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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练营里发了秋疟,这件事,被顾培楼捂了下来,本来是让白芷留下来镇场子的,可是到白芷和他两人赶过去那么一会功夫。
那几个发了秋疟的人,闹着要喝水,就去倒水的功夫,就没了。
营医本来还在熬煮青蒿叶子汁水的,哪里想到身强力壮的人,会这么一回功夫就没。
白芷也没料到竟是这样可怕,她到的时候,营医正将青蒿汁往两人嘴里灌,但是嘴是怎么都掰不开了。
她戴着手套过去瞧了一眼,摇了摇头。
营医也吓得瘫了,尤其是见到顾培楼那双扫过来的眼神之后,不得不借着白芷的台阶下。
“将军,这,这不是我——实在是发的太急了……”
白芷也去检视了一下这两人的模样,这才发现,这两人的的确确是秋疟,道:“你还是定下规矩,明令禁止这些人接触外面的河流生水,我只怕那些水里有问题。”
营医连忙跟着点头,顾培楼良久之后才道了一声,知道了。
“那还有什么要注意的?”白芷走前,他还是这么问了一声。
事关人命,她细细交代了一遍,顾培楼也一直站在那里听,没什么不耐烦,让营医按照白芷说的去做了。
这件事,顾培楼本以为是插曲,白芷虽然觉得巧合的太厉害,偏偏军营边上的生水里含有这么多疟原虫,别的地方生水里却没有多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这件事并不是很大,死了两个人之后,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谁也没想到这件事,后来会引起多少滔天大浪,导致牛党新政一度瘫痪。
白芷的医馆已经整修,关了三日,她自己也稍事休息,将实验室的东西都理了一遍。
水杨酸做成的阿司匹林,也只是实验室制法,并不能大量制造。
樟脑,也是没有办法大量制造,等曲老实夫妇开设了工坊,她就知道,这两样的年产量了。
白芷为了这一个工坊,也是花了血本,将顾培楼给她的离婚赡养费,用了个精光。
医馆重新开张时,她的后院也整修的差不多了,因着荣氏给她送来的工匠很得力,她又加了些花架。
看着这些蔷薇花架子,脑子里忽然略过第一次见赵凤麟时,他慵懒地半躺在竹床上的模样。
对于赵凤麟,白芷说不出什么感觉。
总觉得这个男人心思太过深沉,或者说奸猾?
她不太喜欢和他独处,似乎他能感受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又总有一种错觉,他凝视在她身上的视线太过沉重,似乎轻易就能看出自己的心思,过往,一切一切。
这男人,和顾培楼并不是同一种类型。
他和前世自己跟过的大领导,是同一种男人。
独身不婚,不是讨厌女人,而是见过太多,经历过太多,没什么能够绑住他们,他们这样的男人,如同漂泊的船只,因为有自己的长帆,一直在远航,不需要停泊。
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她穿着停当,去开馆坐堂。
哪里知道开馆第一个客人竟然是金诚。
自从上次别过,也有一段时间了。
金诚虽然对白芷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到底从开头就错过了,之后便一直在错过。
上次将王氏送上公堂之后,他本欲再去找她说说话,却没有成行,被公事拖住了。
这次却正好借了病来了。
白芷一看,金诚的双眼红肿,大约是感染了,倒不是什么大病。
“家里应该还有上次金老拿过去的红霉素眼膏,怎么没用上?”白芷一边找出消炎用的眼药膏,一边替他冲洗盐水。
她个子不高,金诚比她高了一个半头,冲洗盐水又要站着来,她站着也要仰着头来。
门外一辆豪华马车的帘子,早被挑起了多时。
赵凤麟眯起眼睛,一股暗火慢慢烧起。
从他的角度看,好像两人姿态暧昧。
七杀顿了顿马缰绳:“凤主?不下去吗?”他猛一回头才发现,凤主早不在马车里了。
赵凤麟也是飞了出来。
想不到他才出去了多久,就真有狂蜂浪蝶过来了。
在马车里脑子里想了一路的不好的情景,竟然真的重演了。
寂灭那个小和尚果然是个傻的,
他没看错的话,这个男人该是他颇为青眼的朝中新秀,金诚是吧?
他一步也没休息,就走到了两人面前。
不管这两人在干什么,靠这么近都不是什么好事。
白芷本是好端端在给金诚冲盐水,本想再将药膏给他自己冲的,却觉得身后一阵阵冷飕飕的气息,扑向背部,汗毛都有些耸立了。
她没回头,但是觉得后面站的,应该是自己脑子里想的那个人。
金诚虽然眼睛肿了,还是忙退后了一步,行礼道:“贤王。”
他也不知道好端端还在治眼睛,为什么偏偏要后退一步。难道是贤王大人平时还对自己青睐有加,这次却连扫都没扫自己一眼,让自己感到很有压力?
