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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府宅院很大，据说是辛老将军以身殉国后，为了优待他的遗孀而特意给辛夫人准备的。</p>
也许是因为府里太大，而下人不足，侍卫敲了好久的门后门才被打开，出来一个颤颤巍巍、后背佝偻，做下人打扮的老人。</p>
“你们是谁呀！”老人似乎耳背，用一只手撑着耳朵，说话声音也很大。</p>
穆敏大声道：“我们是秦将军府的人，来拜见辛夫人！”</p>
边城最不缺的就是将军，自然到处都是将军府。但是姓秦的将军，只有陆弃和小萝卜了。</p>
老人道：“谁？我听不见！”</p>
吱吱着急，上前连说带比划，可是半天老人都还是没听明白。</p>
“要不硬闯进去吧。”吱吱着急了。</p>
穆敏笑了笑，看着老人面带深意地道：“那大可不必，老伯会请我们进去的。因为没必要再拖延时间了，府里所有的门都被我们的人堵住，谁都出不去。”</p>
老人脸色猛地变了，后退两步想要回去把门关上。</p>
穆敏却伸手按在半开的门上，门顿时不能再关上。</p>
“我们走！”穆敏傲然道，一马当先地闯了进去。</p>
老人面上露出颓然之色，深深叹了口气，然后跟上众人，脚步不复刚才的踉跄。</p>
辛府很大，但是内部也实在荒凉。</p>
穆敏觉得自己一直走到辛夫人的院子——这个很好找，最中间位置，她都没有遇见老人以外的下人。</p>
进到辛夫人的院子，里面也不过只有两个洒扫的婆子。</p>
看见他们来，婆子惊呼，帘子被掀开，走出个穿半旧青色比甲的丫鬟，二十岁上下，姿色平庸，身材高大。</p>
穆敏一眼就看到她双手粗糙，显然是做惯了粗活的。</p>
“你们是谁？光天化日的强闯民宅吗？”青衣丫鬟厉声道。</p>
吱吱对穆敏道：“别和他废话，一起进去就是。”</p>
穆敏点点头。</p>
她们两个决定硬闯，便是几个丫鬟也不在话下。</p>
这时候，丫鬟身后忽然有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我夫君为国捐躯也不过一年而已，这就要上门欺负我一个孤寡的老婆子吗？”</p>
一个看起来六十多岁、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拄着拐杖出来。</p>
她穿着沉香色褙子，头上仅有两根银钗，头发却梳得光亮，一根乱发都没有；她面容冷峻，颧骨很高，神情间有种令人感到不舒服的刻薄冷厉。</p>
穆敏没想到，辛夫人竟然这般老态。</p>
要知道，辛老将军为国捐躯时候才五十三岁，辛夫人却像大了十几岁模样。</p>
吱吱冷笑一声：“辛夫人不要妄自菲薄。你可不是什么孤寡的老婆子，你有儿子。那红透半边天的楼小楼，不是你儿子又是谁？”</p>
辛夫人的脸色瞬时更加难看：“哪里来的黄毛丫头，信口雌黄！我只有两个女儿，何来的儿子？那什么楼小楼，不过优伶之辈，休要用他羞辱于我和为国捐躯的将军！”</p>
“这时候你还装？”吱吱不客气地道，“真以为能撇清关系？我告诉你，楼小楼刺杀大公子，已经被抓住了！他供出了你，你今日就是说破天，也是主犯。是你主使他去刺杀大公子的！”</p>
“嘴唇上下碰碰，说出来的就是真的？”辛夫人用拐杖敲打着地面，情绪很是激烈，“真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和你个丫头片子说话，有什么事情，让秦昭来找我说，你还不配跟我说话！”</p>
穆敏似笑非笑地道：“你会有机会见到秦昭的。楼小楼刺杀他，不管主犯从犯，都难逃其罪。辛夫人，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p>
“我不会去的。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楼小楼！谁敢动我，先问问将军的在天之灵同不同意！”</p>
“呵呵。”吱吱冷笑一声，站到穆敏前面，自己冲到最前面，和辛夫人针锋相对，“那我来给老夫人讲个故事。很多年以前，有个十三岁的女孩，家里实在是太穷，家人要把她卖到花船上。她连夜跑了，后来险些活不下去。为了一口饭，她答应了给一个贫困寡妇刚刚两岁的儿子做童养媳……”</p>
辛夫人的脸色顿时变了。</p>
穆敏则想，看起来吱吱，没有白熬这一夜。</p>
“后来寡妇去世，女孩自己拉扯着小相公长大，后来小相公也争气，投军后奋勇杀敌，很快展露头角……女还已经成了三十多岁的妇人，生了两个女儿。可是小相公并没有嫌弃她，一直对她十分敬重。只是子嗣之事，成为压在他心头的重担。”</p>
“她或许刚开始也惶恐过，但是后来就成了洋洋得意，得意于自己相公的忠诚，甚至开始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这样她周围没了朋友，小相公虽然有意提醒她，但是在她的强势面前也不敢提，她就愈发张狂起来……”</p>
吱吱所说的，有一些是楼小楼告诉他的，有一些是她早上和穆敏一起吃饭的时候听人禀告的，再加上她的些许猜测，基本也拼凑出来了事实的真相。</p>
而看着辛夫人控制不住颤抖的样子和青黑的脸色，她就知道，她说的都是对的。</p>
“过了两年，她听说小相公在外面养了外室，还刚生了个儿子，简直是晴天霹雳，不敢置信。”吱吱继续道，在辛夫人面前踱步，看向她的眼神有憎恶，亦有淡淡的怜悯。</p>
这个悲剧，并不仅仅是辛夫人一个人造成的。</p>
“她大概有毁天灭地的冲动，甚至想着和小相公以及外面的女人同归于尽。可是或许是她自己忍住了，或许有人劝她接受，反正她没有做出过激的事情。可是她不能接受这个孩子，她宁愿死后没人拜祭，也绝不忍受小相公和别的女人生孩子。”</p>
“后来，她让人暗暗调查，摸清了外面那个女人的性格，其实胆小懦弱，没有主见，所以便趁着小相公出征，编造了一套谎言，逼得那女人自己带着儿子离开。然后你又让人告诉回来的小将军，那女人跟着野男人跑了。小相公很耻辱，但是又不能公开寻找，便只能忍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