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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找寻我有没有发烧的切实证据,我就有点儿想到对面,李世民的额头上摸一摸,以做个真切、实在地比对。但这样的想法,才一惊现脑海,就有些哆嗦地觉得,好像这是一件极其冒险的事情,明目张胆抚摸他的额头,好像应该是他的长辈们才能经常做的事情。而我,就不大好,对他做出这样冒犯的举动,即使是为数不多的,仅有的一次。
他的目光宁定地照下来,乌珠微微一动时,散发出来的光素就如同正午时的日阳,好生的刺眼,我眯了眯眼,有点儿想要避开,他这样长久的注视。
随之,他的声音散开来了,我着实未去听他的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就只是很单纯地觉得,这实在是好听的一种声音,总是敲在人心中最软、最软的那一根弦上,似乎格外值得人去喜欢、去热爱。
但是我长久地注意起来时,好像也只有我一个人在做这种事情,我真是一个特别的姑娘,有特别的身世,特别的经历。而且还养成了习惯,现在连爱好也着实特别一点。又而且,我从未问过别人,他们也觉得李世民的声音好听吗。只是因为,这样的话,着实让人难于问出口。
我对着他和他的目光,发出这一连串的愁来,有点呆呆地和不上他的思路。
他的声音里,有着哭笑不得的气氛,在转着圈子。我很难估量得出,我到底是做出了什么,百闻不如一见,即是闻名不如见面的事情,让他如此的翻覆情感,如此的哭笑不得。而从前,他一直是一个情绪稳定的人。从不让人琢磨出他在想什么。我脑海里还印着他刚刚说的那句话,就回转心思,稍稍剖析了一下他话中的意思,他确实已经向我指出了,我做了什么傻事。而且因为那太是让我始料不及的事情,也成功地拽回了我的思绪。
他似轻描淡写又似雷霆万钧地说,“你刚刚是想要舍命救那本字帖。”
我摸了一把有些发烫,而听出他话中的意思更加发烫的脸颊,说,“啊。你说什么?”
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情绪冷静下来时,觉得特别的难为情。我有些嗫嚅着说,“你,你不是很喜欢那本字帖吗?我想着,它好像是买不到了,所以就。所以,就、就想劝那人……可是,那人被你打跑了吗?”
他突然一把握住我的手,然后,他又进一步,将我的手送上了他的脸颊。他脸颊的温度与我的一般,我可以确定我并没有发烧。但是……
但是,我做的那桩好事是如何变成了一件烂尾好事的事。我却记不大清楚。而现在纵观李世民的眉眉眼眼,就可以发现他并不想说话,他是沉浸到一种想像当中去了,那似乎是一种水火无情的想像。所以,他的目光之中的最深远处。有着云飘风淡,旭日清和。但是。我还是很是担忧地看了一眼,盖在我身上的被子,觉得,现在已经是个大晴天了,从昨天到现在,我睡得还真是舒坦。可是这样也不好,因为这样,一定是会耽误行程的。
于是,我自动拉远了那个话题,觉得那桩烂尾好事,不仅烂了尾,现在连动机也让人觉得脸红。
他的脸在我的手心里蹭来蹭去,让我有一种找到了宠物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现在让我的脸在发烧。我觉得好像连着脖子也红了。为了不让他瞧见我脸红,我只好深深地低下头去。
他又一次说起话来,打断我找到宠物还有架在火上烧的感觉,他是在教训我,“为什么这么傻。那不过是一本字帖?”
