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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清思殿
胡曦岚正在缝制两个孩子的春衣,她们都在长身体的年纪,尤其是十二岁的高紫凝,几乎是过一段时间就长大些,需要早早准备好要替换的衣衫。
她的名义上的亲生孩子高纬和真正的嫡亲子高俨年幼时,她也十分年轻,又是从小娇惯的士族小姐,自是没耐心为他们缝制衣衫,使得他们儿时的衣衫都是宫人所做。
后来等他们两长大了,穿惯了以往的针绣,也不愿胡曦岚帮他们做衣衫,导致胡曦岚这个心愿落空。
胡曦岚对此也一直心怀歉意,便将这份母爱用到了养在身边的紫凝身上,之后又多了个小晋阳,在她看来也是多多益善,乐得其所。
中途休憩时,目光不经意扫到大殿门口,正巧看到了正低头走进来的高纬。
胡曦岚像是想到什么地想左下侧看去,果然高紫凝还在乐此不疲地牵引着小侄女学走路。
一个小人引导着另一个更小的人儿,有种说不出的可爱与娇憨,而她两身后小心翼翼跟着的时刻担心她们受伤的宫人,又让画面平添了几分滑稽怪异。
高纬走到两个显然没注意到她来的孩子,打量了一下,心下一寻思,最后决定去抱自己未满周岁的女儿。
紫凝现在大了,十八岁的高纬对自己的力气还是有点不放心,要是回头再摔紫凝了,胡曦岚不跟她拼了才怪。
小晋阳被突然被凌空抱起,随后窝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许是闻到了高纬身上熟悉的龙涎香和苏合香所制的合香,不但不害怕,还笑弯了眉眼,小手伸向下首的小姑姑,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偶尔蹦出几个音似“咕”的字符。
高紫凝本来看到小瑞被抱起还愣了一下,随后看到唇带淡笑的哥哥,立时安了心。见侄女如此,立刻握住侄女的小手,感受着掌心里的柔软,咯咯地轻笑着。
抱着女儿坐在宫人搬来的小胡床上,从袖中拿出一方青牛小暖玉,在她好奇的目光中,不停地逗引道:“喊兄兄,我就把这个给你。”
兄兄为鲜卑语中的父亲,母亲为家家,乳母则为姨姨。高家一般是先教孩子学会这些单音字称呼,随后才是父皇、母后、母妃之类。
小瑞炘登时就被漂亮的暖玉吸引了,目光随着暖玉转移,嘴里有时会蹦出“家家”或者“咕咕”这些单音字,高纬说的越多,她也蹦的越起劲,全然不顾抱着自己的父亲微微抽搐的面容。
高紫凝看着父女两之间的互动,以及哥哥吃瘪的神情,笑得更开心了,也逗着侄女:“炘儿,你要叫我什么呀?”
“咕咕”乳牙还没长全的小晋阳,吐出这个最近一直被教的单音字,顺便嘴角还带着一丝晶莹的唾液,倒反而让她更乐呵了。
高纬的脸一瞬间黑了,锲而不舍地引导:“瑞炘,我是兄兄,喊兄兄。”没想到这次小晋阳索性连嘴都不开了,见父亲是没打算把暖玉给自己,便自顾自转过身,不理她了。
高纬对人小鬼大的女儿一下子无语了,余光扫到妹妹正在斜觑自己,眼中有着难以遮掩的幸灾乐祸,自觉在她丢了面子,不由暗暗咬牙。
心中不由叹气:“这都快周岁了,家家、姑姑、姨姨都会说了,偏生就是兄兄喊不出来,难道我这女儿天生就跟我不对盘吗?”
正郁结着,怀中小晋阳就被人毫无预兆地抱走,顺带着还拿走了那方暖玉,不由仰头看去,随即挑了挑眉。
瑞炘睁眼见到抱着自己的人,咧开了嘴 ,甜甜地、口齿清晰喊了一声:“家家!”胡曦岚勾唇应了一声,同时高纬的嘴角抽了一下。
郁闷地看了女儿一眼,不耐烦说道:“都中午了,让这孩子去午睡,不然晚上非得困得吃不下饭。”
胡曦岚闻言挑了挑眉,看了下天色,倒确实是中午,便好声好气地对怀中小人说道:“兄兄说得对,现在到午睡时间了,家家带炘儿去午睡好不好,等你睡醒了,兄兄、家家和姑姑都陪你玩好不好?”
