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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盈恺睁开眼睛,明亮的日光让他觉得有些刺痛,他闭了闭眼睛,再度张开,怔忡地仰面躺着,看着没有一丝云烟的白灿天空,一时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突然,他猛地坐起。他记得在失去意识之前,他一直紧紧地抱着那个人。现在他在这里,那个人呢?
一片璀璨的银色光芒闯入眼中,有着柔亮银发的高大男子静静地躺在他的身边,无声无息,他的表情安祥宁静,仿佛已经达成了一切心愿,了无遗憾,平日里如高原雪峰般肃冷迫然的气势仿佛都柔化了,便要就此随风而去了一样。
他发现自己还在紧紧握着那人的手,力气大得触感都已经麻木。他将另一只手也敷上去,用双手握住,感受到手中温凉的触觉,确认那并不是幻觉,才慢慢地沉下心来。
“我真是疯了……”他喃喃自语。
在凌式星英雄岛,在虫洞的风暴`乱流中,他看到银发男子视死如归平静甚至满足的神情时心中陡然刺痛,他忘记了一切选择了回头。
但是他并不后悔。
来到这个世界,他所做的所有的一切,无论财富、地位,还是荣誉,不过是为了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所以,这一次也同样,遵从了自己的本心。
他抬头环视着四周,他们似乎在一片石林之中,每隔几米就有擎天竖起的高大石柱,有灰色、褐色,有的只是一个柱体,有的上宽下细犹如箭头,有的顶着伞盖,都有数米高。柱体的表面也十分粗糙坚硬,有褶皱有裂纹,就像干燥的枯死的树皮。地上也是十分粗砾而干燥的沙石硬土,坚硬无比,寸草不生。
起身时略略有些发沉,大约这个不知明的地方重力比标准单位要大一些。不过他们的运气已经很是登峰造极了。被卷入虫洞的乱流,没有被铰碎反而成功脱出,虽然被卷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却是个可以自由呼吸的宜居星球。他在最后打开的场宇宙服早就不知丢哪去了,如果不是运气真是好到爆棚,恐怕他都没机会再睁眼。
他有心到四周探查一下,看看自己到底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但是身边的人还没有苏醒。他受了伤,又中了迷幻剂,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他不能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他重新蹲下身,目光落在银发男子沉静的容颜上,然后他惊喜地看到,身旁的人慢慢睁开双眼。
幽深的紫眸有一阵茫然,然后散开的目光在最短的时间凝聚回一处,定定地看着封盈恺,坚定不移,深邃幽沉,好像要把他看到心里。
目光碰撞,仿佛有时光的回流都蕴涵在其中,令人忍不住想要深究,又畏惧不前。
“你醒了。”最终,封盈恺让开一步说道。
寐骁看着他,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坐起身来。经常披在身上的厚重大氅早就不见了,他的身上由黑灰色的皮制劲装包裹,紧身的衣物一丝不苟地勾勒出他修长流畅的身形,随着他的动作,充满着强韧的力量之美。
寐骁起身的动作稍顿了顿,他轻皱了下眉,伸手沿着裤子上被利器豁开的口子撕开,半点犹豫都没有。伤口被扯动,又开始涌出汩汩的鲜血。他从袖里取出一支袖珍的手`枪,几下将其灵活地拆成零件,然后拿着其中一件零件扑地打出火苗,在封盈恺惊愕的目光中直接将火苗掠过伤处皮肉止血。随后他一脸平静地站起来,动作利落自如,就好像根本没有受伤一样。
封盈恺默默地将那些拆开的零件拾起,递还给他。
寐骁接过零件,在手指轻触又分开的瞬间,他忽然说:“谢谢。”
封盈恺挑了一下眉毛:“谢什么?”
寐骁的眼神严肃:“谢谢你站在我们这边。”
封盈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在面对朱利尔斯的时候,于是做出很是轻松的样子道:“就算我不帮,你们也一定会有取胜的办法。”
寐骁望着封盈恺,良久,他又垂眸沉声道:“对不起。”
“哎?”
