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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晖琢连喊了三声“喂。”晖庆才将将地回过神来。猴样的一笑,一双眼睛里面色彩丰富地冲着晖琢又照了照,“为人师表、以身作则……”嘴里说着,身上已经做出了要跑的姿势来。
他倒是没有高估了晖琢会睚眦必报,只是忘了他人虽是小气,于这武艺可是个中高手。无风无影脚,这个名字是我加的,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当然没有听到风声也未见光影,但刚刚那位小庆庆人在地上嗞哇乱叫着叫人不容易将他忽视。晖琢竟然会毫不客气地绊了晖庆一脚,至于真实的情况到底是不是这个样子,其实作为目击证人的我真是有嘴也说不清,只缘身在此景中,太快迷人眼。
晖琢向前近了近身,真是可叹他绊过了人后,还能当自己是个没事之人,“这么薄巧轻灵的一脚,你竟躲不过去。我倒要想想如何罚你才能让你果真有些进益。”
晖庆陪笑,“进益那种事情还是不要随便想的好。关键是我都看见了,想忘也忘不掉了。”
晖琢再笑,“这世上果真有做不到的事情吗?”
“那么风花雪月的场景当然是想忘也不能忘的。”晖庆从地上爬起来,坐到一半忽然改成了直背悬腕的样子,“百闻不如一见,如今见了这般的真情实景,真是让人诗性大发。”
晖琢扬了扬眉,“还好不是兽性大发。我记得你那日练马步时颇为不用心,还用泻了肚子来将我敷衍,只是我一直记性好,这般的陈年旧事也是断不肯忘的。你看今日天光甚好不如好好扎上两个时辰。”
我瞧了瞧了漆黑不见五指的他说的天光,觉得真的很好。
晖庆看了晖琢一眼,我也正随着他的目光瞧这个狠心的人,不想袖子上一紧。晖庆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我身边来拉我的袖子,“好三嫂嫂,三哥哥这么疼惜你。必会为你而改邪归正。”说到这儿,瞧了一眼正在瞪他的晖琢。改语,“不是,不是三哥哥改邪归正,而是三嫂嫂为我求一个情,容我有机会改邪归正,若是站在了那马步,伤了什么病症。于李家可是得不偿失的。”
我右边的袖子被他拉得老沉,想,若是常情之下,这个情是可以求的。只是我刚刚得罪了晖琢,就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了,本来那拒绝的意思都已经满在心中,具了声,便成了句子。却偏偏忍不住又瞧了一眼,这晖庆的可爱劲头,觉得有让晖庆生一生气,我就算是碰一根钉子也没有什么不好。我想了想,于是甚为理真气壮地编排起了晖琢。“夫君都是这么大的人啦,怎么还能与小孩子一般审事,这不过是续成天伦。该当是夫君的福气才对。”
晖琢已然脸上有笑,便那笑可是不是喜笑,却是气笑,“我才比他大几岁,大几辈儿就天伦。不过,夫人即是如此说了,我便……”他略有些犹豫。晖庆又开始摇我的袖子,果然是疾风知劲草,他这么个摇得没停,倒是让我知道了我的这身衣服费金不少,着实是结实得紧,经了他这么卖力地摇还是坚成不破。我被他摇得不耐只得娇柔了嗓音,唤了一声,“夫君。”
经了这一声娇唤,他倒是答应得行云流水了,只是应下了先给晖庆记着,若是他不长记性,再犯起错误来,就要数罪并罚。晖庆心中大概早就拿好了主意,便是连这个先打白条的得利办法也不肯应,又开始跟着我这边撒起娇来,一连串地向我敬着孝道,唤我作好嫂嫂,天仙嫂嫂。
我应得脑袋都大了。不行的话,便是他该当受的那个扎马步的罚都让我代了做吧。晖琢倒是喜得他叫我嫂嫂,于是乐不得地将他那罚一下子免得干净,这一下大概可是让他找到了规律,临别时好好地跟了我拜了个别,却向着晖琢做了个鬼脸。欢天喜地地跑开了。
我哪里知道得了这小子的喜欢,可就是得了闺阁之名。这个也一定是晖琢故意的。于是,第二天,杏月打水进来的时候就只不住地念叨着,外面的人都在说李府上的三奶奶,是个贤惠的媳妇。而后的几天关于我这位三奶奶说辞的花样又开始不断翻新,不过大体上,我好像是不断地增着贤名。
晖琢听了就只是笑,最后的评语是这样的,“这小子一定是又出去鬼混了。看这传名声的速度,就知道他的饮宴吃喝之事有多么繁杂。只是他吃了这么多还是不见胖,真是吃到狗肚里。”临走的时候,他还做了一个手势要我小心。
