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动荡

兜兜麽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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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九章动荡

    楚楚回敬他,“除非我死,不然没可能。”

    程嘉瑞冷着脸说:“你最近很不好,一张嘴就拿死字当威胁。”

    “我原本就是差上加差。”

    “这一点以后慢慢改。”他也学精,不与她做正面冲突,“下午试婚纱。”

    “我没有兴趣。”

    “那好,我帮你决定。”他已然入戏,不允许任何人提醒他清醒。

    一九九七年九月,菲律宾比索、印度尼西亚盾、马来西亚林吉相继崩溃。

    国际炒家移师本港,冲击本埠联系汇率制。

    十月,台湾当局突然弃守新台币汇率,一天贬值3.46%,决定龟缩自保。

    一九九七年十月二十三日,恒生指数大跌1211.47点。

    二十八日,再次下跌1621.80点,跌破9000点大关。

    连带楼市、期货、汇率均遭重创,维多利亚港阴云密布,仿佛是千年末日预言提前上演。

    距离她的婚礼只剩三天,她被锁在卧室看电视新闻连番播报,恒指失手九千点,已经有市民从高楼一跃而下。

    忽然有人敲门,春姐提着一大串钥匙打开门,引江太太进来。

    楚楚瞥她一眼,动也不动。

    江太太略显局促,拉了拉衣摆站在她面前,等春姐出门才开口,“妈咪今天来是要想你道歉。”

    她不应,双眼紧盯电视屏幕。

    江太太继续,“上一次动手伤到你,是妈咪太失控,阿楚,对不起。”

    沉闷的房间内传来一声笑,居然是楚楚忍不住笑出声。

    江太太不置信地盯住她。

    楚楚说:“妈咪,你同爹地两个为了钱,真是什么事都肯做,我到现在不得不信,妈咪,你是真‘伟大’。”

    江太太遭到女儿羞辱,满脸通红,却又不敢走,只得木桩一样站在她身边。

    “程先生同爹地在书房开会?”楚楚换个台,无聊地问。

    江太太说:“亏得太多,连程先生都着急。”

    “怕什么?程先生是股票皇帝,怎么可能输?这个时候更要多投,多投才有得赚呀,是不是?”

    江太太抿着唇不说话。

    走廊传来脚步声,大约是江展鸿在与身边人交待,“我看一看女儿再走。”

    楚楚觉得好笑,他两夫妻不知道是不是一起吃错药,突然要扮好心,对她施恩。

    江展鸿拿一袋文件走入房间,随手带上门,“见了面也不知道打招呼,你真是越来越没礼貌。”

    楚楚抬一抬眉毛,笑容明媚,“怪就怪嘉瑞哥哥放纵我,爹地,你有气找他出。”

    “你——”气得吹胡蹬眼,万幸被江太太拉住,他缓一缓,等到平心静气才开口,“以后嫁给嘉瑞,要懂得相夫教子,孝敬公婆,再任性,都没有人给你撑腰。”

    “撑腰?爹地,我从来没有那种命。”

    他讲一句,她顶一句,眼看就要着火爆炸,但居然是江展鸿克制,“我知道你不愿意,你有委屈,但有些事你长大就会明白,爹地妈咪如果不爱你,又何必千辛万苦安排你后半生。”

    他将文件从纸袋抽出,只留尾部落款部分,递到她面前,“该你签字。”

    “是什么?”

    “财产转移。”江展鸿解释,“如我破产,至少你名下资产不必拿来偿债。”

    她讥诮说:“爹地不怕我拿到手之后不肯分你一分钱?”

    “你迟早嫁给嘉瑞,你不会缺钱。”

    “倒也是,程嘉瑞我会替我解决一切问题。”她低头签字,最后放下笔,“爹地上亿资产,总没可能亏得一分钱不剩。”

    “任何事都有可能。”

    楚楚收起笑容,冷冷下逐客令,“时间不早,我要休息了。”

    江太太说:“下午三点,你休息什么?”

    “我要睡午觉。”

    “行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们走吧。”江展鸿收好文件,心满意足。

    晚七点,她与程嘉瑞同桌吃饭。

    程嘉瑞始终皱着眉,盯着财经频道滚动信息条,一勺汤停在半空,从热到凉。

    “你要破产了?”

    程嘉瑞从梦中惊醒,喝完汤才同她玩笑,“有百分之一可能。”

    “我祈祷百分之一明早就发生。”

    “阿楚,这对你没好处。”

    “我不管。”她放下碗,预备回房,“反正我早已经失常。”

    “婚礼要推迟。”

    “感谢上帝。”她双手合十向上帝祷告。

    他全然无视,淡淡道:“具体时间等股市平静再决定。”

    “我看是全球金融危机,要等来一九三三大萧条时代。”

    “乌鸦嘴。”

    “我讲的句句都成真,你不信的事事都实现。”

    他不与她做过多争执,继续低下头喝汤,她转过身上楼,一句话也没有。

    两个人更像是貌合神离多年夫妻,将半山别墅冷成西伯利亚冰窟。

    十一月十七日,韩元对美元汇率跌至创纪录的1008∶1。

    二十一日,韩国政府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求援。

    日本的一系列银行和证券公司相继破产。

    东南亚金融风暴演变为亚洲金融危机。

    十一月三十日,荔枝角拘留所。

    天气渐冷,蒋琬身上穿的仍是去年的黑色长风衣,伴着她与孙文良一道在门口等。

    等肖劲出现在铁闸门外,她第一时间穿过山道奔向他。

    但到近前又不敢去碰,一双手攥紧风衣领,目光未有一刻远离,“怎么样?还好吗?”

