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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千君的脸上露出一丝厌色。
打从她见到姬韶鸿开始,就没见这位太子爷干过什么正经的事出来。
气量狭小脾气暴躁,有时候还言语粗鄙行为孟浪。
大婚仪式上扯了她的盖头不说,此时还闯进长澜宫说什么要闹洞房。
宣德帝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掉进河里进了水了,怎么就让他当了太子溲。
姬韶渊握住墨千君的手,对床帐外道:“臣弟旧疾复发,就不与皇兄胡闹了。”
“胡闹?”姬韶鸿冷笑一声,一把就将他的床帐扯开,“本宫与皇长兄过来讨杯喜酒,怎么就算是胡闹了呢。”
纱帐飘落,露出了帐子后的两道身影恧。
姬韶渊靠坐在床边,脸色微有些泛白,而墨千君则跪坐在他的身旁,挽着他的手臂抚着他的胸口,看上去就像是在为他顺气一般。
看着墨千君那张清灵绝美的小脸,姬韶鸿眼底的阴霾再度散开,然后就变成了强烈的嫉妒,其中还夹杂着一丝偏执的侵占。
姬韶渊这个瞎子哪里配得到这样的绝色美人,这庆国的一切都该是他这个太子的。他原本还奇怪墨长歌那个老匹夫为何如此宠爱墨千君,如今才知道他竟是将这个女儿伪装了十八年,最终还把她嫁给了姬韶渊。
很好。
这些人施加在他身上的羞辱,皇长兄迟早要一笔一笔的给他讨回来。
姬韶祈上前一步看了姬韶鸿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就见他将桌子上的酒杯端起,递到姬韶渊面前说,“贸然闯入长澜宫,扫了皇弟的兴致,为兄在此薄酒一杯向皇弟赔罪。”
说完,他便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然后把另一杯送到了姬韶渊面前。
悠然的视线扫过姬韶渊身边的墨千君,姬韶祈的眼底也划过了一丝惊艳。
丑名远扬的墨家大小姐竟然是这等绝色。墨长歌雪藏了一个这样的女儿,最终却选择了一个瞎眼皇子做女婿,这等决定的确是耐人寻味。
姬韶渊的手里到底握着什么,值得墨长歌下这么大的赌注,一改将军府不参与党争的态度站到了姬韶渊一列。
被姬韶祈探寻的目光扫过,墨千君的心底顿时起了一丝不舒服的感觉。
不同于姬韶鸿的暴躁和姬韶渊的优雅,甚至比不上姬韶风的俊美,眼前的姬韶祈就像是一层缥缈的云雾,淡的几乎要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孱弱的身体,苍白的面容,毫无血色的薄唇,他身着一袭青衫,像是一株随时要被折断的青竹,但骨子里却又带着一丝无法摧毁的坚韧,和一丝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偏执。
直觉告诉墨千君,眼前的姬韶祈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难应付。
难怪姬韶渊在提到他时会无比的慎重,这才是一头真正会咬人的饿狼。
眼睫微微一垂,墨千君的嘴角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也遮住了眼底闪瞬即逝的黠光。
她伸手就将姬韶祈手中的酒杯夺了过来,笑盈盈的道:“王爷,殿下重伤未愈,聂神医交代过要殿下滴酒不沾。今日的交杯酒已算是破例,却闹得殿下卧床不起。就让本妃代替殿下敬王爷一杯,还望王爷不要见怪。”
姬韶渊的眼睛虽然已经痊愈,但肩膀上的窟窿却还没好全,这个时候根本不宜饮酒。姬韶祈和姬韶鸿摆明了是要来找茬的,还不知道要对她家殿下出什么幺蛾子。
想讨喜酒是吧,好,那今晚就让他们喝个够。
墨千君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却在看向姬韶鸿时露出了一丝得意又挑衅的目光。姬韶鸿眼神一冷,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墨千君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是轻视他看不起他这个太子么?
他皇长兄同样也身体不适,却硬撑着向姬韶渊敬酒,姬韶渊竟然敢摆架子不接,让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来应付他皇长兄?
心火肆虐的姬韶鸿只恨不得能将眼前这两人拖出去砍了,但看着墨千君那清灵娇美的笑脸,却又觉得心痒难耐,一时间对她又是渴望又是愤恨。于是他阴惨惨的一笑,也端起酒杯对墨千君道:“怎可只敬皇兄一人?六弟妹忘了还有本宫么?”
墨千君被姬韶鸿那句六弟妹喊得一阵牙酸,她转头看着姬韶渊轻唤,“殿下。”
“怎么,六弟妹不愿意赏脸?”姬韶鸿咄咄逼人的向前了一步,而姬韶渊则握住墨千君的手轻笑着摇头,“越来越放肆,怎可对皇兄无礼。皇兄还要到风雅阁去陪着父皇和皇祖母,哪有时间在这里同你胡闹。你代本宫送送他们吧。”
“六皇弟这就想赶人了?怎么,怕本宫耽误了你的洞房花烛夜?”姬韶鸿冷笑一声,“这酒可是六弟妹言明了要请本宫喝的,既如此,六皇弟何不大方一些,只要六弟妹能陪本宫尽心,本宫和皇长兄马上便离开。”
姬韶渊嘴角的微笑缓缓敛起,周身也开始弥漫出幽冷的凉意。
离他最近的墨千君立刻便感觉到了他的变化,于是不着痕迹的握着他的手指摇了摇,安抚的挠了挠他的手心,然后身子一直,款款的从床榻上下来,抬手将散落的长发随意一挽,对殿外扬声道:“桂朝卿。”
她又转头对姬韶渊说:“既然太子和淮王有这等雅兴,殿下便让臣妾敬酒三杯,免得太子心中不虞。”
听到墨千君的声音,桂朝卿马上便奔了进来,“皇妃?”
