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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殿里满满当当跪了一屋子人,只有姜之齐在一旁立着,地上有些人带进来的雨水,在烛光的照射下,斑斑驳驳。
“王宾!”
姜铄怒极,随手从案桌上拿起本蝴蝶装的南宋古书,用力朝王宾掷去,他现在身染重病,力道自然不能跟从前比,可饶是如此,书脊底下的尖锐部位仍将王宾额头砸出个血口子。
王宾顾不上擦流到脸上的血,他朝前跪行了几步,急道:“求皇上保重龙体,切莫动气哪。”
“哼!”姜铄大手咚地一声拍案,在场所有大臣包括姜之齐,身子皆为之一震,只见皇帝双指指向王宾,喝道:“平日里你与勉之走的近,他最听你的话,说,到底是不是你撺掇的他!”
王宾大吃一惊,忙以头砸地,方才的血口子还未止住血,如今整个额头都变成了红色。
“皇上,二殿下的事臣并不知情哪。”王宾说完这话,又磕了几个头,急道:“欺君犯上是死罪,臣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敢教唆殿下做此事,求皇上明查,求皇上明查。”
姜铄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龙椅上,他捂着胸口,不住道:“逆子,好糊涂,好糊涂!”
地下跪着的苏人玉无时不刻地在观察皇帝的情况,外边下大雨,将这个面容俊美的男人头发完全打湿,有几缕贴在白皙的侧脸和脖子上,有一种朦胧的之美。他用手将脸上的雨水与汗水一并抹去,爬出列来,朗声道:“末将苏人玉启奏皇上,叛军主要集中在安远门外,现在该如何处理。”
一听见苏人玉说出叛军二字,姜铄就更头疼,他好像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头也晕的要命,手颤巍巍地试图去拿案桌上的参茶缓口气。
这时,又有几位重臣出列,不约而同问:“臣等请问皇上,该如何处置叛逆。”
姜铄终于没端稳茶,一股脑全撒在了地上。
赵公公跟了姜铄多年,忠心耿耿,他也感觉到现在的气氛不太对,以苏人玉为首的这些大臣,一致认定二殿下是逆臣贼子,仿佛在逼皇上杀……
“诸位大人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赵公公扶起有些半昏迷的皇帝,为了让皇帝能舒服些,这老公公人蹲作半马,将皇帝的头靠在自己肚子上,他几乎用哀求的语气冲底下的大臣喊道:“皇上现在不舒服,你们能不能先暂停下。”赵公公没法子,只得求助姜之齐,焦急道:“王爷……”
姜之齐原本一直持着观望的冷漠态度,当他看见那些原本保老二的大臣们竟然一句求情的话也不说,甚至还跟着苏人玉一同威逼皇帝,而且王宾的举动也很奇怪,莫不是……?怪,怎么这些人一夜间放弃老二,转而支持小寒呢。
“父皇,您怎样了。”姜之齐眉头紧皱,几步就走到龙椅跟前,他轻轻地用左手抚着他父皇的胸膛,替他顺气,可思绪却早都飘走。
明白了,这定是王宾撺掇着老二这头蠢驴围城,他们这派人想要借我的手除了老二!如果我按兵不动,那他们就会弄掉老二。不过话说回来,二人争位总强过三足鼎立,那我现在该……
正在此时,姜之齐感觉有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抓住自己的手腕,他急忙低头,看见气若游丝的皇帝正艰难的点头,还拍了拍他的手。
姜之齐大喜,心道父皇这是示意让他处理乱状哪。
只见姜之齐转身立在龙椅边,他本就长得不俗,经过西州十年更是气宇轩昂。
“皇上既叫本王监国,此事就交给本王处理,诸位大臣可有异议。”姜之齐往地下扫了眼,见没人说话,便冷笑道:“好,不说话,本王就当你们没意见。”
姜之齐有些激动,他觉得这一刻,自己已经成了皇帝,可以发号施令了。
“王宾,苏人玉。”
地上跪着的王、苏二人互望一眼,应声道:“微臣在。”
“末将在。”
“你二人速带三千羽林军,苏人玉你前往安远门,只守不攻!王宾,你带兵保卫大明宫!”姜之齐说完这话,低头沉吟了片刻,喝道“陆雠!”
