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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婚礼日期的推近,靳子琦和宋其衍也越发忙碌起来。
至于那晚宋其衍回来后,靳子琦并没有多问他为什么嘴角会带伤。
有时候,她也愿意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幸福新娘。
她只是偶尔会听到一些关于秦远的话题——
似乎他从那天她拒绝他的要求后便把电影的工作交给了他的助理。
办公室的门被叩响,靳子琦收拾好自己的思绪,抬头喊了声“进来。”
然后看到的便是一道熟悉而颀长的身影。
靳子琦没想到宋其衍会来公司,貌似现在还是上班时间点——
宋其衍却兀自踱到办公桌前,两手撑在桌沿,微微前倾自己的上身,俯视着正诧异看着自己的靳子琦。
在她张嘴准备询问之前,低下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缱绻而轻盈。
靳子琦一愣,却没有任何负面情绪,只是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唇。
“起来吧,今天要带你看一样东西。”宋其衍已经拿了她的手提包。
靳子琦还没怎么搞清楚状况,人已经被他拉进了电梯。
电梯到达一楼打开门,就看到了满脸欣喜的乔念昭。
乔念昭似乎也没想到会碰到他们,脸上的微笑也跟着瞬间凝固。
自从乔念昭搬出去后,靳子琦和她碰面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在忙碌的生活和工作中差点要忘记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妹妹”。
乔念昭除了脸消瘦了点,精神还是不错的,除却此刻脸色有些苍白。
在她还僵愣地杵在那里时,宋其衍已经牵着靳子琦走出电梯,彼此擦肩而过,却谁也没有理会谁,就像是浑然不相识的陌生人。
“我们要去哪里?”上车后,靳子琦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宋其衍转头看了她一眼,眉眼间是淡淡的愉悦,“据说,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大的认可,就是娶她为妻。”
靳子琦不知晓他为何把话题绕到这句话上,眼睫忽闪了下,大脑里却默默地飘过对应的一句话——
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最大的奉献,就是嫁给他,一辈子不离不弃!
宋其衍停下轿车,靳子琦望向窗外,入目的是之前来过的那家礼服定制中心,也在顷刻间明白了宋其衍口中要给她看的那样东西。
是婚纱,他们结婚时她要穿的那套婚纱礼服!
走出三楼的电梯,靳子琦的视线便主动看向某个位置——
曾经摆放那件黑色婚纱的地方,模特上的婚纱却已经换了款式。
想必是主人家取走了黑婚纱。
“宋先生,靳小姐,你们定制的礼服已经到了,这边请。”
工作人员恭敬地行了礼后,便带着靳子琦和宋其衍前往试衣间。
婚纱的试穿过程有些繁琐,靳子琦就像个木偶,任由工作人员替她整理好婚纱和挽起及腰的长发,薄如蝉翼的白纱叠合而成的蝴蝶结被戴于发间。
“靳小姐是我见过最高贵美丽的新娘!”
面对工作人员由衷的赞美,靳子琦浅浅地笑了下。
酒红色的帷幔已经缓缓拉开。
璀璨的水晶吊灯光芒四射,犹如遗落凡尘的星点铺满光洁的地板,反射起的精英光线落在靳子琦那一身白纱之上,泛着飘渺柔和的光芒。
帷幔的那一边,站着一道英挺的身姿,纯白的西装在灯光下显得卓越不凡。
工作人员将一捧花束塞到靳子琦手中,暧昧一笑,朝还背对着她们的男人略显得俏皮道:“新娘子出来咯!”
男子闻声便转身看过来,明亮的光线打在他明晰好看的五官上,靳子琦抬起本垂下的眼眸,却在看到他的脸后一怔。
因为那并不是她预料中的宋其衍,而是几日不见的秦远。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他!