高瑞炘委屈地瘪了瘪嘴,哀怨地看一眼自己小心眼的兄兄,攥着那方暖玉,勉勉强强地应了声。
又抬头紧紧盯着乳母曹氏,其中意思不言而喻:“我要吃了奶再睡!”
胡曦岚想了想,认为让她吃个五六分饱再午睡也成,便与曹氏相互点了点头。
高纬见如此情形,也不顾身旁妹妹对自己鄙视的眼神,小人得志地勾起了唇。
不料还没得意多久,就被胡曦岚抱着高瑞炘进入内殿前,转头无声吐出的两个字给整的更郁闷。
高纬细细思索了,十分之确定胡曦岚说的那两字就是“幼稚”,微微眯眼,心中算计:居然敢说我幼稚,看我等会怎么收拾你,不过在此之前。。。
目光移到还在看向内殿的高紫凝,心中继续补充:“得先整治这个!”这么想着,嘴角不由勾起一丝邪笑。
猛然将高紫凝按到腿上,嘴上恶狠狠说道:“好啊,长大了,胆子也大了,居然敢取笑皇兄了,还敢幸灾乐祸?看我不收拾你!”
高紫凝咯咯笑道:“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跟炘儿不对盘,不然她连姨姨都叫的熟练,何以你这兄兄倒是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高纬皱了皱眉,嘴硬道:“汝何以不知最好留于最后这道理,以后瑞炘喊得最熟必是兄兄!现在不去管她,如今最重要的便是收拾你这小丫头!”
话音刚落,就迅速转身,在高紫凝惊叫中将她背起,还不忘坏心眼地提醒:“炘儿要午睡,你轻声些,别惊醒了她。”
随即便背着她,快步跑向庭院,一路上高紫凝都紧紧搂着她的脖子,深怕自己摔了下来。
胡曦岚站在内殿门口看到这一幕,无奈摇头,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出现淡笑,随即走回内殿。
庭院里,高纬故意跑上亭子边的台阶,之后不顾姿态地一蹦一跳地跳下台阶,让她背上的高紫凝好一阵儿心慌,但高纬却好似玩上瘾了,乐此不疲地上阶下阶。
最后高紫凝终于熬不住,出声求道:“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取笑你了,你快把我放下来。”
高纬听出她的语气中有隐隐哭腔,自觉坏了,立刻把高紫凝放到了平地上。高紫凝一下地,双腿就发软,幸而高纬扶住了她,才不至于摔跤。
高纬看着她微红的双眸,心中微痛,赶忙哄道:“紫凝,对不起,哥哥错了,是我玩过了头,让你这么害怕。”
高紫凝拍落扶在自己手臂上的手,红着眼质问道:“你是知道我自从五岁那年从高处摔下后,便一直惧高,可你还故意这么欺负我,妄为大哥!要是母后还在,我一定让她训你!打你!”
想到一直疼爱自己却英年早逝的“胡曦岚”,高紫凝哭得更厉害了,听在高纬耳中愈发不是滋味。
不顾高紫凝的挣扎,用了些力抱起她,顺势坐在不远处的秋千上,可怜兮兮说道:“紫凝,你别生气了,哥哥错了,哥哥这便与你赔不是了,你要是再生气,哥哥非得愧疚地吃不下饭。”
高紫凝心道:“你错的何止这一件,给我赐婚便是最大的一件错事,根本不管我的心情。”
想归想,高紫凝也没说出来,看着装可怜的高纬,眯了眯眼,掐住她的脸,威胁道:“这可是最后一次了,你要是再这么欺负我,我便出宫做比丘尼去,再也不回来了!”
虽知道她说的是气话,但高纬还是装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成功取悦了高紫凝,随即表示大方慈悲地放过了皇帝。
高纬转了转眼珠子,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紫凝为了帮你克制惧高的毛病,今天皇兄就一起陪你坐秋千吧!”