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可怕的,倒是他自己做了那么多的坏事,才要半夜敲门,立起心惊。我冲着他的背影伸舌头。
回头想想,我可真不是要小心了吗,过了两日,那小子若是将我的画像、写真什么的弄到外面去,那可真是要了我的命。有些事自是不便直接与那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去说的,我只能还是去找晖琢。他看了看我,又低下头去舔墨,等那墨饱了才不疾不徐落笔,“来说是非都正是是非人。”我虽是来求他也未免有些火大。
这人可真是亏了我这重厚意,如今我们也算得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若是救不起,他倒是能偏安如常吗。反正,我将话都摞在这儿了,我又向前探了一下头,没想到,他竟然是在看时文,难道是想去应试。依我看,他可是写不出那花团锦簇的文章的,只因他无有那蕴成的心思,只想着用眼睛看花团锦簇罢了。
他一定是看到了我脸上莫名有笑,陡然伸出手来,将我拉过了案头,一只手恰扶着案,另一边的身子就正好半倚在他身上,“夫人在笑为夫。”
我笑他不行,笑他痴心妄想,可是这些都不能告诉他。我想了想,干脆直言,“夫君还是别问了,若是我不想说,胡诌一个来代,夫君可能听得出。”
他又是一笑,“最近夫人常常是言之有物啊。”
我回笑,“不过是情格势禁所故。夫君可是不喜,我这就退出去。”
他偏偏又拦我,“没有啊,倒是讨巧。很敷我的喜好,那也就是好的。”
这人就是狂妄自大。
“夫人因何不敷粉。”
“夫君,我可不可以说是嫌那脂粉污颜色。”百多人中一眄眼的风流情状。这会儿我用的就是这种眼神直向着晖琢,不是勾引的勾引。
然后,就知道我这是犯罪了,很大的一桩罪。他直直地看着我,心神俱夺的样子,细算来,好像还是我夺了去的,不该夺的。
光影变幻之下,我们瞧得那厢里有人向这边举了举灯笼。一定是巡夜的人将我们这一双看成了是鬼鬼祟祟的贼了。
我对着晖琢勾了勾嘴角,扬起手将他肋下的一个荷包咕咚随手解下来,咕咚砸进水里,他如我所期,喊了一声,“啊。”
那一连串的五只挑灯,果然如长龙扭动着向我们这边过来。
当然他们来得正好,与他们的主子跳进池里捞那个荷包吧。夜风凉凉的有些舒服地拂过脸颊,他别过头去,望了一眼泛着明灭灯火的池面。人也变得分外地安静。
那些巡夜的到得近前,刚刚叱呼一声,“是谁。”便即噤了声,连忙躬下身子,汗涔涔唤着,“公子。”大概是以为他们这一次不走运,竟坏了公子的好事。
晖琢,抬了抬手,他们又止声。晖琢甚无奈地指了指池面,“从这个位置潜下人去,捞一个与这个同制的荷包,要快。”他边说边扬了扬自己另一侧还缀着的另一个果然是同制同款的荷包。又抬起眼,看我。
呃,我刚刚一小心还拆散了一对鸳鸯荷包。不过我比他还要理直气壮,刚刚也是他失礼再先。
我转过头去看那些巡夜之人赶鸭子上架一般,强行入水,他们大概也不甚熟水性,索性池水并不深,又不是盲目寻找不过是半刻的功夫哗的一声便有人出水,兴高采烈地高举着那个荷包,大声唤着,“公子找到了,找到了。”结果咕咚呛了两口水,又过了半晌才声嘶力竭地唤,“公子,找……找……找到了。”
我可不愿与他们凑趣,给自己的位置相了相所在,便想自己先行了。那人有的是帮手。根本不需要我围观。
缓缓步起,心事澜重。
夜深人静时,我陡然想起心上之人,但觉音飘信渺好生地让人无可奈何。倒只是我与他有缘无分,相见争如不见。
不过是微末的一点时间,身后便传来了脚步之声,那步调规律节制诚然与他做人不同,有时候我几乎是在怀疑,他所做的这一切也都是在配合着我掩人耳目,唯只是若然果然是为了那个到了这步田地,可是有些过了。
心思尚未转完,手已经被从后起来这人执住,“夫人刚刚意欲勾结为夫?”话题是如此的瞩目。
我半回转身,目光向着他鞋面上扫了扫,然后便是静立不语。险些都要忘了我是来求他,不过经了刚刚这个茬儿,我倒想得明白了,那事本来还是他的事。他若是求于自保亦会将我保一保,如若不然便也是他随了他的意罢。自此我难免稍显得有些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