“末将在。”
“你现在带人连夜去曹县,率领三万精兵火速赶回长安!”
姜之齐这话一出,众人大惊,曹县离长安只有半月的路程,那儿不过是个小地方,哪里有三万的精兵,可见这个坏骨头老三回长安是早有准备,藏兵于此,以待不时之需。
就在这三人准备出殿之时,上边忽然传来个疲惫沉重的男声:“慢着。”
众人皆往龙椅瞧去,只见皇帝已然不用倚靠在赵公公身上,他现在好像缓过来了,但脸色还是很差。
“老三,朕还没死呢。”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我还没死,你倒先急着发号施令。
姜之齐慌忙下跪,他听见皇帝说这话,才知道方才是自己会错了意,皇帝人家根本没让他自作主张。
“苏人玉就去守着安远门,王宾,你出城去,告诉老二,朕既往不咎。”说完这话,姜铄冷眼看向姜之齐,声音听不出喜怒:“至于陆雠,你就留在宫中,不许出去调兵。”
言下之意,老三,老子不许你动老二。
偏殿这边
常公公手扒着门缝瞅了老半天,这才扭头对苏妫道:“咱们皇上可真厉害,几句话就把王爷给压制住了。”
苏妫心跳的厉害极了,她这回可算亲眼看到朝堂的风起云涌,真真是一时一个样,但愿这次的快速出手,能稍微有点成效。
时间从来没过的像现在这么快,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时辰。虽说现在还是深夜,可每一个人都不敢打瞌睡,他们都在等,等王宾劝降的消息,也在等下一刻的变化。
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疾步跑进来一个浑身湿透了的男人,正是王宾。
姜铄心急,忙坐起身子:“怎样?”
王宾头上的伤口并未包扎,不过被雨水冲刷干净了,露出一条狰狞可怖的伤疤,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喘道:“启,启禀皇上,臣遵皇上旨意,”
“说重点!”姜铄一向不喜欢这种虚头巴脑的说辞。
“是,是。”王宾忙道:“二殿下拖臣向陛下转达,他说安西王,他他”
姜铄白了眼站在自己身侧的老三,喝道:“别有顾及,快说!”
“殿下说王爷为人奸诈狠毒,他来日必当遭王爷的毒手,殿下请皇上废了王爷,他就立马撤兵。”
“蠢货,蠢货!”姜铄气的大骂,他强行站起来,怒道:“朕现在亲自去会他,看他还敢动他老子!?”
谁知话音才刚落,殿外就有个小将进来,他单膝跪下,神色犹豫,结结巴巴道:“启禀皇上,二皇子侧妃王氏,她,她带着殿下的遗体,在殿外侯旨。”
这话一出,所有人哗然,王宾前脚进殿,说二皇子提了条件,这兰妃后脚就把尸体带来了。怎么一瞬间的功夫,就变了这么多!
只见殿外缓缓走进来个身量窈窕,面色苍白的绝色美人,在她后头还紧跟着两个抬着担架的小将。
“妾身王若兰,参见吾皇。”
王若兰真真有如一抹脆弱的兰花,楚腰纤细,杏目婴唇,她的衣裳全被雨水打湿,内里穿的红色小衣隐隐可见。这样的美人,难怪被二皇子宠爱多年了。
王若兰出现在含元殿,最诧异的莫过于姜之齐,这女人怎么就偏偏这时候带着尸体出现!这殿里没人是傻子,谁都觉得二皇子死的太过蹊跷。
“怎么回事!”姜之齐顾不上避忌皇帝,厉声呵斥。
王若兰幽怨地瞅了姜之齐一眼,她还在用帕子抹泪,凄声道:“妾身听闻殿下围了长安,便想出城去劝殿下回来给皇上认错,谁知才刚进营帐,就看见殿下拿着毒酒,哀声说他错已铸成,无力回天,唯有以死谢罪。”
“不可能,不可能。”姜铄喃喃自语,他推开过来扶他的赵公公和姜之齐,一步步地走下高台,手才刚触到盖尸体的白布,又迅速弹开,最终,他咬牙掀开白布,赫然瞧见一张毫无生气的脸。
发丝凌乱,七窍流血,圆脸微须,不是老二还能是谁!
“贱人!”