高紫凝小巧的耳垂微微发红,面颊微绯,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秋千已经被宫人推起,带着自己飞向高处。
高紫凝本能想尖叫,却听到高纬低低的声音:“别怕,有哥哥在,我不会让你出事的。”抬头看向她,看到她眼中的自信,感到安心,恐惧感也减轻了许多。
慢慢地,高紫凝就放下了恐惧,在高纬的怀中与她在秋千不断地飞起中大笑出声。
多年之后,高紫凝回想起这段记忆,终于顿悟到自己便是在那时对自己的哥哥起了异样的感觉,只是当时自己太小,尚不懂那感觉。
※※※
胡曦岚倚在廊柱上,默然看着秋千上的一大一小,心中恍然,她都已经忘记有多久没看见高纬发自内心的笑容了,更何况是这大笑。
仔细想想,自己虽是她名义上的生身母亲,却对她一直都不是了解的。
当年在长广王府时,年纪尚小的高纬就没有一般孩童的天真烂漫,她永远给人少年老成的感觉。
高纬出生两年后,她怀上了真正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的孩子——高俨。
她私心地甚至是赌气地偏爱亲生儿子,对小儿子身上付出的时间和母爱远比对高纬的多得多。
可转头观察,高纬却还是那副淡然的神情,仿佛没有什么事能让她真正放在心上,甚至是自己的母爱,胡曦岚有些泄气。
后来高湛登基,在册封大典上,身着后袍的胡曦岚被一身太子冕服的高纬惊到了,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这个孩子是这样的漂亮与冰冷。
也是在那天,胡曦岚看到她对斛律雨温柔的笑意,默默看着她们两毫无隔阂的谈笑,胡曦岚怎么看怎么觉着碍眼。
明明知道斛律雨是她的未婚妻,她们如此再好不过,却又忍不住嫉妒,没错,就是嫉妒,连对在丈夫高湛身上都没有的情绪,居然因为自己的孩子而出现了。
最后还是没有出声打扰她们,只是带着绿絮静静地走了。
胡曦岚没有想到高纬居然敢去边境,那几个月她一直在乾凤宫等消息,在她知道高纬受伤的消息时,她捏碎了手中的茶盏。
碎片刺入娇嫩的肌肤,很疼,却比不上心疼,胡曦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高湛寝宫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以威胁的语气对他说:“纬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便带着阿俨一起自尽!”
清楚记得当时他眼中的惊愕,但她不管,终于在她的注视下,高湛下了一道诏书,命高孝瑜带军营救,并强制命令高孝瑜五日内必须赶到。
高湛抬头看她,扫到她的手,瞳孔微微睁大,叹息说道:“诏书已经下了,你也该去包扎了吧。”
胡曦岚这才感受到手上的疼痛,低头看去,血已经凝固,变成深褐色,并夹杂着小碎片,颔首应道:“多谢陛下。”
回宫之后,屏退了宫人,抱膝坐在软榻上,她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为了高纬而用自己和亲生儿子高俨的性命去威胁高湛。
照理高纬不过是她的养子,再亲近又岂能亲过她亲自生下来的高俨呢?
虽然清楚知道自己那话不过是为了唬高湛的,可为什么心焦得脱口就是这话呢?
