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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你可算回来了。”马管家迎上来,紧绷焦灼的脸在见到楚沉夏以后终于松了下来。楚沉夏还未问出口,里面便传来一阵茶杯瓷器“啪擦”落地摔碎的声音,健步如飞便往大厅走去,马管家忙跟上去。大厅里一个年纪约莫三十五的男子紧紧拽着鹿寻,尽管他已年过三十载,但周身散发的气质仍然与整个大厅格格不入,明眸皓齿,端正的五官隐隐透着一股英气,简直让人无法想象他年轻时会有怎样惊人的容貌。鹿寻看到楚沉夏时,一双大眼骨碌碌地转了一圈,细看竟有些愧疚的神情,楚沉夏因此推测,这个男子便是钱重,鹿寻口中的大叔。楚沉夏迈步上前,从容不迫道:“是钱家老爷吗?”钱重闯入将军府时原本有些怒火,但见到楚沉夏态度中肯,气度寻常,没有一丝将军架子,浮躁的心才缓缓沉下来,行礼道:“草民钱重见过将军。”楚沉夏微微点头,用手招了招鹿寻,示意她过来,鹿寻犹豫了一下躲到了钱重身后,钱重听到楚沉夏叫她鹿寻,心里嘎登一下,但仍是僵着脸,一副不肯委蛇的模样,淡淡道:“二七原是我府中婢女,我夫人误将她送至将军府,是夫人的不对,我代夫人向将军赔罪,只是二七,必须得跟我走。”
楚沉夏见他神色异常,必知鹿寻对他意义非凡,但还是做出了没得商量的表情,“家母偏爱鹿寻,若是鹿寻走了,家母怕是伤心的饭都要吃不下。”这话虽然夸张了些,但也是实理,楚夫人原本打算初七便回府,可是又喜爱鹿寻,因此多留了几日。“既然如此,那不如问问二七是想留下还是跟我走?”钱重回首欲问鹿寻,却听到这位年轻的将军淡淡传来一句,“我要是不答应呢?”
两人视线相交,谁也没有避开,一个眼眸深深,似能将人的目光尽数吸进去,一个锋芒毕露,似乎要将对方伤的体无完肤。僵持间,楚夫人在老嬷嬷的陪同下赶到了大厅,还未走到楚沉夏跟前,便已着急唤出了鹿寻的名字。钱重整个人一僵,闻声慢慢转身,楚夫人看清来人,目光由着急转成了哀痛,方才能言善辩的钱重,此刻却觉得张嘴都是那样的艰难,终于从吼口翻滚出三个字来:“黎姐姐。”
“你别叫我。”楚夫人眉心一皱,泪水便从眼角跌了出来,楚沉夏连忙示意周围的人尽数退下。“黎姐姐,这些年,你还好吗?”钱重缓缓放开了鹿寻的手,踌躇着向她走近了一步。“你别说了。”楚夫人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带着哭腔怒道,说着忙背过身去拭泪。楚沉夏见母亲双肩剧烈地沉浮,一时怔仲不知该上前劝慰还是质问眼前这个男子,母亲从前认识的人并不多,怎么会这个人有些牵扯,偏偏母亲还这般动容,楚沉夏一下子想到了那里去,视线又飘到了鹿寻身上,脑子登时一片空白。莫不是...鹿寻是母亲和钱重生的孩子!难怪母亲第一眼见到鹿寻就这般宠爱!想到这里,胸腔如缺氧一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黎姐姐!”钱重无奈地加重语气唤道。“夏儿,你带鹿寻下去玩吧。”听到母亲的要求,楚沉夏没有犹豫,也不敢多问一句,当下拉过鹿寻便出去了。正巧儿,永明公主的婢女原清来见,也不管她来将军府有什么事,将鹿寻一把塞给她,便匆匆折了回去。小心翼翼地趴在大厅外侧的东窗下,将耳朵紧紧贴在墙壁上,以便听个清楚。母亲悲痛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你老实说,鹿寻是不是你的孩子?”楚沉夏听闻此言与自己所想一样,大惊失色,险些一个不稳滑到,小心地半弓着身子,透过窗子的缝隙往里瞧去,只见钱重一个偌大的汉子眼眶也红了,嗓音也不掩沉痛,“黎姐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话至此,楚沉夏忽然反应过来,狠狠拍了一下自己,母亲方才问钱重,鹿寻是不是他的孩子,这话显然表示鹿寻不是母亲的孩子,如果是母亲自己生的,她还问钱重干什么呢?自己心里作祟,竟然慢了十几拍才反应过来。当下觉得探人隐私无礼,准备离去时,里面的人忽然说道:“云舒走了那么多年,就算有孩子,也不该是二七这般大。”云舒这个名字,楚沉夏并不陌生,她曾是金城最有名的舞姬,一曲惊世翩跹至今被人提起,翩跹舞也被各地的舞姬争相模仿,但见过云舒跳舞的人都摇着头唏嘘,这世上只有一曲翩跹一个云舒罢。