秦远显然也不曾想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会是靳子琦。
然而错愕过后却是挪不动脚的怔愣。
他微扬下颌,迎着灼眼的灯光,望着站在试衣台上同样一脸惊异的靳子琦。
纯白镂空花纹马甲式裹胸婚纱结合了东西方元素,穿在她身上,更衬托出她身上那股子东方女子特有的优雅和含蓄。
她捧着一束被满天星包裹的百合花,微敛着眼睫,静静地站在那里,唯美得就像是史诗中歌颂的雅典女神。
“呃……”率先发出声音打破这份和谐的是工作人员,尴尬地走到秦远身边解释:“秦先生,不好意思,方小姐在旁边的试衣间。”
靳子琦顿时明白了秦远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便冲他客气地一颔首。
秦远望着她的眼神深邃而浓烈,身侧的手却不由自主地缓缓握住。
“试好了吗?”宋其衍带着期待的低沉声音从一旁响起。
靳子琦循声转头,便看到了一身黑色礼服的宋其衍。
他的嘴角挂着笑,然后很快也发现了站在试衣台下的秦远。
只是未等他走过去,旁边本紧闭的帷幔便“哗”地一声被工作人员拉开。
映入众人眼中的便是穿着一袭黑色婚纱的方晴云。
贴合身线的设计,精确的婚纱尺寸,让她看上去妩媚而典雅。
方晴云带笑的美眸忽闪在灯光下,她深情地望着秦远:“阿远,好看吗?”
……
这样的四人相遇有点贴近于偶像剧的情节,狗血却充满了碰撞性。
靳子琦望着方晴云那身别致的黑色婚纱,脑海里却只有一个想法——
没想到,秦远竟然就是那个爱妻如命的richie……
试衣间内的气氛不知何时竟变得如此地诡异。
方晴云一转眸也看到了对面的同样穿着婚纱的靳子琦,美眸一亮,吃惊之后便是礼貌地点头问候:“好巧,靳小姐。”
靳子琦回之淡淡一笑,便挽着过长的婚纱走下台子,而那边的宋其衍则已默契地走过来,轻轻地拥住她的纤腰,在额际蜻蜓点水一吻。
“你会是最美的新娘。”宋其衍不吝啬地赞美。
那边的方晴云也已经挽住了秦远,看到靳子琦的结婚对象是宋其衍,并未如预期的那番惊愕,只是微微而笑:“其衍,没想到真的是你。”
宋其衍闻声转头,眼神掠过秦远看向方晴云:“听说你们要结婚,恭喜了。”
方晴云笑着收下祝福,“到时其衍和靳小姐你们会来参加吧?”
“可能会要让你失望了,十二月十五,我和小琦也结婚。”
宋其衍的语气听上去夹带着遗憾,靳子琦脸上却闪过错愕。
不知为何,这样的巧合让她觉得是宋其衍刻意而为之。
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就不得而知了。
也许没见方晴云之前,她会误以为宋其衍可能被秦远横刀夺爱才会如此。
但此刻看两人的言语互动,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地暧昧不清。
也就排除了这三人之间爱恨情仇的可能。
难道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靳子琦思绪回转,那边秦远却勾了勾嘴角:“同样祝福你们。”
宋其衍回之意味深远地一笑,“谢谢。”
秦远不再接话,转头对方晴云道:“蒂凡尼的钻石项链应该到了,去看看吧。”
说完,便和方晴云相携离去。
老同学相见这样客套而疏离的相处方式,确实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靳子琦的耳垂突然一重,一只镶钻的菱形耳坠嵌入她的耳洞中。
浅棕色的眸底闪过刹那的惊慌,想要回头,一双温热干燥的大手轻柔地扶住她的白颈,湿热的男性气息喷洒在她的肌肤上。
“别动。”认真而小心翼翼的命令声。
然后她看到粗粝的指腹拂过她的耳垂,眼角的视野内钻石闪耀,他全神贯注地低下头,将另一只耳坠也戴到了她的耳朵上。
水晶灯光将两人的身影照耀在一起,犹如画中走出的璧人,登对美好。
“宋先生对靳小姐真好!”工作人员歆羡地赞美这一对金童玉女。
靳子琦脸颊一红,回身看向镜中的自己,下意识地便联想到方晴云的婚纱,一时兴起便问了旁边的工作人员,“方小姐的婚纱是秦远先生设计的吗?”
工作人员提起这事似乎格外的兴奋,“是呀,当时送过来就被很多客户看中,像秦先生这样长得帅,有钱又有才的男人真的快成稀有动物了!”