赵凤麟应了一声,自己先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命绣儿给自己倒了杯茶,也不说话,坐在那里,看着白芷怎么治病。
倒是金诚先挨不住了。
贤王对他来说算是顶头上司,这上峰看着自己双眼红肿站在白芷面前,总是怪怪的。
而且四贤王大人看过来的眼神,可真是凉飕飕。
赵凤麟就看着白芷敢当他的面和金诚腻歪多久。
白芷却不觉得这是腻歪,这是她的职业。
所以她丝毫不畏惧赵凤麟看过来的眼神,他到底在冷冰冰个什么劲啊,难道他头疼的时候,自己不就是这么给他治的吗?
而且……跟他有什么关系。
白芷出了声:“贤王大人,你是看病还是怎么?看病要挂号。”哑巴不敢说这话,她却敢说。
赵凤麟这回没穿魏晋宽袍,着了一身的紧身袍子,宽肩蜂腰猿臂,倒都显露无疑了,隐约还能见到腰腹处紧致的肌肉透着衣料露出一点痕迹。
绣儿端茶过来的时候,也是红着脸,偷偷瞟了一眼,眼睛更红了。
不过赵凤麟还是抿了一口茶水:“那就看病吧。芷儿,你我何必这样见外。”
这一声芷儿一喊出来,倒是叫金诚一愣,他的眼神一直在赵凤麟和白芷之间逡巡来回。
接着他更加觉得,自己生出的那一点侥幸丝毫不剩了。
自己不早就知道贤王护着白芷么。
他笑得有些苦涩,当下推开了白芷给自己冲洗的手:“罢了,已经好多了,白大夫,你开个眼膏给我就行了。”
接着他便走了,背影在秋风中竟有些萧瑟。
赵凤麟倒觉得这个金诚有些眼色,不愧是自己曾经青睐过的。
白芷觉得赵凤麟这样不慌不忙一直坐着,十足无赖相,这会儿医馆刚刚开张,并没有什么客流。哑巴也在洒扫,绣儿正在擦桌子,小和尚知道赵凤麟来了,已经躲得没影了。
这下子赵凤麟不说话,眼神一锐利起来,哑巴和绣儿也不见了踪影。
也就是说,偌大的医馆里的小病房里,只剩下白芷和赵凤麟两人。
赵凤麟人高马大,他往椅子上一坐,两条长腿一摊开来,就剩下逼仄的空间留给白芷了。
他目光也没从白芷身上离开。
多日不见,她除了治病的时候露出一丝温柔气息,大部分时候还是一副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白芷靠了过来,她身上天生有一股淡淡的药香:“没人排队,就直接给你诊脉了。”
这诊室的椅子显得有些小,赵凤麟没坐过这样的,他动了几下,正好白芷靠过来给自己诊脉。
他微微一动,似乎朝思暮想的脸蛋就在眼前,接着,白芷冰凉的手指搭上了自己的手臂。
多日没有和人肌肤相接的皮肤上,如遭电击。
赵凤麟倏然站起来,高高个子将白芷逼到了角落里。
白芷站着,不知道这次皇叔又要发什么疯。
她纵使再冷静,也是被赵凤麟突然袭击,什么心理准备都没有。
但是赵凤麟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他的眸光泛着危险的光芒,他穿了短裘劲装,这样一动作,胸口肌肉紧绷。
白芷甚至能看到他胸腹处的肌肉随着呼吸不断地紧绷出块垒分明的形状。
她被赵凤麟逼到墙角,又被他紧紧圈在怀里,吸进的全是赵凤麟的气息,耳边甚至有他热烈的呼吸。
白芷再傻,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她脸红,可面上终究还是一片惯常的冰冷。
“赵凤麟,你放开我。”她手头没有工具,他的武功又是奇高。
男人和女人,体力上也有巨大的悬殊,她不得不承认这点,她的手本是想放到他胸口推开的,可是推了半天就如同推一尊石像。
等到她发觉赵凤麟嘴角勾起了一个温柔弧度的时候,这才收回来。
可惜这种如同包裹了热铁的弧度,已经残存在手心了。
不是没有碰到过男人,从前和颜昱之是为了完成任务。
所以她勉力自持,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听到她的声音维持着冰冷,赵凤麟倒是不急,他喜欢极了白芷身上淡淡的药香,深呼吸闻了几次,简单的动作,搞得两人之间气氛更热。
他终于开了口,只不过声音有些喑哑,带了一抹*的禁忌气息:“你总是这样给男人看病吗?”
