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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蓝雪忙不迭地伸手扶她，口中道：“我这怎么敢当？快起来，快起来。”</p>
苏清欢握住她修长微凉的指尖慢慢起身，笑道：“不知道小舅母在此，所以来得迟了，请您恕罪。”</p>
“不，不，不……”周蓝雪忙摆手，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小舅舅说你怀孕了，不用多礼，快进来坐。”</p>
苏清欢知道她几乎不与外人交流，此刻又第一次见到周济的“家人”，所以难免激动难言。</p>
她笑意盈盈地道：“小舅母长得真好看，我刚才见了您都惊为天人。”</p>
周蓝雪苦笑一声，让丫鬟下去捧茶，自己拉着苏清欢坐下，道：“可是我终究不是中原人。”</p>
“那有什么关系？”苏清欢笑道，“您说话和我们一点儿差别都没有，在中原呆了这么多年，早就被同化了。再说，咱们谁也选择不了出身啊！小舅舅说您怀孕了，我来给您诊诊脉。”</p>
周蓝雪咬着嘴唇，眼中流露出痛苦纠结之色，顿了半晌后默默地伸出一截皓腕。</p>
苏清欢搭上她的脉，凝神仔细诊脉后正色道：“孩子很好很健康，小舅母的身体却并不是很好。从前多有亏空，现在又郁结于心……舅母，您要放宽心，好好养着。”</p>
“好好养着又有什么用？”周蓝雪幽幽地道，“我连个孩子都不能有……”</p>
苏清欢沉默。</p>
纵使圣母心泛滥，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干涉他们的决定。</p>
任何旁人的任何建议，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p>
更别说，谁也承担不了这个责任。</p>
丫鬟送上茶水，周蓝雪脸色平静下来，只是浅蓝眼睛中的忧伤一直未曾散去。</p>
她看看苏清欢隆起的肚子，笑道：“清欢有几个月的身孕了？我没怀到过这么大月份，又不出门，所以不知道……”</p>
她双手握住茶杯，白皙手背仿佛透明一般，青色静脉一览无余，更显出其消瘦。</p>
她知道周济请苏清欢来干什么，所以她现在如坠冰窟，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没有一点热度，仿佛只有握住这温热的茶杯，才能感受到些许暖意。</p>
苏清欢不动声色地把她所有动作神情收到眼底，浅笑道：“我已经马上五个月了。不过其实肚子不算大，许是因为女儿骨骼小的原因。”</p>
周蓝雪又诧异又惊喜地抓住苏清欢的手腕，急切地看着她问道：“清欢，你知道腹中胎儿的性别？”</p>
苏清欢笑着点头：“嗯。我怀的是个女儿，将军和我都喜欢女儿……”</p>
“那，那你知道我怀的是什么吗？”周蓝雪太激动，抓得苏清欢的手臂都疼了。</p>
苏清欢忍痛，仍然带着笑意道：“若是我没诊错，小舅母怀的应该是儿子。”</p>
“真的？”周蓝雪眼中闪过希冀和纠结挣扎。</p>
苏清欢顿时确认，她心中所想，正如陆弃对自己说的那般，如果是儿子，或许还能有一线希望。</p>
苏清欢刚才是故意提及孩子性别的，因为实在是舍不得他们，也舍不得那条无辜的小生命。</p>
她郑重点头道：“确实是。若是月份小，还可能不准，但是小舅母的身孕已经接近四个月了，应该不会出错的。”</p>
周蓝雪喃喃道：“是个儿子，是个儿子……”</p>
她眼中纠结更盛，流露出来的挣扎矛盾令人心疼。</p>
她甚至忘了苏清欢还在面前，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许久。</p>
苏清欢也不急，看着她，心中怜悯。</p>
周蓝雪的穿戴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就说她这幅珍珠面纱，个个珠子圆润饱满，最最难得的是，都是淡粉色的，价值万金也不为过。她头上，腕上，手上的首饰，没有一件不是弥足珍贵的，就连最不起眼的戒指上，镶嵌的都是硕大无暇的鸽血红宝石。</p>
可是，这些都无法弥补她内心的痛苦。</p>
如果钱能买来幸福，她该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可是金钱对于她的夙愿，毫无用处。</p>
“清欢，”周蓝雪终于艰难开口，“你，你能不能让我和你小舅舅商量一下？或许，或许……”</p>
晶莹的泪珠她从蓝色的眼睛中流出，剔透而令人神伤。</p>
人哪里生而平等？看到周蓝雪流泪，苏清欢作为女人都想为她排忧解难。</p>
美人垂泪，倾国倾城，仿佛心底有根弦被拨动，让人忍不住动情。</p>
所以长得美，真的是优势。</p>
苏清欢站起身来道：“小舅母，我懂，我也是女人，也将为人母。您和小舅舅好好商量，不急在一时。孩子已经很大了，怎么都会对您的身体造成伤害，不差一天两天。”</p>
“谢谢你，清欢。”周蓝雪动容地道，眸子里一片了然，“谢谢你的好心。”</p>
她只是不出门不交际，并不是傻。</p>
事实上，她比大部分人都更加聪慧敏感。</p>
苏清欢冲她笑笑，握握她的手，点点头后转身出去叫周济。</p>
周济回房，苏清欢则和陆弃在隔壁房间。</p>
“是不是又多管闲事了？”陆弃递给苏清欢一片切好的蜜瓜，笑着道。</p>
“没有多管闲事，”苏清欢断然否则，“自己家人的事情，怎么能叫闲事？”</p>
她接过蜜瓜，小口小口地咬着，“你刚才是不是偷听了？”</p>
陆弃道：“是你说话声音太大让我听到了。”</p>
苏清欢翻了个白眼，举着蜜瓜有片刻的失神，喃喃道：“是个很健康的男孩，或许出生了会像小舅舅，不会金发碧眼。”</p>
说完，她叹了口气，咬了一口蜜瓜，却味同嚼蜡。</p>
“小舅舅会同意的。”陆弃道。</p>
“真的？”苏清欢不太相信地看着陆弃。“从前也或许是男孩呢，他都没要……”</p>
陆弃淡淡道：“虽然没要，但是那三个失去的孩子，不是白失去的。”</p>
周济对世俗的担心，已经在一次次的丧子之痛中慢慢被洗去，他现在有比从前更甚的对世俗的对抗之心。</p>
“而且，你肯定了是个男孩，那到底是他的骨血。小舅舅这个年纪，很渴望孩子了，你想想宋将军。”</p>
“那就好。”苏清欢如释重负，把剩下一小块蜜瓜塞到陆弃嘴里，“我不能吃太多甜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