靳子琦只是附和地笑了笑,宋其衍却转过头来,冷眼瞪着工作人员,吓得工作人员立刻噤声,最后被瞪得真的受不了了忙找借口溜开。
宋其衍轻哼一声,转而看向靳子琦,眼神带着点凶狠和警告的意味。
“靳子琦,秦远可是有妇之夫,你自己也是有夫之妇,你可不能起一些居心不良的念头,他和他未婚妻都在一起十年了。你们单身的时候都没考虑共度一生,更何况现在,木已成舟你不能硬生生地凿出一个洞来。”
然后他顿了顿总结道:“他不适合你。”
靳子琦有些被他笃定的语气怔到。
她都不知道他在胡说些什么,她什么时候说对秦远感兴趣了?
被无缘无故一顿指责,靳子琦心里难免不痛快,淡淡地回驳:“我跟他又没相处过,你怎么知道我们不适合?会拉小提琴,又会设计婚纱的男人一定很有才,和这样的男人朝夕相处,也能充实提高自己的生活质量。”
“他真不适合。”宋其衍却拧起了眉头,一脸不赞同,“他这些年都呆在法国。法国你知道吧,那里的男人都整天情啊爱的,学着那套温柔浪漫的绅士礼节,就算你骂他他也还维持着虚伪的礼貌,好像很有宽容心一样。”
“在对待感情方面也是,如果哪一天早上起来你突然要跟他离婚,他会立马整理行李头也不回地走人,连问一句为什么都没有,还自以为放得开。”
“这种男人缺少的就是掠夺性,世界上那么多男男女女哪来那么多一蹴而就的两情相悦?很多时候要是不主动出击,哪能抱得美人归?他连最起码的强硬都做不到,凭什么跟我抢?你没有选择跟他这种男人结婚也是很有眼光的。”
靳子琦沉默地看着宋其衍滔滔不绝地发表长篇大论。
此文章的标题总结为“关于秦远个人的性格分析报告”。
虽然他这番话听起来合情合理,也不存在过激的人身攻击,但是已经彻底偏离了公平公正的原则,充满了个人主观情绪。
他似乎觉得还不够透彻,又补充道:“你说有才就能提高生活质量?靳子琦,你不能这么盲目的!梵高有才吧,尼采有才吧,可是他们最后疯了。我从来不在乎你是不是有才华,我只知道你是我喜欢的靳子琦,只是靳子琦而已。”
在贬低了对手之后,不忘褒扬一下自己的深情,使两者形成鲜明对比。
靳子琦看着宋其衍口干舌燥的样子,这个男人前一刻还对她表现得深情温柔,却在这一刻就暴露了本性,对她无意间夸奖过的男人进行车轮战式的攻击。
结论无非只有一个,那就是——
全天下只有宋其衍才是最适合靳子琦的男人!
只有选择宋其衍这样对生活充满强硬态度、对爱情具有掠夺性的完美男人,靳子琦晦暗的人生才能重绽出璀璨的光辉!
“宋其衍,老实说,我答应跟你结婚,现在回想起来,才是真正的识人不清,我那个时候怎么就没看出你的脸皮这么厚?”
靳子琦扫了他一眼,把手里的花捧塞到他手里,转身就进了换衣间。
宋其衍立刻意识到自己弄巧成拙,忙走到换衣间外放柔声音道:“老婆,我错了,我知道你对我一心一意,我这不是担心秦远对你心怀不轨吗?”
忽然响起一阵轻轻的咳嗽声,宋其衍本就心烦,皱着眉转过头。
秦远正站在他身后,脸色不是很好看,一双眼睛更是死死地盯着他。
……
男人正坐在沙发上,静等着一个优雅美丽的女人。
女人正站在复古圆镜前,欣赏着一个优雅美丽的新娘。
看着看着,女人忽然笑了起来,“怎么觉得她有点孤独呢?”
男人起身走过去,轻轻地环住她,温雅地笑了一下。
“那么现在呢?”