是,看过很多,比你想的更多。
可这话,白芷不能说。
她总感觉到如今赵凤麟虽然看起来表情语气都正常,可是这将自己推到壁角的行为,一点也不正常。
只怕她说出来,赵凤麟会把自己生撕了也不一定。
不知道为什么,从赵凤麟冒着火气的眸光中,她就是笃定这个事实。
“看病而已,贤王殿下,对我来说,他们是老是少,是男是女,都并无区别。”
白芷一如既往,阐述着事实。
不知道是不是白芷这样说话的内容取悦了赵凤麟,他慢慢收回了手臂,人也仍旧坐回了座椅上。
白芷周身顿时压力一轻。
他微微撩起袖子,露出晒成淡蜂蜜色的一截手臂,好像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最好是你说的这样,快来诊脉,我头疼。”
她再次搭上了赵凤麟的手臂,沉默了半晌,一边问,一边在纸上记载什么,她握毛笔写字的姿势很好看,赵凤麟不禁抬眼看了一会。
无论是握笔,还是坐姿,还有端着手臂的姿势,都是中规中矩,可是她低头投下的侧影,还有脖子连接后背的线条,像极了一种优雅的鸟类。
是自己名字里那个凤字么?
“最近都干了什么?有没有生气,发怒?”她对赵凤麟口气有点不好,也是带了一点恼怒。
赵凤麟假装没听到她语气里的气恼:“发怒?我方才不就发怒了么。”
这个赵皇叔,四贤王,他怎么脸皮会这么厚?
白芷工作以外接触的男人很少,总共一个颜昱之,也是奔着结婚去的,颜昱之对她也是彬彬有礼,斯文温和,从没有这样无赖。
她到古代见到的另外一个男人顾培楼,也是很厌憎自己的,但他脸皮不厚啊!
白芷收了心底的咆哮,再次抛出一个问题:“你这是慢性头风,病因我暂时还没找出来,你打算怎么治?”
方案有很多,端看赵凤麟怎么选了。
赵凤麟这次回来,就是“治病”来了。
听得白芷这样问,他笑了起来,这笑容可谓是十分开怀。
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或许很可能是猥琐的,可是放在了赵凤麟身上,他这样的笑容,反而像是谪仙。
绣儿本是来给白芷收拾病房的,见到赵凤麟这样笑,脸孔又红了起来,退了回去。
赵凤麟指了指医馆二楼:“我听闻你这里和别家医馆不一样,可以住院?是这么说的吗?”
白芷点了点头。
赵凤麟的笑容更加灿烂。
白芷还没见过赵凤麟笑成这样,她清清楚楚,听到赵凤麟一字一句说道:“那我要,办理,住院。”
这下子,白芷也愣了。
想不到他是这么个目的。
“既然我是病人,你是不是该一视同仁?”赵凤麟站起来,四处打量着四周的陈设。
白芷有些无语,她方才是说过这话。
“既然一视同仁,别人住院过,你总不能拒绝我?”
白芷再次无语。
她咬了咬牙,只怪他的病因难诊。自己怎么惹了这样一个人。
“好,那就办理一个月住院。”
既然要一视同仁,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她家医馆的住院病房开设的时候就办了,但是没有护士,只有护工哑巴,条件很是简单粗陋。
眼前这个皇叔,养尊处优,住的地方景色都有讲究的人,真能住满一个月,她就跟他姓赵。
赵凤麟吩咐了一声,就让外面等着的小道士给搬了许多的东西进来。
外面的小道士也有点战战兢兢,看了一眼二楼的陈设,嘴里一声没坑,开始布置起来。
“等等,住院费。”白芷让哑巴前去收费,赵凤麟也不多说,也让小道士打开了包裹,取出一个透明精致的杯子,丢给了白芷。
白芷这才发现,这是——玻璃杯?
见到白芷这样震惊的表情,赵凤麟感觉到的确印证了自己的某些猜测。
不过他没动声色,很是满意地欣赏着白芷微微激动时面颊显露出来的酡红。
真是难得。
赵凤麟觉得自己做出来住院这个决定还真是对了。
见到白芷拿着琉璃杯在手中观看不止,心中也笃定她是喜欢这件东西的。
不错,果然是他赵凤麟喜欢的女人。
有眼光。
赵凤麟戏谑道:“怎么?这样的住院费你喜欢么?”
白芷没有回答,自己将玻璃杯子收下。
赵凤麟却能感觉到,她虽然不说话,却很喜欢这个玻璃杯,这一点,从她带着一丝惊叹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
不过这女人的嘴可真是闭得死紧,他问了一遍,她却怎么也不肯说自己喜欢这种杯子。
“女人,说一声喜欢不会少块肉,你喜欢的话,我还可以给你再做一套。怎么样?”