得,这是又将这个有点难堪的事,给重新拉了回来。我本想东拉西扯,跟他拼凑一点别的话题,但是,他的目光似乎是执意在追求着我的答案。我想,他既然这么想知道,我总是不好让他什么都得不到。于是,我思考了一小会,参照了一下,刚刚那位有着痛苦心情的,被人们吃粽子坚持纪念的忠仁大夫的事迹,觉得我的思想,其实也可以是那样的。落到了口头上,就是“长太息以掩涕息,哀民生之多坚。”
他看着我目光不动,足有我吸两次鼻子的时间。
我立即觉得,这回将自己定位是有点太高了,那就只好是这样的,我说的是有点接近于这个的想法,但不是这么的伟大,也不是这么的传奇,我就是在心疼那颗皇家的玉坠一定值好多的银子。所以我才会去心疼那那本字帖。
我是这样向他撒谎的,我早想起了,当时我心中是怎么想的了,那个答案,其实是是简单不过。只是,我知道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永远,我也都不会说出口,“那是因为爱屋及乌。”
他不再说话,但是,他一直不肯放开我的手,直到我期期艾艾地对他说,“能不能先让我吃个早饭!”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昨天晕过去的时候,把晚饭给省了,现下拖延着不吃早饭就会有点饿。
可他仍是不肯放开我,还要扶我起床。我本来想对他说,这样不好,但实在不觉得,他会同我一样的想法,也认可这样不好,就只好作罢。我想了一下,觉得,那就只好把自己当作是老弱病残,让他发挥爱心,扶一扶。他扶起我,对我说,“就在床上吃吧。”
正在专心想早餐吃什么合适的,我有点震惊于他的想法,我并不是脚受了伤,也并不是走不了路,更不是老迈年高,我只是我记不清自己哪里受伤了。仔细观察一下自己,就会发现,我好像是被什么砸了一下,似乎是有昏昏沉沉,可是这样就严重不符合我当时舍身救字帖的行为的结果,因为我好像应该是被火烧一下,才是为在火下救出字帖的无二功德,而这么的,好像是做好事未遂的样子。终是不忍平白无故让他担心,我对他说,“其实我什么事也没有。”因为,我感觉出了那则昏昏沉沉,多半是睡得太多了,也并不是给什么砸的。
说出这样的话,本来身体上也应该感觉得出,真的什么事都没有才好。可我却在蓦然之间觉得,其实,手指是有问题的,原来我是烫了手指。这个痛觉,立即为我无功受禄的不安感,平添了一抹受之无愧的亮丽感觉。我很是坦然地,靠回了床榻。内心却还是很纠结,这样在床上吃饭,不是太好。不过,见他目光太过恳切,就只好,只好不再挣扎,顺应了他的说法。
我的心里有一点高兴,还有很多点高兴正在开花,因为他说,那本字帖不比我可贵。换句话说,我终于可以告诉自己,他是去救我的,完全不关那本字帖什么事。我是这样的患得患失,竟然害怕比一本字帖还不如,可是有这一次的验证,我才感觉出了那种想法的荒唐。也幸好它是荒唐的。否则,我几乎不能想像我会如何的伤心,而本已脆弱的一颗心又要如何去承受。
晚些时候,李世民告诉我,那个面具人他其实是我的一个熟人,而他之所以那么做,是要考验李世民是否是真的爱我,胜过其它心爱之物,比如字帖,比如银子,还比如权势。当然权势这个事,现在还是考验不出的,而且我也并不觉得他会为了我,真正地放弃权力。
这个面具人的想法是,只要他爱我胜过一本字贴,就是真的爱我。我对他做的这种试验,略感无厘头。不知道这个人他真实的是我哪一个熟人,而他又为什么这么别出心裁地,要将我与李世民的字帖做一个如此冒险的比较。
我抱定这个好奇,觉得自己认识的人说多也多说少也少,但是纠集起来,应该不会有几个对我的终身大事也这样关心。我实在想不出他是谁。
又觉得,这样的问题,好像也不太好问李世民。其实是问出来也没有多大的意义,照他蒙着面具来看,他是怕我认出他,但我想他到底是多虑了,我着实并不能认出他是谁。只因我若是认识他,我们相隔千米时,他蒙那个面,大抵还有些意义。但,我们近身相处一日,甚清晰地听到了他的说话声,也甚无碍地看到了他的动作,仍没有想起他是谁,就说明我连着他,这么重要的一个人也是忘了的。所以,现在的问起,也只能得到一个只有几道笔画的名字而已,着实无有太多意义可言。
我失忆得太久,对自己忘了很多人这件事,已经渐渐觉得,没有太多的坏处,出去瞎的逛的时候,也不用跟谁都打招呼,省了许多的口舌;还有,就是夜里做梦时,梦境比较清晰,成员也会比较淅淅沥沥,稀少得可以掰指数清。很容易让人回忆起具体情节,我私下觉得,这样很好。
李世民邀我吃的早餐,其实清淡。只是,在床上吃,动作隆重,脖子底下被围了块大花的毛巾,前面放了一张精致的小桌子,一碗碧绿的粳米粥,带来春色浓郁,我觉得今天的粥特别甜。而比这个粥更甜的,其实是我的心,因为,这件事情,李世民竟然耽误了两天,整整两天我们都没有向前走出一步。只是,第二天,我就一直是在自责中度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