他们一起看进镜子里去。
很美好和谐的画面。
明亮的镜子反射着星光般的白光。
方晴云只是笑,没有回答。
秦远静静地维系着这个笑容,清风朗月般站在她的身边。
然后放开她,亲了亲她的脸颊,离开。
“我去换衣服,然后下去开车等你。”
方晴云点头,温柔地目送。
直到那个背影消失不见,她才转回目光,望着镜子里那个依然眉目含笑的新娘,新娘对她说,“还是觉得你有点孤独。”
秦远拐过一个晚,脸上温和的笑便渐渐地脱落下来。
这样淡淡的笑就像一张面具牢牢地粘合在他的脸上。
然而那双眼睛却没有笑意,幽沉得似要淹没了自己的灵魂。
他知道自己难受得想要窒息,甚至还有一点点想要歇斯底里的冲动。
那是一个男人的难过和悲伤,不可名状,深沉浓烈,就像是沉寂了十年的火山,在一瞬间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滚烫的岩浆随时准备喷涌而出。
但是他只是拼命地压抑着自己,再大的痛苦也只能深埋在心底。
所以他依旧笑着,笑着看帷幔后出现的那个新娘,笑着哄自己的未婚妻。
这样虚假的笑容直到他坐进轿车里才彻底消失。
车门反锁,与世隔绝,颓废地靠在座位上,合上了疲倦的双眼。
秦远趴在方向盘上,就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般。
十指扣着方向盘,青白而狰狞,似在隐忍着强烈的情绪。
地下停车场光线昏暗,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好似着了魔保持一个动作。
良久良久之后,他却突然笑出声,笑着笑着声音却近乎咽呜。
是着了魔,秦远在十年前便着了魔。
那些往事,都还清晰得像是昨天才发生过一样。
他第一次在钢琴练习室看到那个身穿白裙的女孩。
他第一次牵住她白皙而美丽的手指。
他第一次拥抱她纤瘦柔软的身子。
他夜夜梦回,总是在火车站等待那个跟家里决裂,独自来找他的倔强女孩。
靳子琦默默地,乖巧地跟着他,牵着他的手往前走——
不管天涯海角,不管狂风暴雨。
她一直都不曾放开他的手。
他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相识太久不相逢,相逢已是陌路人。
……
靳子琦和宋其衍回家,车子刚停下,就看到靳昭东站在别墅门口踱步。
他一双眼却时不时地朝大门口张望,似乎在等候谁一样。
看到靳子琦他们下车,便开口道:“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靳子琦礼貌地唤了一声爸。
其衍倒是顺着靳昭东的目光方向瞧了瞧门口,后笑着说:“是不是好事临门,爸这气色也越来越好了。”
说着,牵过靳子琦的手走上前:“爸站在这里不会是专程在等我们吧?”
靳昭东脸上的笑容顿了顿,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他没有回答,只是绕开话道:“既然回来了就进去吧,站在外面冷。”
宋其衍点点头,便拉着靳子琦进屋。
姨正在布置客厅,看到他们回来,便走过来打招呼,最后瞟了眼门口轻声告知道:“大小姐,姑爷,你们也别上楼了,过会儿有客人要到家里来。”
靳子琦环视了一圈经过打扫过的别墅,又看到餐厅里忙进忙出的佣人。
——能让靳昭东亲自到门口迎接的人可不多。
“谁这么大面子要爸亲自站在寒风里等着啊?”宋其衍顺势问了一句。
虹姨撇了撇嘴,“还能有谁,不就是苏家那位太太吗?”
宋其衍和靳子琦俱一愣,互看一眼,宋冉琴要来靳家?
“唉,那位太太可难说话得紧,也不知道准备的那些菜合不合口味。”
虹姨把客厅里的东西摆弄好,便转身走去了餐厅。
宋其衍弯起嘴角一笑置之,“无事不登三宝殿,就不知道这次为什么事?”
“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靳子琦随口回了一句。
心中却是有了点想法,难道是为了乔念昭的婚事?
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的靳昭东。
她的父亲难道是担心苏家退掉乔念昭和苏珩风的婚事?
如果真是那样,就难怪靳昭东会着急了。
女儿都被人家拆装用过了,现在却可能重新包装好送回来,即便外包装再光鲜亮丽,里面的东西却早已破旧不堪。
况且,乔念昭和苏珩风的事前几年闹得不小。
现在要是退婚,乔念昭将来的婚事可不见得能比这次的好了。
看来这次靳昭东要为了乔念昭的幸福拉下老脸来了。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上去了。”
宋其衍拉着她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来。
“有不开心吗?”宋其衍的大手抚着她的手背,靳子琦转头望着他关心的眸子,摇摇头,轻声回答:“也许曾经会,现在反而觉得庆幸。”
——庆幸陪在我身边的是宋其衍,而不是苏珩风。
宋其衍嘴角的笑意更浓,拥紧了她柔软的身体,下颌贴近她的头发。
如今佳偶在伴,靳子琦便不再是那个沉溺水中却无处呼救的靳子琦。
乔念昭也好,苏珩风也好,都已经和她无关。
宋其衍纵然缺点多多,或许不是最好的,却是最适合靳子琦的那个人。
……
没过多久,苏凝雪便从楼上下来,见到坐在客厅里的两人,眼神闪了下,便再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变化,只是淡淡地问了句:“回来了?”
