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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轻菡站起身来：“当年我不曾想过会走到今日这步。年轻的时候我想得很多，出身不错，想的是以后能高嫁，高过我的所有姐妹才好，也你争我抢，明争暗斗，抢长辈的注意和古纳爱；谁想到有一日就那般，丝毫没有征兆的，哗啦啦全倒了，我进了教坊司……”</p>
回忆起从前，她现在只剩云淡风轻。</p>
“后来遇见你外公，我以为终于能跳出苦海，结果却是海市蜃楼；生你娘的时候，我想我完了，生了个没用的赔钱货，自己也身价大降，前路暗淡；后来遇见没登基的皇帝，我想我终于可以逆天改命，一飞冲天，结果你娘蹦出来，带着他的男人说不行，这个天要翻过来……”</p>
“我享过别人不曾享受过的富贵，也吃过别人想都没法想的苦；我的人生，从来都在变，充满了意外。比如现在，”柳轻菡看着阿妩笑，“谁能想到，我的外孙女要做皇后呢？”</p>
“我早已想通，人生短短数十年，及时行乐是最重要的。”</p>
“我贪恋谢行的年轻和美好，就不去费心想他别有用心，也不奢望得到他的真心；我想要的就是身体，就是陪伴，再想多了，就是自寻烦恼。”</p>
阿妩松了口气。</p>
柳轻菡看着她如释重负的神情，笑骂道：“难道我活到这把年纪，还要你来告诉我，不能为情所困？”</p>
阿妩不好意思地笑了。</p>
她是真的有些担心柳轻菡和谢行的关系。</p>
柳轻菡笑容渐敛，眼中有杀气缓缓升腾：“今日话说到那个份上，你个傻孩子不知道，但是谢行或许明白，他只有两条路可以选，走，或者死。”</p>
她根本就没打算留下活口给皇帝。</p>
“所以收起你的那些担心，把自己的男人笼络住，稳稳地做好你的皇后，你外婆就高枕无忧了。”柳轻菡道，懒懒地靠在桌前，“来，说说你娘，是不是还是那副悲天悯人的酸腐模样？”</p>
阿妩正色道：“外婆，您这么说我娘，我会生气的。”</p>
“那是因为你傻。”柳轻菡道，“你是要做皇后的人，以后要跟我学，不要跟你娘学。我是皇贵妃，你做皇后，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至于你娘，啧啧，别提了。”</p>
阿妩：“……外婆，您做皇贵妃是实力；我如果将来做皇后，只是因为我哥哥恰巧做皇帝了。”</p>
柳轻菡哈哈大笑：“命好才是最让人嫉恨的。”</p>
阿妩和她说了天亮离开的安排，柳轻菡心情好，都答应了下来。</p>
天亮之后，柳轻菡和谢行乔装打扮，装成洒扫的母子俩混了出去。</p>
对于装母子，谢行是脸红的，而柳轻菡脸皮厚，气定神闲，丝毫没有露出破绽。</p>
知道她顺利出城，燕寒也进宫见了皇帝，说已经知道皇帝的诚意，现在回去跟燕云缙禀告，所以告辞。</p>
皇上并不知有诈，又设宴给他践行，燕寒欣然应允。</p>
阿妩也去了，坐在燕寒身后，看着皇帝左右的妙龄少女，撇撇嘴。</p>
原本她想了无数的凶险情况，可是因为柳轻菡给自己安排好了后路，丝毫没有破绽，所以现在还风平浪静，她也能从容地坐在这里吃饭，听皇帝哄燕寒。</p>
堂堂中原皇帝，现在竟然要对一个大蒙将军讨好，阿妩想想都觉得羞耻。</p>
既然要走，皇上肯定多多少少要有所表示。</p>
除了金银珠宝之外，他还送了两个美少年。</p>
阿妩回去之后看着箱子旁边站着的两个美少年，笑倒在床上。</p>
燕寒脸色极黑，咬牙切齿地道：“我又没说收下，你哭什么？”</p>
阿妩捶床：“我嫉妒。”</p>
实则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p>
燕寒道：“我看不上，不过我也暂时替你收下……以后，你会有要孝敬的人。”</p>
阿妩知道他这是说柳轻菡，无话可说。</p>
他们很顺利地离开京城，接着就是一路狂奔，往索州赶去。</p>
“我的老腰都快断了。”路上短暂休息的时候，柳轻菡垂着自己的腰抱怨，“从来就没有这样，像丧家之犬一般。”</p>
谢行默默地给她捏着腰，乖巧听话。</p>
阿妩拿起水囊灌了一大口水，然后豪迈地抬起袖子擦了擦嘴：“您再坚持坚持。”</p>
柳轻菡眉头皱成一团，嫌弃地道：“我都说你多少次，嘴皮子都要磨破了！你见过哪个女人像你这么喝水的？日后你是要做皇后的人，母仪天下知不知道？”</p>
阿妩一路上被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打击，已经练就刀枪不入之脸皮，闻言笑嘻嘻地道：“那就等日后再学。”</p>
别看柳轻菡说话刻薄难听，但是她还是很拎得清的人。</p>
她嫌弃阿妩皮肤黑，嫌她不知道捯饬自己，嫌她练武弄粗了手，耐心地教她如何养护肌肤，穿戴打扮，还让她每日晚上回去记得用牛乳泡手。</p>
阿妩被她说得有些不耐烦，便道：“那这样不能晒太阳不能拿兵器，天天就在镜子前转来转去，我干脆不练武了。”</p>
“那怎么行？”出乎阿妩的预料，柳轻菡竟然十分反对。“你比其他千娇百媚的女子有什么不一样？不就是你习武吗？这是你的长处，不能放弃。而且将来你男人要是成了别人的男人，你好歹还有自保的能力。”</p>
阿妩不乐意了：“我哥哥才不会呢。”</p>
“行行行，你哥哥不会，那是你亲哥哥！”柳轻菡满脸写着不赞同，“我不讨人厌了。”</p>
“反正您说您的，我相信我的。”阿妩道。</p>
“像你娘什么不好，像她一根筋。你要知道，跟谁过都是一辈子，你真当人海茫茫，月老给你配的人被你恰好找到？其实月老给你不是一根绣花的线，而是一根鱼线，这条脱了钩，只要你挂上饵，还有另一条会来的。你这个人，包括你的功夫，都是你的饵料。”</p>
阿妩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p>
任由外婆荼毒，到了索州，她就被她洗脑了。</p>
但是当她苦哈哈地跟燕寒诉苦的时候，后者却道：“我觉得她说得不无道理。”</p>
阿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