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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欢眼底充满青黑，站在陆弃床前看着他。</p>
他躺在那里，紧闭着眼睛，盖住了他浅棕色的眸子，他的头被石头砸伤，现在裹得严严实实；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一定是很疼吧。</p>
“娘，爹为什么还不醒？”阿妩哭着问苏清欢。</p>
她在这里守了一夜，中间哭着哭着睡过去，然而短短一刻钟之后，又哭着醒过来。</p>
“娘，我做噩梦梦见爹和小萝卜被石头……哇……”阿妩揉着眼睛，忽然意识到噩梦其实都是真的，大哭起来。</p>
苏清欢没空安抚她，蒋嫣然把她抱到一边，温柔地劝她：“爹爹那么喜欢阿妩，怎么会舍得离开你呢？他只是太累了，所以需要多休息几日。”</p>
小萝卜呆呆地站在一旁，从回来到现在，他一言未发。</p>
天亮以后，苏清欢让蒋嫣然带两个孩子回去休息。</p>
所以蒋嫣然出去后，紧跟着的就是阿妩和小萝卜。</p>
阿妩拉着小萝卜的手，缓步走了出来。</p>
她腰背挺直，紧紧握住弟弟，纵使满脸泪痕，却又用坚定的声音道：“我爹会好的，肯定会好的。”</p>
那些将领们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都让她回去歇着，不用管大人的事情。</p>
阿妩领着小萝卜回到自己院子里，大人似的让丫鬟们打水来，有些笨拙地帮弟弟擦洗换衣服。</p>
“谢谢姐姐。”小萝卜木木的道。</p>
阿妩把一盘桂花糕推到他面前，“你饿了吧，先垫垫肚子。厨房很乱，姐姐应该已经去了，等一会儿才能有热饭吃。”</p>
小萝卜拿起一块，塞到嘴里咬了口，嚼着嚼着却泪流满面。</p>
阿妩眼圈里有泪花闪动，一夜之间，她仿佛长大了。</p>
她是姐姐，要照顾好弟弟，照顾好娘亲，不让昏迷不醒的爹爹担心。</p>
她挥挥手让众人下去，抱住小萝卜，像蒋嫣然每次在她受了委屈劝她的那般劝道：“你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p>
“我不哭。”小萝卜闷声道。</p>
“好吧。”阿妩放开他，“其实是我想哭了。可是现在我哭的话，没人有空理我，我就不哭了。”</p>
小萝卜又咬了一口桂花糕。</p>
这糕点不好吃，不甜不香，味同嚼蜡。</p>
他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吃，可是就想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p>
“小萝卜，”阿妩看着他的眼睛开口，“你不要难过。爹爹出事，和你没有关系，娘和我，任何人都不会怪你。”</p>
小萝卜停下了咀嚼的动作，像被点了全身的穴位一般，定定地看向只比自己大一岁多，平时只会欺负自己，让自己背锅的姐姐。</p>
“如果不是为了救我，爹爹不会出事的。”</p>
他在山下说了这句话，以为没人听到，没想到却被姐姐听见了。</p>
阿妩看着他，再次肯定地点头，目光坚定而宽和：“如果是我和你在一起，我也会像爹爹一样保护你。如果我出事，也不会怪你，因为你是我弟弟。爹爹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他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你的，我也愿意，我和娘都愿意。所以没人怪你，你没事，我们都很高兴。”</p>
如果爹真出了事，以后就剩下他们和娘了，他们还要活着，还要好好地活着，才对得起爹，才能不让爹担心。</p>
陆弃昏迷不醒，苏清欢找来世子商量。</p>
经过最初的难以接受，事发几日之后的现在，她心绪已经很平静。</p>
“你表舅虽然遭此大难，但是好在现在还在我身边。我不知道他何时能醒来，但是心里还是感谢老天爷没夺走他……明日西夏就要来议和，军中的事情，你和刘将军、杜将军他们商量着处理吧。好好替你表舅守住地虎军，那是他这辈子的心血，等他醒来，你要给他一支更强大的地虎军。”</p>
“好。”世子看着苏清欢瘦削的面庞，咬咬牙答应，“我带着小萝卜去军营，府里的事情娘照看着。您，您照顾好自己，等表舅醒来，也不想看到形销骨立的您。”</p>
“我知道。”苏清欢脸上露出笑意，回头看看陆弃，眼神温柔缱绻，“他舍不得我，不会离开我的。他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一段日子，我等他。我们各自做好该做的事情，等他醒来。”</p>
阿妩从书院退学，每日跑到苏清欢这里，学着她的模样为陆弃按摩放松肌肉，帮他擦洗，和他絮絮叨叨地说话。</p>
苏清欢让她继续回书院，她说自己本来就是去玩的，现在玩腻了，不如在家里陪着爹娘。</p>
“世子爷，蒋姑娘求见。”</p>
世子准备好明日和西夏接洽之事后，回到府里已经是子时，听到蒋嫣然找他，知道她应该是一直派人守着等自己，定然是有事要说，便淡淡道：“让她进来。”</p>
蒋嫣然进来行礼后，直入主题：“我今日有两件事情找世子。第一，将军出事实在太蹊跷，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那日大雨倾盆，想要点燃火药何其不易？可是偏偏在那时候，有人冒雨花费大力气炸石头，其中蹊跷，还望世子查明……”</p>
“这些我也知道，”世子看着她，目光冰冷，“而且你应该知道，我也会想得到。”</p>
蒋嫣然点头。</p>
世子声音骤然凌厉起来：“所以，你真正想说的是什么！”</p>
“我想说，世子的父王，怕是有很大嫌疑。”蒋嫣然道。</p>
世子沉默，只是看向她的眼神更加深邃。</p>
蒋嫣然恍若未觉，继续道：“第二，凡事讲究师出有名，名正言顺。世子不是将军的儿子，想要掌管地虎军，名不正言不顺。”</p>
“所以呢？”</p>
“所以我可以和夫人提，让你和阿妩定亲……”</p>
“不可能。”世子断然拒绝。</p>
他和阿妩之间应该一切水到渠成，不会趁此危机走捷径扭曲未来的路。</p>
“我只是建议，既然您不同意，那也就作罢。”蒋嫣然道，“但是若将军出事真是镇南王所为，您最好想想应该如何自处。”</p>
蒋嫣然说完这些话便离开，世子望着无尽的黑夜，陷入了沉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