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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大夫从始至终，眼睛都舍不得眨，盯着苏清欢的动作，惊为天人。</p>
明珠在外面扶着树站立，既想听到苏清欢出来的声音，又害怕她出来的太早是坏消息，一双眼睛哭得红肿，瘦弱的肩膀不时颤抖。</p>
穆臣坐在旁边石凳上，伸手给她倒了一杯凉茶，起身递给她：“喝一口吧，时间还早。”</p>
他不是占便宜之人，明珠短暂慌乱恢复理智之后，他便松开了手，只静静陪在她身边。</p>
明珠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幽幽地道：“那时，清欢替我施治的时候，大哥在外面，也是这样煎熬吧。不，他比我更煎熬。至少我还知道，清欢医术出众，而那时候，他一无所知，死马当活马医。”</p>
她把茶杯放回到穆臣伸出的掌心中，一拳砸在树上，仿佛觉察不出来疼，道：“我已经为我的任性付出了很多代价。可是我没想到，这代价包括我大哥。若是能有早知道，我这辈子宁愿青灯古佛，终身不嫁。”</p>
穆臣苦笑：“我何其无辜？多年守望终见希望，却在这样的时候，得你一句宁愿青灯古佛。明十八，你千万别下跪求天，以自己的未来换你大哥的康复。那没用，你还是寄希望于苏夫人的医术吧。”</p>
明珠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道：“我大哥让我嫁给你。只要他能够康复，我立刻二话不说收拾东西嫁给你；若是他……”</p>
“别说，我知道。”穆臣道，“我相信苏夫人。”</p>
明珠心里焦急，言语便有些刻薄：“你知道什么？相信清欢？凭什么相信？”</p>
“因为穆家祖上有位以医术闻名的乔夫人，”穆臣没有恼怒，徐徐道，“与苏夫人一样也是医精湛的传奇女子。你可能不知道，但是你若是知道，神医谷一脉的医术，皆是出自于她，便知道我所言不虚。”</p>
明珠被转移了些许注意：“乔夫人真的那般厉害？”</p>
“真的。”穆臣指着石椅道，“过来，坐下我给你说说她老人家的事情。不，她生平最恨别人喊她老人家，她的事迹，是先祖手书，乃是穆家传家宝。穆家的子孙都是读着他们两个的故事长大的，穆家的媳妇，进门后也会看这本书。当我提前给你讲讲吧……”</p>
明珠冷哂：“你们家规矩还不少。”</p>
穆臣笑笑：“规矩是不少，但都是约束男子的。来，你坐过来听听。”</p>
明珠看了一眼紧闭的红色大门，慢慢挪过来坐下。</p>
“那是前朝天和十七年，时任锦衣卫都指挥使的穆家先祖，因为家中子侄生病，在京中贴了悬赏求医的告示。但是先祖名声实在太差，大概比秦放还差一点……”</p>
明珠哼了声：“秦放怎么了？秦放多疼清欢！”</p>
穆臣笑笑：“不巧，穆家百年以疼媳妇传家。”</p>
明珠：“……”</p>
穆臣陪着她说话，说到嗓子都嘶哑了，里面依然没有响动。</p>
明珠苦笑着道：“穆臣，你别再没话找话说了。你说的都很好笑，可是我笑不出来。我从来不知，你竟是如此健谈之人。”</p>
穆臣无奈地摇头：“你都直言我没话找话，还算什么健谈？”</p>
他深恨自己从前话少，乃至于现在想逗她开怀，都觉得舌头打结。还要把先祖捞出来，若是先祖母知道他这般没出息，该像嘲笑先祖那样嘲笑他了。</p>
夕阳西下，红霞铺陈满天际，苏清欢的屋内已经掌灯，明珠的心提到嗓子眼，穆臣再说什么都已经不能再令她分神。</p>
穆臣吩咐一直在外面伺候的白芷去明珠屋里取了件披风给她。</p>
门突然被推开，明珠站起身来，然而腿软到无法走路，满眼期待又害怕地看过去。</p>
是白苏出来了。</p>
她对明珠笑道：“十八姑娘，别着急，夫人让奴婢出来跟您说一声，情形没有您当时严重。”</p>
明珠一屁股瘫坐在石凳上，捂着脸哭起来。</p>
穆臣问道：“那还需要多长时间？”</p>
白苏道：“约莫着还要两个时辰。夫人怕自己撑不住，让奴婢出来给她要些糖水补充体力。”</p>
明珠忙道：“清欢还好吗？”</p>
苏清欢怀着身孕，若是因此出现什么意外，她和明唯一辈子都心里难安。</p>
白苏道：“夫人还好。奴婢就是出来让您放心，要去厨房弄糖水了。”</p>
“我去。”白芷一路小跑跑出去。</p>
屋内，陆弃不知道第多少次给苏清欢拭汗，低声道：“要不要歇歇？”</p>
苏清欢不耐烦地道：“你闭嘴。”</p>
工作的时候需要高度专注，哪里受得了他一遍遍地问。</p>
现在她甚至考虑不到他是为自己好这一层，她太紧张了，手心都是汗，屏住呼吸，脑子和手高度统一。</p>
她的刀下，可是这世间不多的奇才的大脑。一个不小心，她怕自己毁了她。</p>
温大夫看得眼睛都不够用了，盯着苏清欢上下翻飞的手指，唯恐错过她一个动作。</p>
可是她太快太准了，温大夫觉得终于明白神医谷先人留下的描述乔夫人替人动刀的那种场景了。</p>
震撼，神乎其技！</p>
喝了半碗糖水，嚼了两块麦芽糖，甜到发齁，可是苏清欢也不敢再喝水，害怕要如厕。</p>
抬起身子喝水吃糖的间隙，她才觉得腰十分酸痛。</p>
看到陆弃看向她小腹，她才想起自己怀有身孕，笑了笑：“没事，小丫头很乖。”</p>
话虽如此说，最后的缝合，她还是让陆弃拿了把高高的椅子来，坐着完成的。</p>
小丫头很乖，她也要做个负责的妈妈——虽然这觉悟来得有点晚。</p>
她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快接近子时了。</p>
明珠迎上来：“清欢？”</p>
苏清欢冲她笑笑：“没事，我原本以为很严重。但是打开看了后才发现，只是边上的小血管瘤破裂，并没有大碍，不会影响以后。”</p>
简而言之，你大哥还是你大哥！</p>
明珠如释重负，不确定地道：“小毛病还需要这么长时间？”</p>
陆弃面无表情地道：“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p>
苏清欢嗔怪道：“明珠哪里是那个意思。不管怎么说，只要打开，就不算小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