    肖劲点点头,“不算差。”

    他的短发变长,待修剪。

    孙文良慢慢从走过来,揽住他肩膀,“走吧,回家跨火盆熏柚子叶,以后大运恒通。”

    肖劲低声说:“这几个月,辛苦你们两个。”

    孙文良掏出车钥匙,坐上驾驶位,“都是分内事,不谈辛苦,但蒋小姐担心你,三个月瘦足十英镑。”

    肖劲皱着眉向蒋琬致谢,“没想到会害你东奔西跑,对不住。”

    蒋琬笑得轻松,“成功瘦身呀,去美容院一磅脂肪一两金,我现在成功甩肉,还要多谢你的。”

    孙文良玩笑说:“蒋小姐是女中豪杰,这三个月,我佩服之极。”

    “都靠孙警官帮忙,否则我就是无头苍蝇满世界乱转。”

    肖劲说:“无论如何,辛苦你。”

    蒋琬笑,“我两个之间还需要客气?”

    孙文良调侃,“不如叫阿劲以身相许。”

    这玩笑蒋琬不介意,但肖劲不搭腔,转而问,“案子怎么样了?”

    “该查的都已经查清,总之牵连不到你头上,你至多是社会服务,去养老院做清洁。”

    “嗯,经理呢?”

    “他做十几年,怎么会没有门道?你担心他?不如关心我。”

    肖劲难得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短暂的笑,“你怎么样?我看你状态很好。”

    孙文良说:“听天由命吧。”

    几人走进一间茶餐厅,肖劲吃一碗咖喱牛腩饭,孙文良只喝粥。

    餐桌上聊的都是旧事,孙文良与肖劲在巴黎相识,更有许多故事逗得蒋琬笑个不停。

    等蒋琬去洗手间,孙文良才问:“你同那个学生妹,还没有断?”

    肖劲显然一愣,只应一声“嗯”。

    孙文良继续,“你出来,还要去找她?”

    “是。”

    “你打算怎么办?带她私奔?”孙文良瞪着老友,恨铁不成钢,“你几岁?还玩这种游戏。”

    “我应过她。”

    “我看蒋琬就很好,温柔大方,又对你有心。”

    肖劲端杯喝茶,“你转行做小报记者?”

    孙文良唉声叹气,“学生妹才几岁,能跟你多少年?下个月遇到学长,转头就跑,鬼还记得你是哪一位。”他只差拍桌大叫,“你醒一醒,再闹下去,谁知道会闹出什么麻烦。”

    肖劲忽然笑起来,举杯敬孙文良,“我最大优点是不怕麻烦。”

    孙文良自知劝不住他,因而剩下力气大口吃面,更准备在临行前帮他最后一回。

    另一边,程嘉瑞在餐桌上通知楚楚明早出门试婚纱。

    “居然允许我出门?不怕我趁机逃跑?”

    程嘉瑞低头看报表,眉头紧紧拧成一团,“那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她继续,发回刁钻刻薄之极限,“怎么?小程先生身边四大金刚都要借给我?不过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想过,程先生投资亏损股票大跌,下月发工资都成问题,还不如今晚辞职,也算斩仓止损。”

    “放心,你的婚纱我一定付得起。”

    “我一连看一周财经新闻——”

    “阿楚也有高见?”他放下报表,大约要洗耳恭听。

    楚楚狡猾地笑,“我猜,那百分之一会很快发生。”

    “可惜时机不对。”

    “你什么意思?”

    “自己猜。”程嘉瑞看着她,笑得意味深长。

    第二天气温回暖,程嘉瑞却勒令她穿上厚重大衣,裹得蚕蛹一样才领她出门。

    车上,程嘉瑞突然问:“如果没有他,你会不会……”

    “不会。”他的话还没有讲完,她已经给出否定答案。

    “好。”他握住她的手,紧得令她疼,更奇怪地重复,“好——”

    不知是气恼,还是自我安慰。

    车到市内,程嘉瑞中途下车,“我去见一位老友,你先去挑,挑中之后我来付款。”

    她藏住惊讶与怀疑,点了点头,“你最好永远不要来,我一件都挑不中。”

    程嘉瑞仍牵着她的手,回过身来亲吻她嘴角,低低道:“阿楚……我是真心爱你……”

    “那就放我走。”她坚定地,从未有一秒钟心软。

    他摸了摸她的脸,眷恋少女明媚无暇脸孔,“你总是这样……有时候我都羡慕肖劲……”

    “你到底走不走?”她已然不耐烦。

    “走。”

    他下车,在原地等到她的车消失在道路尽头才转身走进路旁咖啡厅。

    到婚纱店,先有保镖为她开门,她下车后抬头去看这栋大楼上巨大的电视屏幕。

    新闻台主播正站在一栋大楼前,播报某某公司老板因投资亏损,抱儿跳楼。

    她顿了顿,走入婚纱店。

    挑婚纱也没兴趣,只随意选中一件拿进试衣间,正准备脱外套,暗处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沾满□□的手帕捂住她口鼻,江楚楚很快人事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