他懒懒地斜靠在病房门边,挡住了白芷的去路。
白芷不由为之气结,她是喜欢,可是也不需要一直挂在嘴上吧?他逼着自己说一声喜欢是什么意思?
白芷难得皱着眉头瞪着赵凤麟。
这样的反应让赵凤麟心中一喜。
她的确想要这样的玻璃杯,可有又是怎么被他看出来的?实验室里如果有这样一套定制的玻璃器皿自然是最好的,瓷器的厚度对于很多实验都很不利。
赵凤麟不让她走开,挡在她面前。
她正好面对着他胸膛。
赵凤麟身上有一股特殊的味道,说熏香的味道也算不上,只能说,像是一种男人的麝香味道,这种味道向她迎面扑过来,白芷有点尴尬地扭了头。
赵凤麟看着仙人一样,男人味竟然比顾培楼还要浓烈。
还是自己对他的气味太敏感?
做医生的白芷天生对这些气味敏感,虽然转过头,她却不得不承认,赵凤麟的气味,还算是比较好闻……
“让开!”白芷根本不想回答他的无聊问题。
赵凤麟觉得把这女人惹火了说不定会不管自己皇叔王爷的,把自己扫地出门。他左右打量了一下这间病房。
在二楼的一个隔间里,隔壁是输液房,这病房窄窄小小,有三张小小的木床。
中间还有两个小屏风隔开。
他扫了一眼那张小木床,眼带戏谑:“你觉得,我很小?”
皇叔开黄腔了。
白芷只觉得深深的无力。这都是哪根哪?
嘴角抽了一下,白芷费劲全力才克制了想要说脏话的冲动:“这是统一的病床,住院后我会给你做一些常规测量,这是你的药片。”
她把阿司匹林包好了给他,他也不过丢在床头。
见到赵凤麟似乎对这些病床意见很大,一脚踢过去,她的病床就飞到了墙边。中间留下了很大一个空位。
见到赵凤麟忙着整理自己的房间,白芷悄悄走了。
她实在是怕了他了。
前几次见面,他还没这样*裸。
如今是发了什么疯。
白芷没被人追求过,她的人生从来按部就班,自然不懂,大约赵凤麟能委曲求全住到这样的地方,就算是最极致的追求了。
赵凤麟的确委屈,上次他就想着要来医馆“住院”,可,为了宋地的琉璃工坊,他不得不离开一阵,走前,他就打算好了。
回来第一件事,竟然见到金诚和白芷靠得那样近。
那感觉绝对可以说他人生里最不好的。
如果可以,他绝对想推走金诚,自己站在那里让白芷给自己的眼睛冲洗盐水。
那滋味,一定不错。
赵凤麟安排着七杀将自己马车里的物事都铺排开来。这个病房被他改造成了一间迷你版的行宫。
玉质的屏风,挡在了门口,帷帐飘飞,而中间则厚厚地铺了几层的软垫。
赵凤麟叹了口气,没办法,将就着住下来吧。
什么时候宋地有事,说不得又得走了。
七杀愣愣地看着安排好的房间,有点无语:“凤主,您真的要睡这里么?”
赵凤麟一个眼神过来,他却没有闭嘴,反而很郑重地再问了一遍:“凤主,您真的要睡这里?”
凤主没有软床怎么可能睡着?这可是地面上铺的垫子,这可不是床!
而且没有热泉的地方,这……
而且这是市井之中……
这……
“睡!”赵凤麟的指示清晰无比,“不想睡就给我外面去睡。”
七杀哦了一声。
他出去给凤主打水。
一个大光头一闪而过。
他措手不及间被拉到了角落里,大光头正是九灭小和尚。
他瞪着一双圆眼睛:“臭牛鼻子,斩尸小道士,你把我给你去的信,全都给凤主说了?”
七杀恩了一声,继续往前走,要去劈柴。
小光头再次晃到了他的眼前,眼睛瞪得更圆:“你是傻子吗?我有专门给凤主的信,那个是专门写给你的,你干嘛读给凤主听?你想要凤主把我赶走自己一个人独霸好处是不是?”
七杀摇了摇头:“凤主让我念的。”
小和尚的光头更加闪亮,仿佛被怒气点亮:“他让你念你就念吗?”
真是个傻子!
气鼓鼓的,他还是追上去了。
“等等,你劈柴,我来烧水。”
凤主的洗澡水,太热了不行,太凉了也不行,七杀这个木头,他懂个鬼啊。
------题外话------
我把男主放出来撒野了,大家快用花花票票砸我(づ ̄3 ̄)づ
明天我让皇叔洗澡给你们看,想要看的快砸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