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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初永望知道自己把他最珍惜的小皇妹领到了征事院,恐怕明日自己的脑袋就保不住了吧。
云锦书想着,牵过了初月晚的手。
征事院的守卫戒备森严,初月晚下车后便扣上帷帽,遮住面容紧紧跟随着他走进去,大气也不敢出。
云锦书察觉到她过度的紧张,进入回廊之后,清退周围的随从,便卸下重甲,重新以真面目示人。
看到他的脸之后,初月晚的确安心了不少。
“殿下,恕臣失礼。”云锦书俯身,把她抱了起来。
初月晚没有拒绝,乖乖地趴在他的肩头,像只娇小又柔软的狸奴。
云锦书将她抱进自己的书房,炭炉已经烧好,祛湿的香料早已齐备。书房里温暖而干燥,云锦书且不安排别的,先命人准备好衣物过来。
“小舅舅不必忙了。”初月晚道,“休整片刻,我去见过师父,就该回宫去了。”
“殿下身上都凉透了,先暖和过来吧。”云锦书说着,走到屏风后面去换衣服。
初月晚看着屏风上模糊的身影。
比起我,小舅舅才更不舒服罢?刚刚走的这一路,始终穿着寻常人拎都拎不动的重甲,冒着暴雨来去,里面的衣服都透着寒气。
本来是养尊处优的小公爷,如今却过着这般苦行僧似的日子。
初月晚不想看到下一世的他重蹈覆辙。
云锦书换完了衣服出来,门外送衣服的人也到了,云锦书把门开了一条小缝,将准备好的衣服放在初月晚身边,转头又要躲到屏风后面去。
“小舅舅。”初月晚轻声道。
云锦书回过头来。
初月晚怔怔,摇了摇头:“没事。”
云锦书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温柔的笑容。
初月晚低下头不好意思看他。
刚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会想要叫他不必走到屏风后面去呢?
即便已经是那么亲近的人了,但终究不是他的妻室,连与他之间的婚事也是自己亲口要求退掉的,他们之间,本应该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淡淡的,没有未来的情愫。
初月晚今日总觉得恐怖,虽然知道他在身边,可是无法触碰的时候,依然感到无所适从。云锦书在回廊中忽然的一抱,好似透过躯壳抱住了她的灵魂。战栗在一瞬间消弭,初月晚在那一刻,感觉到了由衷的安稳。
他是懂自己的,自己需要什么,在想什么,他全都知道。
为什么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有时候身体触碰,初月晚也仿佛知道云锦书需要的是什么,但她一时间给不了,也不该。又或许,自己感觉到的只是可有可无的皮毛,真正能直达云锦书内心的东西,她永远也得不到。
初月晚迅速换好了衣裳,这一身十分朴素,和征事院的差役几乎没有区别,她把发髻也拆下来,重新挽了一个简简单单的拢在头上,拿小冠约束起来。
“小舅舅可以出来啦。”她呼唤着。
云锦书出来,看见她这一身打扮,无奈轻笑:“臣给殿下选了这种衣服,究竟也无助于掩盖什么啊。”
初月晚也没有办法,她就是长得娇嫩圆润,穿什么都是一身的贵气,藏也藏不住。
不过等一下见得那个人,也不需要她做什么伪装。
云锦书只需要她在征事院中不那么乍眼,来去方便一些就好。反正等离开的时候,也是要戴着帽子遮脸的。
“本以为不必见他。”云锦书想起一会儿的安排。
“不论诅咒是否能够解除,晚晚想得到一个答案。”初月晚道。
“那摩天塔他留下的那个箱子,也该做些检验才是。”云锦书担心岳清欢又使诈。
初月晚倒没那么在意,解释道:“师父留给我那些,应是希望我在盛典之时穿去的,衣服未必有问题,倒是万国来朝的庆典一定有问题。”
云锦书也能猜到,但还想求万无一失,因而仍不放心。
可初月晚很坚持。
那箱子和衣服,在摩天塔的时候已经装运回宫,云锦书曾做过一些简单的检验,没有发现问题。
就这样放任,可以吗?
初月晚牵住他的手,一双圆圆的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云锦书不敌这样的眼神,只得道:“盛典当日必定会有重兵守备,但晚晚若觉得有什么不安之处,无论这感觉是否有源头和道理,都千万告知于臣。”
他这模样不像是请求,倒像是下命令,还是无可奈何却又只得勉为其难而妥协的命令。
初月晚“噗嗤”一声笑了。
云锦书也发觉自己语气过于沉重,简直像个操心的老父亲,微微苦笑。
“我会的。”初月晚握住他的手答应。
她柔软的指节搭在掌中,云锦书收着力气握回来,很小心地怕攥疼了她。
“随臣来罢。”云锦书说着,牵她出门。
……
“他总是跟周围其他犯人交谈,教唆一些怪力乱神的话。”云锦书边走边说,“他的言语极具蛊惑之能,有时候仅仅一两句都能让其他人做出疯狂之举。所以,就把周围关押的人都清除了。”
初月晚点头。
这些他不解释也罢,毕竟自己每次进监狱见人,总是要事先清个场。
不过小舅舅的提醒是对的。
对那个人的话,的确要留心。
征事院的地牢虽然曲折,但云锦书轻车熟路,他们很快就到了。
监牢的样子总是很相似的。
但在同样的牢笼之内,总有人依然可以气定神闲,甚至将这里的一切收拾得干净整洁,好似一间简陋却清幽的禅房。
青砖上的倒影像一座山丘,倾泻的长发从肩头垂顺至膝旁。轻薄单衣一尘不染,一丝不苟。
初月晚站在牢门前的一刻,牢内对方也从容不迫地抬起头来。
“裕宁。”岳清欢说道,“为师知道,你会来的。”
云锦书威胁的目光从初月晚的身后凝视着他,但岳清欢的目光没有分毫转移,只是对着初月晚。
“师父算到了么?”初月晚问。
岳清欢摇头:“不必算。”
初月晚不知从何说起。
从刚刚岳清欢发话的时候开始,她就明白,对方已经对两世的勾连了如指掌。
那一世他从容应允了她的入梦,这一世他气定神闲地等待她的质问,便是向初月晚证明:和他抗衡,是一件多么不自量力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