当夜洗漱过后,她拉过绿絮,与她细细说这事。
绿絮猛然抬头,震惊盯着她,眸子中满是不可置信。
良久,她才低声说道:“娘娘,你们虽无血缘,但名义上还是嫡亲的母子,奴婢劝娘娘还是早些忘却了这感情为好,不然日后泥足深陷可就晚了。”
胡曦岚垂下眼睑,心下已然明了绿絮何意,轻轻勾起唇:“绿絮,你大可安心,本宫岂会如此不顾人伦。”
说这话的同时,胡曦岚觉得心里发虚的紧。
高纬回来的时候,胡曦岚被娄太后留在了宫里,不得不跟着其他人一起等。
终于看到她的时候,胡曦岚松了一口气,万幸,还好没事。
看见她与娄太后祖孙和乐,情不自禁地出声打断,但她还是中规中矩地向自己请安。
不由想到,若是高俨,恐怕早就扑倒自己怀里撒娇了吧。
看她和斛律雨旁若无人地打闹,胡曦岚面色平静地攥紧了那只收在袖中的受伤的手,指甲掐在还未愈合的伤口处,更疼了。
她们大婚的那日,胡曦岚在与高湛互相敬酒后,又独自喝了很多酒,脑海中消失不去的是高纬揭去斛律雨面纱时,脸上浮现的微笑。
沐浴完没多久,高湛就来了,混着浓重酒气的气息扑到颈脖中,耳边是他低低的声音:“岚儿,咱们再生一个嫡子吧。”
明明是很熟悉的气息,那日却出奇地让她讨厌,用力推开他,语气淡然说道:“我酒喝多了,累了,你找别人吧。”
目送了怒然而去的高湛,胡曦岚穿着纱衣,抱膝坐在脚踏上,透过镂花的窗棂,看着那轮圆满的清月,她流了泪,将脸掩在双腿上,她终于哭了,直到睡着。
次日清晨,绿絮看到她红肿的眼,慌了神,她却只是说道:“昨天酒喝多了,半夜胃里难受,实在忍不住便哭了。”说完便不管她,去洗漱了。
洗漱完,绿絮一脸凝重地告诉她,高湛离开乾凤宫后,去了宋嫔那里,胡曦岚只是淡淡说了句:“哦。”
两个月后,宋嫔身怀有孕,又六个月后,十一皇子高仁雅降生。太医诊断:此子先天哑症,宋嫔听到这个消息大悲 ,半个月后就病逝了,十一皇子改由裴嫔抚养。
一次,太医院正来请平安脉时,无意间说道:“若是受孕前,父母过度饮酒,孩子很可能身有残疾。”胡曦岚垂下眼睑,心下叹息。
新年过后,百忙之中的胡曦岚突然听到了一个消息,当下觉得高纬其实挺欠揍的。
身为太子就该好好待在宫中,更何况已经成婚了,可她偏偏热衷于战场之事,难道不知道有人很为她担心吗?
她再一次去了凶险莫测的战场,不过幸好这次没听到她负伤的消息。
听到她回来的消息,胡曦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急冲冲到了东宫,却出乎意料看到了她和斛律雨正在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玩耍,好似一家三口。。。
暗暗咬了咬下唇,忽然发现她的左手缠着纱布,原来她还是受伤了。
那日,胡曦岚与她们一起用了午膳,随后,亲自帮她换了纱布,抬头时看到她犹豫的神色,不发一言地等着她开口。
果然听她说了都齐可汗拜托之事,也得知了女孩的新名字:高紫凝,是个好名字。
看到她眼底的不安,胡曦岚有些悲哀,真想告诉她,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是会答应的。
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那双蓝紫色的眸子立时有了神采。
胡曦岚还没反应过来,就到了一个有着淡淡苏合香的怀抱中,“母后,谢谢你。”
挣扎了许久,到底还是放下了想要抚上她脊背的手,轻轻说道:“无事。”
胡曦岚没想到,临近年底,还有那么大的“惊喜”等着自己,看着那封请求和亲的国书,胡曦岚轻轻念道:“宁远公主陈涴。”
经过斛律雨的劝说,她终是答应了。
时隔一年多,穿着金凤绣衣的胡曦岚再一次在昭阳殿见证了高纬的婚礼,那天喝的酒是苦的,这是胡曦岚喝醉前最后的意识。
第二天醒来,她发现自己未着寸缕地躺在锦被中,身上是暧昧的痕迹,从绿絮等人的眼神中,她知道是高湛来过了。
她让宫人准备了汤池,屏退宫人,她在汤池中狠狠搓洗,将暧昧的痕迹变成了深绯色,这才让她感觉干净了些。
一直快到肌肤发皱,她才被绿絮拉起,换上衣衫 。
看着绿絮哭着对她说:“奴婢不该让陛下进去的,让娘娘如此痛苦。”
她抚着她的脸,叹息道 :“他是皇帝,你能有什么办法?别哭了,去洗洗吧。”
一个月后,葵水虽晚了几日,但好歹来了,她松了一口气。
除夕的时候,她看到了高纬,和她的两位妻子。