与其说靳子琦看到靳昭东如此上心乔念昭的事会伤心,苏凝雪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靳子琦看着这个自强自主的女人有些心酸。
苏凝雪却与往日无二样,她在客厅坐下,才开口:“婚纱试过了吧?请柬也已经发出去了,婚礼的事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变数了。”
靳子琦听出苏凝雪在让自己安心,便微笑地回道:“妈放心吧,酒店那边也去看过了,安排都挺稳妥的。”
苏凝雪点头,对宋冉琴要来的事只字未提。
很快,外面就响起轿车鸣笛的声音,客厅里的几人下意识地回头,本站在门口的靳昭东已经不见了踪影。
靳子琦的黛眉一皱,心中还是隐隐地不舒服,这次,也是因为愧疚吗?
愧疚……
这是这些年靳昭东对她说的最多的词语。
转而看向苏凝雪,她却未表现出丝毫的不悦之色,只是挽着肩上的流苏披肩起身,宋其衍也揽着她站了起来。
即便心里再不怎么不待见宋冉琴,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给的。
毕竟说起来,宋冉琴也算是靳家的亲家。
作为晚辈的靳子琦和宋其衍只能认命地起身迎接。
有脚步声和说话声从门口传来,靳子琦转身看去,见靳昭东和宋冉琴并排走在前面,而乔念昭则笑挽着苏珩风走在他们后面。
原来这就是今天乔念昭出现在风琦的原因。
靳昭东笑着将宋冉琴引来客厅:“亲家母,很久都没来家里坐坐了,这边请。”
靳子琦看着颐指气使的宋冉琴此刻也还算收敛,面对靳昭东的客气也是有教养地呵呵回笑:“靳董事长太客气了!”
看他们越走越近,靳子琦也不由地走去了苏凝雪身边。
苏凝雪一愣,随即看向她平静的面容,眼底闪过一丝欣慰的芒光。
宋冉琴对上苏凝雪时态度格外地好,问候了几句便各自落座。
靳子琦和苏凝雪坐在一起,宋其衍也跟过来坐在她的另一边。
宋冉琴,苏珩风和乔念昭一起坐在他们对面,至于靳昭东,自然是上座。
苏凝雪只是兀自垂眸喝茶,对靳昭东和宋冉琴的谈笑声置若罔闻。
只是偶尔提及她时,苏凝雪才淡淡地笑笑,或是说一句“是吗”。
靳子琦突然有些后悔在楼下,着实的无趣,宋其衍在底下捏了捏她的手,在她耳边用极轻的声量道:“我说,好戏都在后头呢。”
宋其衍才说完,那边的靳昭东把话题绕到了婚事上。
“趁今天大家都在,我觉得该和亲家母商量商量昭儿和珩风的婚事。”
苏凝雪掀茶杯的手一顿,秀雅的眉微不可见地一动,嘴角也是淡淡的笑。
而那边的乔念昭则已经羞涩地叫了靳昭东一声:“爸……”
有点欲拒还迎的架势,说着已经轻轻地往苏珩风身上靠了靠。
靳昭东笑着颔首,“孩子都不小了,子琦和其衍十五就办婚宴了,亲家母,你看,他们两个的事是不是也跟着办了?”