母亲如何就同这些人有了牵扯?“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说不知?你应该说不是才对。”母亲似乎对他有许多敌意,这一点在语气中也毫不遮掩。钱重怔仲了一会,才道:“我只是讶异这世上会有如此相似之人,难免...”“你执意要将鹿寻带回去?”“是。”“那我再问你,鹿寻在你府中可受欺凌?带她回去,与她又有何益处?不如我将她收为义女,她这一生也能过的清白干净。”“如此,钱某求之不得,多谢黎姐...”母亲打断他道:“我不是为你,我为的是云舒。”“二七她不是云...”母亲又打断他道:“你不必说,我心里已经清楚了。”楚沉夏见他们话也说的差不多了,正想矮身离开,远处的马管家见到自己撩开嗓子吼道:“将军!将军!”跟着便是欣喜地小跑了两步,直跑到自己跟前,喜滋滋道:“将军,你让我找的地方找到了。”“夏儿。”听到母亲的呼唤,楚沉夏硬着头皮起身,马管家见到楚夫人与钱重都红着眼眶,一时口快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楚沉夏丢来一个狠辣的眼神,马管家连忙噤声,倒是钱重转移话题飞快,对着楚沉夏道:“这是沉夏啊,都长这么大了,年纪轻轻便做得了将军,我看他一身正气,意气风发,在年轻人里当属出彩。”楚夫人目光深深看着窘迫的他,接话道:“什么不卑不亢,在我眼里就是个孩子,你有事便忙去吧。”钱重不知她这后半句话究竟是在对谁说,一时也不好接话,倒是楚沉夏反应机敏,连声道是后,步伐矫健地离开了。楚沉夏今天的心情可谓是做贼被抓了个现行那般忐忑,平时的淡然镇定不知跑到了哪里去了。马管家紧紧跟在大步如飞的楚沉夏身后,走了几步便有些吃力,一便喘气一便欣喜道:“那地方...”楚沉夏没心思听他说话,四处张望了一番,问道:“鹿寻和原清去哪了?”“大概是去后院玩了吧,那地方...”“噗通!诶呀!”入水声和尖叫声忽然传来,楚沉夏眉间急促一跳,连忙赶过去。只看到两个人浑身湿透了从水缸里爬出来,楚沉夏一个健步,便将两人拉出来,斥道:“这天气还未炎热到跳到水缸里去降温吧?”鹿寻眨了眨眼睛,怯怯地低头不敢看他,原清因为与楚沉夏熟悉了,因此不惧他,笑了笑道:“我们是不小心。”“好了,快去换衣服,不然该感冒了。”楚沉夏无奈地催促道。见到鹿寻吐了吐舌头,便又想到了母亲与钱重的对话,眉间又隐隐皱了起来。“是了,得快点换衣服,一会你就得跟钱老爷走了。”原清拉过鹿寻的手,两人对视笑了笑。没想到这鬼灵精这么快就和鹿寻玩到一处了,楚沉夏忍不住敲了敲她的脑袋,原清捂着脑袋不解道:“将军无故打我作甚?”
“我这是警告你不要打我们鹿寻的主意,别把我们鹿寻带坏了。”楚沉夏环胸看着她,见她停下脚步,又催促道:“快走,衣服都湿透了,再不换该感冒了。”鹿寻的脸上忽然红了一红,有些愧疚地看着楚沉夏,极轻道:“鹿寻对不住将军。”楚沉夏一怔,随即温和地笑了笑,“是我对不住你,你可能回不了钱府了。”鹿寻和原清同时“啊”了一声,但是原清声音比鹿寻高上许多,因此遮盖了她的声音,原清眨了眨眼睛,挽上她的胳膊,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以后我们还能常常见面。”原以为鹿寻会失望一番,却也没见她有多难过,楚沉夏低声说了句小没良心的,就把他们二人推进了房间。一转身,马管家已经凑到了跟前,楚沉夏不由自主退了一步,道:“你说吧。”马管家见自己终于可以说话,这下如打开了水库的阀一般讲个不停,“我心说怎么一直找不到那地,原来那望心湖是秦朝时的叫法了,如今可不叫望心湖。如今也没有湖了,据说是两百多年一场大旱,将那湖给生生旱干了,后来的人便把房屋造到了那里去,渐渐地就成了一个庄子。再过了一百多年,那庄子慢慢就兴盛了,有着方圆百里最大的赌场。如今更是了不得,这庄子便是南宋最大的赌坊,无心阁,说到这赌坊的名字,还是从最初传下来的。不过我倒是听闻一件趣事,说是无心阁最初可不是个赌坊,暗地里是个收钱帮忙杀人的地方,江湖中的人都知道,只是后来阁里的那些杀手忽然一夜之间全消失不见了,这也太邪乎了,有人说是遭了报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