懂?饭桶!最没用就你们这堆文官!”
“小七,你闭嘴!”智急忙喝止住这胆大包天的弟弟,见几名文官被猛说得满脸羞愤,当下板起脸向猛喝道:“你胡说什么?武将主外护国,文官主内治国,各司其职,各有所长,你怎可胡说八道!若无文官主内集粮供饷,安定后方,武将怎能在沙场上一心征战!”
喝止住这总是惹麻烦的弟弟,智又转头向安行远等人斥道:“大乱在前本该冷静应变,各持己见虽无错处,但你们怎可意气争执?似你们这般就是中了他人圈套也不得知,顺州之事另有蹊跷,该怎生处理都需听殿下定夺!”
幽州文武官员最敬畏智,听他这么一说都不敢再吵,连安行远也老老实实退到一边,又一起看向耶律明凰,但见她的面色愈渐苍白,对堂上文武官员的争执视若未睹,只是失神的望着堂外,良久才问:“仇横,顺州城内共有多少辽民?”
仇横忙应道:“回殿下,顺州约有八万人口┉”
“八万人┉屠我八万子民┉”耶律明凰**蓦地一晃,痛惜之色从她眼中流露无遗,似是按捺不住心底悲愤,耶律明凰接连倒退了几步,总管呼延年见她娇柔的身躯似乎随时要软倒在地,正欲上前搀扶,却被耶律明凰挥手制止,只见她又往书案缓缓走去,身子甫一碰到案边,便用双手撑在了案上,借着书案停住了颤巍巍的身子,似乎是不愿让人看清楚她脸上的神色,她的头深深低垂着。
她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恨意,这股恨意是如此汹涌,恨不得化为烈焰烧尽一切。
但是,除了恨,还有另一种更强烈的畏惧从盛怒中升起,这种深心的畏惧一直缭绕在她心底,就连她自己都为这种在心底深处暗暗澎湃的畏惧感到震惊,没有人知道,在这位绝色风华的公主心底还隐藏着这种畏惧,也许,就连智也不会知道,在来到幽州的这些夜晚,令她辗转难眠的并不只是仇恨,还有这深心的畏惧。
这种畏惧已在她心底深处隐藏了很久,藏得很深,很深,却在此刻被这一阵仇恨撩拨而起。
这畏惧并非是因为羌人而起,也不是拓拔战,而是人心,正是人心的漠然使她一直在深深畏惧。但这种漠然却不是智对她刻意流露的漠然,而是当大乱之时,上京城内那些臣民们的漠然背弃。
正是这种不应有的畏惧,从她逃离上京的那一刻起已如噩梦般紧紧的缠绕住她。
漠然,人心漠然,臣子背弃,天子失威。
当拓拔战的黑甲骑军攻入上京时,当父皇护着她突围时,除了护龙七王又还有谁肯为他们而战?
一国之君,这是何等的威势,可当她的父皇最需要他的臣子为他尽忠时,他们又在哪里?那一刻,那些终日里前呼后拥围绕着父皇的臣子们又在哪里?
没有人!这些往日里满口忠心,满脸仁义的臣子都瑟缩一角,没有人敢挺身而出为了他们的皇上尽忠,只余下她的父皇率着义子们在国都中孤军血战,也许,这是壮烈,可这种壮烈却令她憎恨,因为她已在这场壮烈中失去了父皇。
在上京城的南门外,在那辆凄惶出城的马车上,当父皇决意下车时,她永远记得父皇突然把她击昏时的眼神,这是她父皇第一次打她,也是最后一次。
当她昏迷之前,清晰的看见了父皇眼中流露的神色,愧疚,担忧,不舍,这样的眼神一直印入她的心底,无论昼夜,无时或忘。
父皇君临天下的气势,在那一刻,只剩下了无尽的悲哀,浮华背后尽凄凉,可笑的是这些臣子们的瞬间背离,可怕的是他们心底的漠然。
曾经号令天下的玉玺如今是那样孤寂平凡的藏在她怀里,当她在夜晚独自凝视着玉玺华光时,她的脸上除了苦笑还是苦笑,她知道,这樽玉玺已成死物。
当耶律德光的灵柩被送入幽州时,她曾在灵堂内伏棺痛哭,幽州城的文武官员也纷纷在灵前叩拜祭奠,可除了这些幽州官员,辽境内竟无一人肯至幽州拜祭这位辽皇的在天之灵,一位在生前被他的臣子口口生生称颂为英武明君的帝王,竟只有这一座城池内的臣子来为他送行,这又是何等的讽刺?
如今,父皇已逝,复国重任将由她一人抗起,那些曾经离她很遥远的世道险恶也要由她亲自面对,这一切她都不怕,她怕的是;若她有朝一日登基为君,又是否会有和父皇一样的悲哀?她的臣子是否也会如背弃父皇一般带给她同样的漠然离弃。
所以,她绝不能再忍受这种漠然,无论是别人的,还是她自己的,当她听到顺州惨变时,她仿佛看见了顺州百姓倒在血泊中的尸首,看见了他们被羌人追杀时的凄惨,就如当日被攻陷的上京城内,在无数黑甲骑军的追逐下,父皇带着她在城中奋力突围时的情景,在他们身边至少还有护龙七王的守护,可顺州百姓呢?又有谁来护卫她的八万子民?
这样的情景是何等凄惨,又是如此相似,若她也象别人一般漠然袖手,那她与那些背弃了父皇的人又有何分别?若她不能亲自为这些百姓讨回血仇,又该如何压抑住心底的畏惧。
所以,这一次她必须要亲手为自己的子民报仇,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她的威势,以此挽回辽民心底已渐渐淡薄的辽之国号,也只有这样,才能解开压住身心的畏惧。
既然她要成为大辽新君,又怎能被这畏惧束缚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