姜铄一巴掌甩向王若兰,只听王若兰轻呼一声,就被打晕。
“你!”姜铄艰难地转身,他拳头紧握,眼球充血,脸狰狞的有如修罗,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三儿子。
“父皇,此事跟儿臣无关。”姜之齐满头大汗,他此时百口莫辩,唯有连连后退。
“你豺狼心肠,勾结贱妇残杀手足!”
姜之齐大惊,他和王若兰的关系极为隐秘,根本没几个人知道,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纪无情、大管家白瑞、侧妃萧氏、七娘。纪无情不在长安,又失忆;白瑞和萧氏不可能害他;难道是七娘?
姜之齐慌忙下跪,急道:“父皇,是有人陷害”
“住口!”姜铄打断老三的话,怒道:“朕的江山,如何敢交到你这种无情无义之辈的手,”
那个中还未说出口,姜铄喉咙咕哝咕哝作响,忽然,他双眼一翻,呕出数口鲜血,人直挺挺地朝后仰去……
“来人,太医呢!”姜之齐眼疾手快,在皇帝落地前接住,他也顾不上什么若兰,还是什么死鬼二哥,忙将皇帝横抱起,往右边内殿跑去……
众位大臣紧随其后,只是瞬间,含元殿就走的空空如也,只剩下三个人。发愣的王宾,晕倒的王若兰,还有死人姜勉之。
只听得吱呀一声,侧殿左边的门缓缓打开,一个美艳无双的女人扶着个中年太监,一步步走出来。
“表哥。”
王宾瘫坐在地上,怀抱着他晕倒的妹妹若兰,冷声道:“二皇子怎么会暴毙!”
苏妫笑的轻松:“若兰表姐不是说了么,是服毒自尽。”
“哼!”王宾放下他妹妹,起身直面苏妫:“起先计划,只是让姜之齐与姜勉之狗咬狗,我撺掇着老二兵变,他的结局应该是被皇帝废掉,发配戍边。”
“哦?是么。”苏妫毫不畏惧地迎上王宾能吃人的眼睛,故作恍然大悟:“计划变了呀,借姜之齐的手除掉老二,对咱们只好没坏。哦,你还不懂。”苏妫踮起脚尖,凑到王宾耳边,娇笑道:“刚才我有意无意地在皇上跟前提了一嘴,若兰表姐她呀,和我们家三爷有一腿。”
“你,你怎么。”
“你问我怎么做到的。”苏妫可不管王宾是想说她你怎么这么狠毒,还是你怎么这么贱,她歪头看王宾,只是自己说自己的:“我今晚用三爷的笔迹写了两封信,大信封里是给白瑞的,我让他先杀了送信的陈太医,然后将小信封亲自交给若兰表姐。哎呦,我在信里告诉若兰表姐,姜勉之绝不能活着见明天的太阳,啧啧,都说最毒妇人心哪,若兰表姐怎么忍心冒雨跑出城,毒死自己丈夫呢。”
“你!”
王宾气的脸色发白,他扬起手就要掌掴这狠毒的女人,却被跟在苏妫身边的常公公给捉住。
“王宾,如果现在你后悔,还来得及。”苏妫抚着发髻上的步摇,笑的无辜极了:“你可以去辅佐那位被皇上认定为豺狼心肠的三爷,不过到时候我会把刘能交出来,说你睡了我。”
王宾的手颓然垂下,他现在才真的发现,这女人不好惹,惹不起,已经将他完完全全的吃死。
“这就对了。”苏妫收起笑,凤目生寒:“我之所以选你做帮手,就是因为你和二皇子关系太好了。二皇子已死,他的兵马群龙无首,我的好亲家好表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王宾点点头。
“好,那就不要让咱们未来的小皇帝小皇后失望哦。”苏妫笑了笑,转身就走。
忽然,身后的男人无奈道:“她不仅是我妹妹,更是你小时候最好的朋友,你怎么能狠下心肠?”
苏妫并不回头,只是淡淡道:“朋友?在我国破家亡那天就纷纷踩我而去。表哥,姜之齐不会背杀兄的黑锅,如果他当了皇帝,若兰表姐绝对活不了。可如果我们掌权,那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好!我一定尽全力而为!”
苏妫嗯了声,一直往前走,她不会告诉王宾:当我知道毒死婵姐的主谋是你妹妹的那刻,我就发誓,绝不会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