宋冉琴喝了口杯中的春茶,搁了杯子,带着笑开口:“我今天来,其实也是为了这件事,既然靳董只提了我也就直说了。”
靳昭东似没想到宋冉琴这么爽快,一时有些适应不过来,却也是忙点头应下:“亲家母有什么要求就说吧,我们尽量去满足。”
宋冉琴从进屋起就没怎么正眼瞧过靳子琦和宋其衍。
想来之前被他们夫唱妇随地赶出宋家的那股子气还没消。
宋冉琴酝酿了一下情绪,待整个客厅都安静下来之际,才再次开口:“靳董,你们家念昭人长得漂亮,又孝顺,对我们家阿风也好。”
这些倒都是事实,靳昭东也笑着点头,表示赞同。
乔念昭也因为宋冉琴这些年来第一次的夸赞而激动得红了眼圈,依偎在苏珩风身上,大有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感觉。
谁也没料到宋冉琴接下来会突然话头一转:“只是,如今其衍回来了,宋家迟早是要交给其衍的,我们家阿风怕是高攀不上靳家这样的大户了。”
靳昭东的笑容一僵,宋冉琴最后一句话才是致命的硬伤:“所以,我看啊,这婚事就这么算了吧。”
“妈你怎么……”苏珩风抬头惊讶地看向一脸笑容的宋冉琴。
原以为自己母亲突然提出要来靳家商量婚事,苏珩风才通知了乔念昭,乔念昭又欢天喜地地告诉了靳昭东做准备。
没想到,结果却是这样不堪……
难怪宋冉琴今天会这样“和蔼可亲”原来不过是为这一刻做铺垫。
乔念昭则已经因为宋冉琴的悔婚而急得快要哭出来。
一双手紧紧地拽住苏珩风的衣袖。
好像,只要她一松手,苏珩风便会就此离她而去,再不回头。
苏珩风拧起眉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妈,你说商量婚事我才叫你来的。”
宋冉琴扭头迎上苏珩风责怪的眼神,不是很高兴地抿了抿嘴角,“我刚才说的不就是你的婚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宋冉琴显然很不满意苏珩风因为乔念昭而对自己不恭敬的态度,连带着在心里更加不喜欢这个没什么家世的未来儿媳妇。
靳昭东则像是被狠狠打了一巴掌,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苏凝雪依然管自己惬意地品着茶,靳子琦转头看着自己母亲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心中怀疑母亲也许早猜到了这个结果。
可是,她没有告诉靳昭东,只是冷眼旁观,看着这场闹剧的发生。
看来,她对父亲也并不是全无怨言的。
那边的宋冉琴已经强行拉着苏珩风站了起来,又转头冲一脸难看的靳昭东道:“天色不早了,还要赶回去吃饭,我们就先走了。”
现在是想彻底摆脱和靳家的关系,转投入白家的怀抱了?
宋冉琴当真应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
乔念昭却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慌忙起身拦住去路,一把扯住苏珩风的手。
“阿风。”带着哭腔的声音颤抖着,楚楚可人地湿了眼眶。
她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宋冉琴竟会无情到这个地步,这些年的忍气吞声换来的却是被抛弃的下场,任谁都不愿就此罢休。
宋其衍这个时候却狠狠地补上了一刀:“念昭啊,我记得很久之前我就提醒过你,叫你多留个心眼。这男人嘛,能为你放弃一个,也能为下一个抛弃你。”
乔念昭因为宋其衍的这句话而脸色大变,更加不愿意放开苏珩风的手。
苏珩风的脸也顿时色彩缤纷,更别提靳昭东那张早已挂不住的老脸。
靳子琦低头笑了笑,再抬头时脸上哪还有笑,横了眼宋其衍:“就你话多,没看到爸正在处理念昭的事吗?”
说完,靳子琦旁若无人地拿了块切好的西瓜堵住了宋其衍的嘴。
夫妻俩相亲相爱的样子不知刺伤了多少人的眼睛。
当事人却恍若未知,只是极其自然地秀出彼此间的恩爱亲密。
靳昭东已经跟着站了起来,一张脸早已阴沉地像是万里乌云遍布。
这个时候哪来的心情责备宋其衍和靳子琦的幸灾乐祸。
苏珩风被宋冉琴和乔念昭左拉右扯,想说话,却又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合适,他自己都还没从宋冉琴带给他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靳昭东强忍口气,扯出一个笑:“亲家母,你这个玩笑开得可是有点过了。”
宋冉琴却难得这么有礼貌地笑着回道:“念昭这么乖巧的孩子,真的是我们阿风配不上她,怕误了她以后想看两生厌,倒不如现在就这么算了。”
完全一副替乔念昭考虑的贤惠婆婆的形象,说着又转向乔念昭,依然笑得和蔼:“念昭,你家世好,相貌好,又有才,肯定有很多人追求吧?我们家阿风没出息,那么多缺点,整天闹新闻让你难受,你们还是趁早散了吧。”
宋冉琴句句诚恳,想要说到乔念昭的心坎里去,但结果却恰恰相反,乔念昭听得一张脸青白交加,心里也是一清二楚。
宋冉琴这么着急让她跟苏珩风撇清关系,不过是为将来的苏白两家联姻做准备,白家绝对不会要一个有未婚妻的女婿!
