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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不是父皇，谁都无法体察他此刻的心情。</p>
不管他做出什么决定，毫无疑问都要忍受内心的煎熬。</p>
如果留下，父皇心里肯定会对孩子的身世存疑，而且恐怕是一辈子解不开的心结；如果不留下，那如果是父皇做出的决定，恐怕皇后娘娘意难平。</p>
燕川想，如果父皇真的决定不要，他要不要去提醒父皇，假装不知道这件事情会更好？</p>
可是为什么不要呢？</p>
韩妃已经自得其乐，幻想出蒋嫣然失宠的十八种惨淡模样；可是燕川却因为燕云缙未定的态度而感到忐忑紧张。</p>
蒋嫣然自己想了太多天，所以并没有继续再纠结多久。</p>
“红叶，先去抓药，这次不要慌张。”</p>
红叶哭着摇头：“娘娘，您再考虑几日，考虑几日好不好？”</p>
蒋嫣然无声沉默，神情是拒绝。</p>
“皇上那么宠爱您，只要您说是，那就是啊！”红叶道，“娘娘，您不想有个依靠吗？”</p>
“我说是就是？”蒋嫣然微微一笑，“所以就要欺负皇上，让他为千万人嘲笑吗？”</p>
这个孩子，会成为燕云缙的耻辱的。</p>
依靠之说就更是无稽之谈了。</p>
在这个问题上，蒋嫣然从来不相信任何人，她就是自己最坚实的依靠。</p>
红叶不肯去，蒋嫣然也不勉强，道：“那就改日再说吧，你会想清楚的。”</p>
红叶哭着出去。</p>
蒋嫣然走到书桌前抄写佛经。</p>
这能够让她的心静下来。</p>
傍晚时候，宫女进来问她晚上要用些什么，报了几个御膳房呈上来的可供选择的菜名，蒋嫣然想起那气味就吐了。</p>
宫女手忙脚乱地上前帮忙，红叶也闻讯赶来，一边给她顺气一边垂泪。</p>
娘娘都遭了这么多天的罪了，怎么能舍得……</p>
蒋嫣然这次吐得厉害，只觉得喉咙都火辣辣地破皮一般地疼。</p>
她终于能明白苏清欢怀孕时候所受的苦了。</p>
甚至这一瞬间，她觉得如果当初也这般折腾过生母，她似乎都没有那般恨她了。</p>
身后的手忽然变得宽厚而温热，蒋嫣然不由侧头，这才发现燕云缙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p>
她漱了口，摆摆手让宫女们都退下。</p>
燕云缙看着红叶红肿的眼睛，眸色有些幽深。</p>
而红叶察觉到他的注视，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下头，匆匆出去。</p>
“今日又是怎么了？”燕云缙淡淡道。</p>
蒋嫣然垂下眼眸：“还是……”</p>
“你还想骗我多久？”燕云缙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不高，然而情绪悲伤。</p>
蒋嫣然愣了下，抬头看着他。</p>
两人四目相对，久久都没有作声。</p>
蒋嫣然也没问他怎么知道的，只说：“你还是知道了，让你也跟着烦恼了。”</p>
结局却不会变。</p>
燕云缙问：“我确实烦恼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p>
“阿妩来那日，我给她上药时发现的。”蒋嫣然道。</p>
“燕川说，你不想被人怀疑他是谁的，所以不想要。”燕云缙道，“因为不想要，所以没有告诉我？”</p>
“这种取舍，虽然坚定，但是真的很疼。”蒋嫣然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不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水光，“为什么还要你烦恼呢？”</p>
“我来之前，”燕云缙神色平静，声音很轻，“已经发出诏书，昭告天下，皇后有孕四个余月，大赦天下。”</p>
蒋嫣然倏然泪落。</p>
四个多月，那时候，是她被掳走之前一个多月。</p>
这样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人对孩子的出生有任何怀疑。</p>
燕云缙走到她身边，从她背后抱住她，手轻轻地放在她的小腹之上，下巴抵在她肩头，“娇娇，留下他。他是我们的孩子。”</p>
在他说这句话之前，他已经为她扫平了障碍。</p>
他做到了，所以他可以跟她这样坦然地说出口。</p>
不用多言语，他用简短的话语，已经告诉了蒋嫣然他的选择。</p>
“你不怕吗？”蒋嫣然问。</p>
她从来不多言语，可是关乎一条生命，她还是没办法做到释然。</p>
“怕什么？风言风语？”燕云缙笑了，“你以为我娶你，便没人说闲话了吗？如果真在乎别人怎么说，当年我就不会对我的兄弟甚至他们的子女都赶尽杀绝；如果在乎别人怎么说，当初我不会坚持选择你。”</p>
“只要我愿意，我就能护住你，护住我们的孩子！”</p>
这是一个帝王的承诺，掷地有声。</p>
“你不怕不是你的骨肉？”</p>
“养大了就是我的。”燕云缙道，“他是你的孩子。娇娇，我想给你一个依靠；我想你更加留恋，我害怕有一日你厌倦了我，义无反顾地离开。”</p>
他把脸深深埋在她的锁骨之中，温热的泪烫伤了蒋嫣然的肌肤。</p>
这个决定，对他来说也是艰难。</p>
可是既然做了决定，便义无反顾。</p>
他没有给自己，甚至没有给蒋嫣然退缩的机会。</p>
在他离开之前，诏书已经被发出，用最快的速度昭告天下。</p>
“我说是四月有余，没有人敢说是其他月份。”燕云缙道，“只不过改个出生时辰，不算什么难事。如果你还有什么顾忌，都告诉我，我都能解决。”</p>
“娇娇，留下他，就算为了我。”</p>
蒋嫣然叹了一口气，心中竟然出乎预料地平静。</p>
做出这个决定，她觉得抽空了自己全部的心血。</p>
可是改变这个决定，她只用了一秒钟，而且是水到渠成一般自然，并没有多么惊天反转的激动。</p>
她说：“燕云缙，这原本就是你的孩子。”</p>
虽然她骄傲，可是燕云缙已经为她做到这个份上，她还能矫情什么？</p>
所以她要解释。</p>
可是没等她解释，燕云缙已经激动得道：“是我的？我就知道，一定是我的！娇娇，娇娇，我们有孩子了！”</p>
“我说了你就信？”蒋嫣然问。</p>
这个傻子，在她面前，一片赤子之心。</p>
“你说了，我为什么不信？我还不知道你吗？你才不屑于撒谎。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哪怕你搞不清楚，你都不会乱说。”燕云缙道。</p>
随即，他拉下了脸，声音也冷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