她不知道,胡曦岚一直站在暗处,看着她依次将她们扶下銮辂,直到她们走远,胡曦岚才走出来,绿絮看见她嘴上毫无血色。
对她低声说道:“娘娘您这又是何苦?”胡曦岚惨然一笑,低声说道:“我也在想我这是在何苦?明明我是有丈夫的。”
宴会开始前,她不经意看到高纬盯着自己,虽有白玉旈珠遮挡,但还是看到了她通红的脸。
胡曦岚想不通她为何会这样,也不愿意去想,这段感情于世不容,她想拼命脱离,更不想让高纬与她一起万劫不复。
宴会上,她看到高阳王高湜对着高纬放肆无状,皱了皱眉,悄声命绿絮去调查了高湜。
随后,她便以身体不适提前告退了。
当夜她是抱着紫凝睡得,她梦到了高纬,清晨醒来,她发现亵裤有些冰凉,默默叹息。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她努力不去和高纬见面,甚至是免了她的每日请安,高湛问起来时:“纬儿已经参政了,何需让她每日清早这么辛苦地来这里请安。”
同时她抓紧一切时间与高湛待在一起,让其他人都觉得帝后琴瑟和鸣,并让高俨每日都来陪伴自己,暗暗提醒自己:你和高湛可是已经有阿俨了,尽快忘记她吧。
可是她高估了自己,白日里与高湛待在一起还行,到了晚上安寝时,高湛的气息让她讨厌异常,事后她也是一次不落地服用避胎药。
她不想让高纬看到她和高湛的又一个孩子。这是胡曦岚无法否认的
上巳节前一月的晚上,她突然想到了自己早逝的母亲,她害怕素来尊礼守道的母亲斥骂她的不知廉耻、训斥她对高纬不顾伦常的感情。
想着想着,她流了泪,渐渐地,便坐在镂花窗棂处睡着了,第二日就发了高烧。
昏睡中她仿佛看到了高纬,她紧握着她的手,低声说道:“母后,您一定不要有事,求你了。”
第四夜,她的烧退了,她一睁眼就看到了趴着床边的高纬,轻轻用指尖触摸了一下她紧闭的眼。
靠近了她,封住了那两片淡红,舌画出了她的齿形,她皱了皱眉,她赶紧退出。
那一刻她由衷庆幸高纬与她并无血缘,如此她才能触摸到这个一直在心上的人。
随后,她便带着笑意,沉沉睡去,一夜好梦。
河清五年终于变成了天统元年,她也从皇后变成了太上皇后,同时她得知她们三人的关系更亲密了。
得知她在离宫里被郑大车轻薄时,胡曦岚疯了。
她砸坏了行宫里的瓷器、玉饰,要不是绿絮拦着她,她说不准真的会逼高湛下一道赐郑大车鸩酒的诏书。
得知郑大车被高纬送出邺都后,她命人快马加鞭传了一封懿旨。
当月,郑太妃病逝于毗陵天静寺,终年四十有三。
高纬加冠后,高湛与她说是时候该让她懂得“人事”,诞育子嗣了。
胡曦岚应下了,命绿絮将自己准备好的帛画送去,眼角微微润湿。
黄昏时候,张丽华带着紫凝来找她,要去找高纬,想要她一起去,她低声答应了。
她没有想到,她从书上抬头时,看到的居然是高纬与张丽华暧昧的一幕,看着高纬紧紧盯着张丽华,她指尖冰凉。
在她夺过那女官帛画时,胡曦岚的心是没知觉的,所幸,她对那女官没兴趣。
在听到她问自己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时,胡曦岚很想打她,恩,很想。
不过诱导她与自己击掌后,胡曦岚立刻高兴了。
高纬吻她时,胡曦岚一下子懵了,感受到她的动作后,胡曦岚觉得她也是喜欢自己的,不由自主地让自己深陷其中。清醒过后,她却落荒而逃了。
她没有想到,没过几日,她们就同了床,她成了她第一个女人,她清晰感受到了高纬对自己的情意。
她先是庆幸她们无血缘,尽情享受着她的温柔,不可自拔。
清醒过后,她突然想到了素来不容许背叛的高湛,害怕高湛得知这一切,对高纬不利。
高纬走后,胡曦岚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绿絮,登时明白了,难怪昨夜宫人会那么少,难怪她会不在,凭她的武功,明明是可以保护自己的。
绿絮说:“奴婢实在是看不下去娘娘再这么苦了,如果娘娘不高兴,就责罚奴婢吧!”她摇摇头,让绿絮走了。
那段时间她日日都担心高湛对高纬不利,不经意之间都忽视了高俨。
直到有一日,高湛对她说:“岚儿,我想让仁威替代仁纲,毕竟仁纲不是嫡出的。”
胡曦岚觉得很可笑,高湛不介意高纬是女儿身,却一直介怀着她不是嫡出的。
胡曦岚为高纬感到悲哀,她从小就没有得到真正的母爱,自己对她也总是若即若离的,而高湛更是把父爱都给了高俨这个嫡子身上。
若是没有皇位,高纬又能剩得下什么呢?