然而,乔念昭却也不敢当面顶撞宋冉琴,以宋冉琴的尖酸刻薄样,难保不会一气之下走人,到时是真的连回旋的余地也没有了。
苏珩风终于开了口:“妈,你怎么能这样?我跟昭儿已经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们连证都领了。我们今天不是说好的吗?”
他看了看脸色难看之极的靳昭东,显得特别地尴尬。
原来苏珩风和乔念昭竟然早已暗度陈仓,然而宋冉琴像是早有准备,并不觉得奇怪,但还是责备地瞪了苏珩风一眼。
“阿风啊,这就是你不对了,你都跟白小姐那样了,这不是害念昭吗?”
宋冉琴似乎并不担心这领证一事,靳子琦暗自点头,这办了婚宴的都能离婚,更何况是乔念昭和苏珩风这一对没对外公开的夫妻?
靳昭东在听到“白小姐”三个字时差点气得爆粗口,原来如此,说是为他女儿好,其实也不过是想要自己儿子有一棵更大的庇荫树!
但看着乔念昭那副苦苦哀求的表情,靳昭东还是强忍着不发作,深吸口气道:“亲家母,证都领好了,现在再说退婚是不是不合适了?”
这样一来,乔念昭的档案上可就有了离异二字,以后要再找像样点的婆家那可是会受尽白眼的,没有父亲会愿意看到自己女儿受这么大的委屈。
乔念昭在一旁早已梨花带雨,这次看来并不是装的,是真的急哭了。
靳子琦失笑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却不知这一次心肠硬的宋冉琴吃不吃乔念昭这一套了?
苏珩风见自己母亲心意已决,只能低声劝道:“妈,这件事我们回去再说。”
“还说什么?我看这件事就这么办了!”宋冉琴没有动摇的余地。
“妈——”乔念昭彻底慌了,颤着声音祈求自己这位恶婆婆。
宋冉琴却径直说道:“念昭,你看明天什么时候有空,跟我家阿风去趟民政局把婚离了吧,这拖着也不是个办法,妨碍你找对象了!”
“妈,不是这样的。”乔念昭想要去拉宋冉琴的袖子,却被宋冉琴毫不留情地避开,一脸不想再听的冷血样。
靳昭东看着自己的女儿这样委曲求全,却还得不到宋冉琴的心软,心疼不已,却也气愤地身体发抖,刚想上前说什么,苏凝雪却插话进来。
“好了,都别说了,事情竟然到了这步田地,再闹下去也没意思了。念昭,你先上楼去。”
靳昭东可以为了女儿放低姿态,她更不管乔念昭是不是下跪哀求,她只知道当事情涉及了靳家的脸面时,她只能出来制止。
被人家这样拒绝,只要是还有点自知之明,就不该再倒贴上去!
乔念昭哪里肯听苏凝雪的话,死死地拽住苏珩风的衣服不撒手,眼泪顺着面颊缓缓地滴落在地毯上。
苏珩风看着乔念昭不舍的眼神,伸手拉住她的手,眼底闪过痛苦挣扎之色。
靳子琦只觉得自己看到了电视剧里那一对对被硬生生拆散的痴情男女,配合着这氛围,倒是真能令人生出几分怜悯之情。
也许真的没想到乔念昭和苏珩风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若当初没有悔婚,现在上演这出苦命鸳鸯戏码的应该就是她靳子琦了吧?
望着乔念昭泪痕满布的苍白小脸,靳子琦眸光渐深,心中并不觉得她多可怜,当年她既然能做出勾引姐夫的事,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博取她的同情?
“我的话没听到吗?”苏凝雪的神色越加冷肃,音量也不由地提高。
靳昭东也知道事情挽不回了,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上前一把拉住乔念昭:“昭儿,你先回房间里去,这件事你别管了。”
“爸……”乔念昭再也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出声,手却不肯放开。
宋冉琴见机一把扯开乔念昭的手,顺带着把她一推,然后拽着自家儿子边告辞边往外走:“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妈!”苏珩风并不想就这样走了,但不知道宋冉琴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话,苏珩风的脸色一变,眉头死紧,无可奈何地看了眼痛哭流涕的乔念昭,终究是任由宋冉琴急急忙忙地拖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