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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月晚刚刚迈开的步子迅速转了回来。
“若师父并不在意诅咒是否生效。”她问,“却相信……‘生死平衡’之说?”
岳清欢仰起头。
他的目光充满着复杂的情绪,初月晚看不懂。
“裕宁想知道为何会穿梭于两世之间。”岳清欢道,“原本为师并不知晓,察觉之后,不免也在思索这件事。”
“师父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很久以前了。”
他并不想说一个具体的时日,初月晚回想起来,却觉得或许从最初他就察觉了。
“那么师父,思索出结果了么?”初月晚问,“难道,这与那诅咒的‘生死平衡’有关?”
岳清欢淡然:“为师愿意在所有猜测之中,相信这一个答案。”
他向初月晚示意她的手臂,初月晚低头看着腕子上的浴芳镯。
“浴芳镯诅咒乃是咒死。”岳清欢道,“但盗走浴芳镯的日子,却是裕宁的洗三礼。是祛除邪祟,洗净前尘,庆贺新生之时。”
“生,死的反面。”初月晚凝视着镯子念叨。
“诅咒并非无解,相反,诅咒是与阴间的交易,必定是要有解才可成效。轮回往来,即是天地真理。有死就有生。”岳清欢道,“或许在诅咒初氏王朝血脉断绝之时,那一线生机也落在了新生的裕宁你身上。这生,并非只有一人苟活的生,而是借你的魂魄,完成从死返生的逆转。”
他的话让初月晚内心瞬间掀起波澜。
自己的重生,或许并非神的旨意,而是这个诅咒注定的另一种解法。
生死平衡,贯穿始终。
“可是,裕宁。”岳清欢凝望着她,“这个罪恶的王朝,你仍要同流合污?”
云锦书猛地抬起手想要捂住初月晚的耳朵,可他的手指才刚靠近就停了下来。
初月晚在他的前方一动不动,认真地听着。
云锦书攥紧了手。
不让她听,她就不会想下去了么?
她不听、不想,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么?
“小舅舅。”初月晚面向岳清欢,没有回头,“相信晚晚。”
云锦书心头一颤,放下了双手。
“罪恶的王朝?”初月晚反问岳清欢,“师父说得不对,没有罪恶的王朝,只有罪恶的人在统治着王朝。若是人的错,我便要去改变人。”
岳清欢依然不在意,道:“裕宁不忘初心赤诚,为师便也不再劝阻。只是这转生,未必是你血脉亲缘的生,也许会是天下百姓的生。如何取舍,都在你了。”
牢房中寂静片刻,初月晚转身走开,云锦书回头看了一眼岳清欢,目光锐利如刀。
……
回到院中,云锦书迅速召集人马,并立即送初月晚回宫。
“近日京中多半会出事,”云锦书把她送上马车,“不然岳清欢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他一定算计好了。晚晚回宫之后,千万不要放任何外人进入椒房殿……”
“我去皇兄那里。”初月晚说道,“送我去宸极殿。”
她的目光决绝,云锦书同她对视,雨水如帘幕,从官帽上滴落。
“好。”云锦书答应了。
初月晚低头准备退回车中,云锦书却突然挽住她的腰,一下子把她从车厢里扛了出来。
“小舅舅?!”初月晚不解。
雨水顷刻便淋透了她的衣衫,云锦书没有解释,径自把她丢到马背上,随后自己也翻身上马,初月晚正过身来伏在马背上,感到他的双臂从身后伸过来,握紧了缰绳。
“路上凶险,臣,贴身护送。”
他的呼吸带着几分温热流过耳畔,初月晚微微侧过脸,想回头看他一眼。可云锦书将盾牌提起,立在了她的身前,将她从头全部遮住,连天上落下的雨滴都隔绝了。
“冒犯之处,还请公主殿下担待。”云锦书勒转马头,“驾!”
马蹄声踏碎京城的灯火,周遭纷乱不堪。
初月晚低头看着唯一的光亮,那是云锦书腰间出鞘的长刀。
镜面般的刀,映照出云锦书的脸,在雨水洗濯下时而清晰时而破碎。这刀从今日牢中出来之后,便一直留在刀鞘外,如猛虎亮出獠牙,恐吓着一切想要接近的敌人。
不要。
不要让它挥动。
它一直静静地留在这儿,就意味着没有危险靠近。
初月晚魔怔般盯着刀上的倒影,她要把云锦书刻在眼睛里,不能让他离开自己的注视。
这一刻她的恐惧,宛如儿时那一夜在护城河中,仿佛有一支冷箭,始终在暗处指着云锦书。
“小舅舅,怪我……”初月晚低声自责,“……每次都把你拖进危机里。”
“晚晚选得没有错。”云锦书听到了她的低语,握着盾牌的手又紧了紧,“若臣没有猜错,你不是无缘无故要去见皇上,对么。你预感到了什么?今夜有人要行刺皇上?”
初月晚没有回答,也抬手攥住了盾牌。
她望向刀上的倒影,云锦书的头顶出现了高大的阴霾,那是逐渐逼近的宫墙。
……
宸极殿。
云锦书没有获准进入殿内,只得站在门外的雨幕里等待。窗子透出的光全是通红的,宸极殿内的异状在外面就能看得出来,但他别无选择,唯有按紧了腰间的刀柄。
灯上统统罩着红布,映得殿内幽幽恐怖。
初月晚几乎看不清路,脚步缓慢,扶着一旁的桌角小心翼翼地靠近。
“殿下,老奴搀着您吧。”贾晶晶伸出手。
“贾公公,皇兄怎么这样了?”初月晚停下来问。
贾晶晶犹豫片刻,抬头朝着里面看了看,道:“若不这样,皇上便无法下床。”
“什么?”
“公主殿下见了便知道了。”
初月晚扭头看了一眼正门。
“贾公公,传话让云大人出宫吧。”她说,“云大人一定有要事急需去办。”
贾晶晶明白了她的意思,转身往外走。
“贾公公。”初月晚又叫住他,“一会儿我进去,你不用跟着了。”
“可是……”贾晶晶担心。
“皇兄不会害我的。”初月晚说,“若真……发生了什么,那么也就……他带刀了么?”
贾晶晶吓了一跳,忙说:“那些利器,都已叫人拿出去了。”
初月晚点头:“那好……”
她重新面对那片诡异的通红,一个人走了进去。
地上有着大片斑驳的痕迹,深深浅浅,看不出是水渍还是血迹。里面没有一丝响动,甚至感觉不到还有人在。
终于,初月晚来到了寝殿的深处,大箱子似的床前,帐帘都掀起来了,一个轮廓清晰的人影坐在正中,缓缓地朝初月晚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