“我很抱歉让你随我落到这里。”银发男子对他弯下了腰,如此认真,阳光从他身后随着泛着光晕的发丝垂落下来。
封盈恺为他的话而怔了怔,然后露出心底最真诚的笑容:“我只是遵从自己的心意做了我认为最正确的选择。”
寐骁深深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有紫水晶般的眼眸中清楚地倒映着他的影子,眼神中的色彩难以形容。
封盈恺有些不自在地正了正神色,才轻声道:“艾费罗斯先生……”
“寐骁。”
银发男子打断了他,那语气让封盈恺赫然怔住。
他看着银发男子站在风中,目光坚定而沉着,唇边有着若有若无的浅淡的弧度,安静内敛,曾经刚硬的气度似乎都柔和下去,有着陈雪初融的温度,不自觉地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起在英雄岛上曾经听到的称呼,他知道这是他的答案,嘴角的笑意变大:“骁。”他轻轻地唤道。
这一次寐骁没有反驳,他们对视着,空气中只能听到二人轻轻浅浅的呼吸声,有什么,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他知道,那是,心花绽放的声音。
封盈恺随着寐骁向前走了几步,石林只有小小的一片,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原野,铺盖着暗褐色的土壤,看上去没有现在脚下踩着的这样已经干涸。原野上满是稀疏的红林,那些红色的植株都有几米高,光滑没有枝蔓,有着玉一般的光泽,几乎像是透明的。淡红色的杆上顶着鲜艳的红色伞盖,伞盖的背面,是如珊瑚般精致的脉络。也有的还没有长成,要低矮一些,还没有长开的伞盖合拢在柱体的顶端。
没有虫鸣,没有鸟叫,这是一片寂静的原野,与那火红火红的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寐骁打开腕间通信终端,一片宁静,搜索不到任何信号的存在。一枚大小如钢笔的探针升到半空,赤橙黄绿,依序闪过微光,寐骁手上的终端器便显示出一组组数据,得到这个地方覆盖的大气的成分,虽然与地球稍有出入,但总体还在适合呼吸的范围内。
“不在帝国范围内的宜居星球,看来我们将会成为伟大的发现者。”封盈恺站在寐骁身后,一同看着光屏上的数据,然后轻快地笑道。
寐骁不置可否地调适了一下探针,关上光屏,抬眼看了看比刚刚又低垂了一些的日头:“先找食物,然后安顿下来。”
“好。”封盈恺领会地点了点头。
“你还有什么武器?”
封盈恺从身上摸索了一阵,他在这一次出发前就预感到会遇到情况,特地找修做了不了装备,但是显然他还是低估了这一次事件的危险程度。他所有的武器都已经在英雄岛消耗殆尽,其它的一些东西也有很多在时空乱流中丢失或损坏。最终,他还剩下的只有手脚上的力量增幅器,定位仪、通讯器,还有一台微型探测器。
寐骁仔细检测了一下他拿出来的东西,抬头望着他:“还不错。”
封盈恺汗颜,修的东西虽然想法不错,但受限于他提供的材料、资金和年龄,寐骁这样的评价很中肯。
而寐骁这一边就令封盈恺叹为观止了。通过纳米技术,任何工具都能以粒子为单位拆分,在不使用的时候它们可以是身上的一件饰品、衣服上的一片花纹,使用时,就可以重新聚合成武器。于是他看着寐骁从衣服、鞋、腰带……几乎是匪夷所思的地方变出一堆零件,熟练地组成各种工具。
这个时代科技高度发达,各种工具都可以做得尽可能的小巧,寐骁就用这些细小的零件组装出了聚能枪、高速震荡的匕首、锁链、激光剑、飞行器、微型炸弹……
这种技术是修根本达不到的,修再天才也受身份所限,帝国法律中平民不能私造武器,民间也不会有准确的武器图纸。
“你的枪法不错。”寐骁将仅剩的两支枪都抛给了封盈恺。
封盈恺接过武器一怔:“你呢?”
“我用这个。”寐骁指了指刚组装好的激光剑。
封盈恺心中一动,眉头微微皱起。
寐骁启动了封盈恺携带的探测器,将它与自己腕上的终端信号相联,看出封盈恺眉宇间神色犹豫,似乎还有疑问,他又淡淡地补充道:“两人配合,一个主近战一个主远攻,这是最合理的配置。”
在他沉静静目光的注视下,封盈恺沉默不语,他知道他说得没错,但是他同样知道,寐骁始终将他摆在了二人中相对安全的位置。
他们来到石林的边缘,可以闻到有一些淡淡的泥土的霉味,前方满眼全是红林,稀疏地看似一目了然,又连绵着分明望不到尽头。而除了红林与粗砾的泥土外再无他物的寂静,总让人觉得这看似平静的红林隐藏着什么。
寐骁将封盈恺拿出的探测器放飞到前面,他自己的探针将跟随在二人身后警戒。
他们前进的速度很慢,一边走一边辨别方向。四周很安静,安静到脚步声都显得十分刺耳。前方探测器传回的画面始终一程不变,但是他们不敢掉以轻心。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除了高大的带着伞盖的红林,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的物种。这诡异的情况让他们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封盈恺吹了声口哨缓解紧张的气氛,戏谑地笑着说:“要是找不到食物,我就只能把你吃了。”
寐骁丝毫没有迟疑地点了点头:“好。”
许是他的回答太过平淡得理所当然不容拒绝,让封盈恺一阵尴尬:“……呃,我是开玩笑的。”
寐骁嘴角微微弯起,语气却认真道:“我知道。”
封盈恺转身抚额,寐骁这种人,他永远也猜不出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突然,走在前面的寐骁停下脚步,封盈恺听到身后的探测器发出急促的警报,与此同时寐骁亮出激光剑,反身向后冲过来,眼中满是冰寒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