成为废帝意味着什么?随时都可能便被赐死。
胡曦岚清楚高俨,这个孩子性情乖张偏阴鸷,他长大之后又岂能容得下这个曾经为帝的皇兄?毕竟就算被废,高纬也还是高湛名义上的嫡长子。
按照高纬的性格,为了让斛律雨和陈涴不受牵连,她肯定会想方设法地让她们离开自己,而胡曦岚也不能去陪她,她到时候就真的是一个孤家寡人了。
抬起眼睑,她淡淡说道:“胡氏已经送了命,纬儿也被你剥夺了女子的幸福,你现今如此,不觉得偏爱太过了吗?”
盯着他,胡曦岚一字一句说道:“她是嫡子,还是嫡长子,永远都是。”高湛撇开目光,离开了。
那日高俨过来的时候,胡曦岚将他拉到身前,吩咐道:“阿俨,你记住,如果你父皇问你可想做皇帝,你一定不能答应!”
高俨撇了撇嘴:“凭什么皇兄可以做皇帝,我就不可以,他是嫡子,我也是,母后也太偏心了吧。”
胡曦岚冷冷看他:“阿俨,我告诉你,纬儿所付出的代价是你想不到的,你已经有了这么多她得不到的东西了,若是连这皇位都要,那就太无心肝了,枉费她平日里对你的爱护。”
高俨到底还是有良心的,他遵从了她的交代,拒绝了高湛,高湛终于将这念头打消了,胡曦岚暗暗松了一口气。
之后的日子里,她得知高纬依次与斛律雨和陈涴同了房,她没哭,只是每次都看了一夜月亮,身子冰凉。
得知斛律雨怀孕的消息时,她是替她高兴的,也羡慕,最后嫉妒。。。
第二次肌肤之亲是在她和斛律雨吵架后,她看出来高纬是爱斛律雨的,她想问,她对她呢?不过到底是没问,就这样看着她离开了。
一个多月后,张丽华怀孕了,高纬告诉她是自己的孩子,胡曦岚感觉心脏猛地一收缩,忍着痛彻心扉让她去陪了斛律雨。
※※※
胡曦岚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高纬喜悦的脸。被高纬紧紧搂在怀里,她哭了,哭的很大声,她想要把委屈都哭出来。
高纬吻尽她的泪,褪了她的衣,感受到了她微凉的身体,心疼地抱入怀中,极尽温柔地让她到达了巅峰。
余韵之后,她被告知绿絮代替她过世的消息,她抱紧了高纬,无声哭泣。
第二天,她去了永平陵看望绿絮,向她三叩首拜谢。快离开时,她看了一眼高湛的石棺,轻声道:“步落稽,以前的胡皇后已经随你去了,我现在是胡娥英。”
大概是这段感情真的于世不容,她丧失了生育能力。
她看出来高纬怀疑高俨难产时伤害了自己的身体,但到底也是自己的骨肉,她不能让高纬伤害他。
不幸中的万幸,高纬将瑞炘交给了她,她终于有了高纬的孩子,现在她希望上苍能仁慈地不要再降灾祸,让她们就如此地生活吧。
胡曦岚坐在榻上,看着瑞炘骑在高纬脖子上,咧开了嘴,不停地笑。高纬一边转圈子,一边喊道:“哦,飞咯。”
胡曦岚勾起了唇,目光飘远,心道:绿絮我现在很幸福,你别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