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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贾惜春的藕香榭用了膳,正在里屋说着闲话,突然秋实匆匆从外面进来报道:“公主,皇上派人来传话,让您即刻回宫呢。”众人立刻便安静下来,也不知时好时坏,毕竟伴君如伴虎。就连刘姥姥也在心里念佛,原本遥不可及的帝皇今天也算变相靠近了一次。
倒是林黛玉不慌不忙地问道:“哦,父皇可有说所为何事?”“这……”秋实迟疑地看了众人一眼,快步走到林黛玉身边,俯身在林黛玉耳边说了三个字,“太极晕。”所谓太极晕是风水堪舆的概念,堪舆家有所谓龙穴之说,太极晕便是其中的一种。
秋实声音虽然轻,却没有瞒过坐在林黛玉身边的贾母的耳朵。一听这三个字,贾母就知道徒景宸急召林黛玉回去是为了什么了。自古以来别说帝王之家了,就算一般的达官贵人也会提早准备死后的墓穴,林黛玉贵为华阳公主,她的陵寝也确实应该动工了。
但这事贾母自然不会大大咧咧地说出来了,她明智地保持沉默,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林黛玉闻言略微点头,起身说道:“既然父皇有事相召,本宫也不便久留,这便回宫了。春华,赏。”贾府中一应大小主子就连刘姥姥都没落下赏了东西后,林黛玉便浩浩荡荡出了贾府。
从贾府正门出来的第一个路口,谢静茹躲在角落里紧张地观察着贾府的动静,没有别的目的,只为了拦车驾告状。她知道就算告状成了,她也未必能落得好,可是来京城已经近一个月了,却始终告状无门,除此之外她也是别无选择了。
实际上,就连这次拦驾也是早上偶然看到林黛玉的车驾经过,听说这就是非常得宠的华阳公主的车驾才临时想出来的主意。为了能够成功拦下林黛玉的车驾,她已经在这里等了几个时辰了,就连午饭都忽略了。尽管饥饿难忍,但为了最终的目的,她什么苦都能受。
就在她饿的有些头晕眼花的时候,林黛玉的车驾终于从荣国府出来了,尽管速度有些快,但谢静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扶墙稳了下&身子,当即就冲了出去。前头开路的侍卫一惊,连忙勒住缰绳停下马,怒喝道:“大胆,何人竟敢惊扰华阳公主车驾?”
听闻此言,谢静茹的心反倒放了下来,她不在意自己的安危,唯一担心的就是拦错了车驾。她抬起头大声喊冤,求林黛玉为她做主。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顿时安静了下来。马车里的林黛玉对侍卫们的沉默有些疑惑,掀开车帘一看,顿时也呆住了。
林黛玉虽然自小养在深闺,但到底也随着徒景宸去过灾区,人间的惨状也见过不少了,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丑的人。这人的丑倒不是天生的,从脸部的轮廓来看,这人从前说不定还是个美人,只可喜脸上那一道道狰狞的疤痕让原本精致的脸蛋只剩下丑陋了。
但林黛玉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大声问道:“你姓甚名谁?哪里人士?若有冤屈为何不去衙门递状纸,反倒来拦本宫的车驾?”林黛玉虽然心怀天下,但她深知凡事不能没了规矩,若是人人都来她面前状告,她每天也不用处理别的事情了。
看到林黛玉出现,谢静茹也知道自己面容可怖,连忙跪倒在地俯身低头,大声回道:“公主殿下,民女谢氏静茹,原是山东西河府新庄县商贾之女。虽不敢称慈善之家,但家父谢林一向诚信经营从无欺诈犯法之事,新庄县上上下下无人不知。”
“怎奈去岁赴任的知县赵长德垂涎不知何时见到民女从前的容貌,心生垂涎,欲强纳民女为妾。民女家族虽然微贱,但父亲膝下只有民女一人,不愿攀附这等富贵,更不愿民女为人婢妾。那赵长德自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竟巧立名目将父亲下狱。”
“为了救出父亲,家母四处明鸣冤却状告无门,反而被赵长德报复,头部遭受重创,至今昏迷不醒。见民女家中无人做主,那赵长德更是气焰嚣张闯入民女家中欲行不轨,民女为保清白之身便……”谢静茹泣不成声,“便用簪子划花了自己的脸,这才逃过一劫。”
“民女并非有意惊扰公主,只是民女这幅样子,不论到了哪个衙门都被差役赶出来,根本无处受理民女冤情。民女惊扰凤驾,自知罪该万死,但请公主为民女伸冤,就出父亲,还新庄县一个朗朗乾坤。至于惊驾之过,民女甘愿领罪。”
听了她的话,看着她的脸,别说是林黛玉了,就算是心肠最硬的人此刻也不禁动容。像这样的案例,帝国肯定不止这么一桩,甚至谢静茹家也不会是最惨的。但一个正当妙龄的花季少女,一个容貌不俗的女子,有谁能够狠得下心肠在自己脸上划出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要知道,若是选择妥协,谢静茹不仅能够救出父亲,自己也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只是需要委身侍奉仇敌罢了。或许就连赵长德也没有料到,谢静茹不过一介商贾之女,竟然会刚烈至此,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要知道这幅可怖的容貌可是会随着她一辈子的。
更何况,她一个弱女子,求救无门,千里迢迢来到京城,一路上的艰辛可想而知。就算如愿为父亲伸冤,有着这样一幅容貌,她的一辈子也算是毁了。这些谢静茹不知道吗?怎么可能?但她还是义无返顾地做了,没有犹豫,只有决绝。
林黛玉叹息一声,她无法评价谢静茹的行为是对是错,但她的气节和不下于男子的果敢确实让她动容,也难免起了爱才之心。不过这些暂时都还只是谢静茹的一面之词,虽然林黛玉心里已经信了七分,却也不可能不去查证就做出承诺。
沉吟片刻,林黛玉对谢静茹说道:“你所说的,本宫已经知道,本宫自会派人前去查证,若你所言属实,本宫自然不会任由这等奸臣窃据一县父母之位。眼下本宫赶着回宫面见圣上,你且暂居华阳公主府,待查证明确,本宫自会处置。”
虽然心急如焚,但谢静茹也知道林黛玉不可能轻易听信她的一面之词,林黛玉愿意派人去查证对她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也只有按下心里的焦急,恭恭敬敬地答应下来。林黛玉看她知情识趣,心里更是欣赏了几分,吩咐冬令亲自去处理此事,车驾重新上路了。
回到宫中,林黛玉来不及换身衣服便匆匆赶去面见徒景宸,“参见父皇!儿臣见驾来迟,请父皇恕罪!”徒景宸连忙扶起林黛玉,“原也不是什么急事,黛儿何罪之有。来来来,随父皇一起来看看这幅地图。”徒景宸所说的是一幅山脉走势图。
林黛玉依言起身,心里明白这幅图画的应该就是徒景宸命人勘定的风水龙穴太极晕了。本质上,林黛玉对风水之说抱持着可信可不信的态度,不过寻龙点穴之处古已有之,徒景宸为了她的陵寝如此大费周章,她自然不会不领情。再说,就算抛开风水之说,此处也是山清水秀。
没有人希望自己死后被葬在穷山恶水、不毛之地,总的来说,林黛玉对此处非常满意。注意到林黛玉的表情,徒景宸微微一笑,“风水之说自然不可尽信,不过古人历来如此行事,我们也没有必要特立独行。朕观此处群山峻秀,也是难得的好去处。”
林黛玉闻言微微一笑,自然也是赞同的。不过对她来说重点并不是这个,关键是她准备以勘定陵寝为借口,出去走一趟。林黛玉看了从刚刚开始一直没有发言的徒行北一眼,示意他们原先商定的事情可以提出来了,出海与出巡一气呵成。
徒行北苦笑,奈何他说服不了林黛玉,此刻也只能被她拉上贼船了。听了林黛玉的计划,徒景宸对出海的事情倒是很赞同,只是对林黛玉出巡的打算有些迟疑。这和上次巡视灾区不同,上次有他甚至身边,守备力量也要强上许多,让林黛玉一个人出去,他就不那么放心了。
只是把林黛玉一辈子关在京中也非他所愿,一时之间徒景宸竟然下不了决心。犹豫了一回,他对林黛玉和徒行北说道:“出海之事,你们拿一个详细的计划给朕。至于黛儿出巡之事,让朕再行斟酌一番,待出海的计划定下来之后再做决定吧。”
林黛玉心下一琢磨,也知道徒景宸没有立时拒绝依然是一个不错的结果了,这说明徒景宸其实不是那么坚决反对,她还是有希望的。她也知道这事不宜逼得太紧,便同徒行北一同应声。之后三人又讨论了一些别的事情,林黛玉和徒行北便告退了。
回到宁锦宫,林黛玉心情不错,想要达成的意图基本上都达成了。出巡之事虽然还有一番波折,但林黛玉相信徒景宸最终会同意的。不过徒景宸亲自为林黛玉的陵寝勘定吉穴的事情在宫中传开之后,可不是人人都为她高兴,那几天宫中的瓷器碎了不少。虽然都说是粗手粗脚的宫女打碎的,但事实如何,宫中又有谁不明白呢?对此,林黛玉只是淡淡一笑,丝毫没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