偷眼朝前方迅速的一瞥,桂朝卿暗暗放下心来。
虽然这寝宫内的气氛有些怪异,但也没有恶劣到要剑拔弩张,看来失态还在殿下可容忍的范围之内,那就代表他的脑袋暂时还不用移位。
墨千君对桂朝卿吩咐道:“将长澜宫珍藏的十种美酒全都搬上来,本妃要亲自为淮王和太子调酒。”
调酒?
姬韶渊墨眉微微扬起。
这丫头想搞什么名堂。
桂朝卿也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脑袋,有些诧异长澜宫里啥时候珍藏的有美酒了。
殿下的身体不适宜饮酒,所以这殿中也从未送进来过酒水之类的东西,不过桂朝卿行事速来激灵,与墨千君也相处了有一段时日,知道这小姑奶奶的肚子里满是坏水,一般她说要亲自干啥的时候,那保准就是要使坏的时候。
于是,桂朝卿连连应声退下,然后对门外的小太监们吩咐了几句。
既然是调酒,那应该和往日里喝的酒水不甚相同,看淮王和太子诧异的神情,应该是他们没见过的玩意儿。
招待他们不需要用太好的东西,谁让他们要来找殿下的麻烦。所以,桂朝卿就吩咐小太监将往日里私下偷喝的下等酒水混在了一起,装进酒坛子给墨千君送了过来。
墨千君装模做样的在桌前转了两圈,煞有其事的从每个坛子里都取出些许混在一起,然后笑意盎然的递到了姬韶鸿的面前,“太子殿下,这可是墨家军里从不外传的秘方,今日特地拿来给太子殿下尝尝。”
姬韶祈和姬韶鸿倒真是没见过这种喝酒的方法,看着墨千君灿烂的笑脸,姬韶鸿哼了一声直接接过,仰头就全部灌了下去。
他将手中的酒碗一扔,咧着嘴角想要调侃墨千君两句,却突然觉得眼前一晕,跟着就轰的一声直接栽倒。
“鸿儿!”姬韶祈脸色微微一变,伸手扶住歪倒在一旁的姬韶鸿,墨千君拍了拍手说:“太子殿下不胜酒力,才一杯下肚就醉倒了?桂朝卿,差人将太子送回东宫吧,可要小心伺候,免得太子磕了碰了或是路上摔了,咱们长澜宫可担当不起。”
“是!”桂朝卿震惊的看着醉倒的姬韶鸿,万没有想到墨千君那一杯酒便有如此威力,看着墨千君的眼神就更多了一丝畏惧。
姬韶祈侧头看了墨千君一眼,墨千君将面前的酒坛子拎起,一脸无辜的对姬韶祈说:“如何?王爷也想再喝上两杯么。”
“不了。”姬韶祈微笑着摇头,“这喜酒本王已经讨要过了,便不再这里惹六皇弟嫌弃了。”
说完,便干脆利落的朝寝殿外走去。
待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墨千君咣的一声把大门甩上,哼了一声走回了姬韶渊面前,“这点酒量还想来长澜宫找茬,本小姐喝死这两个王八蛋去。”
手腕上微微一紧,墨千君悻然的嘀咕声顿时一紧,姬韶渊扯掉了锦带有些惊讶的对墨千君问:“你给太子喝了什么?”
“酒啊。”墨千君笑眯眯的回答:“殿下有所不知,如果将最劣质的酒水掺杂在一起,那效果堪比烈性麻药,像太子这种娇生惯养喝惯了宫中御酒的人,基本上一杯就倒绝无例外。”她眼珠子一转皱着眉头问:“殿下,他们来长澜宫可不是想要讨杯喜酒这么简单吧,你看出他们到底想做什么了么。”
姬韶渊将墨千君抱在怀中,捏了捏她的脸说:“不知道。淮王做事向来都出人意表,不到最后完全看不出他的用意。他应是想试探些什么,却没想到被你这丫头给搅了。”
墨千君得意的扭头,“小姐我会的东西还多着呢,而他们没见过的没听过的也多了去了。”她伸手拍了拍姬韶渊的肩膀,“殿下不怕,如今你伤势未愈又成了众矢之的,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小姐?”姬韶渊的眼神微微一暗,“过了今晚便不是了。”
让姬韶祈和姬韶鸿这么一搅合,她该不会忘了今晚是什么日子了吧。
墨千君的脸色腾的一下又红了,她呐呐的推着姬韶渊的胸口,恶声恶气道:“怎么就不是了,不管啥时候我都是将军府的大小……唔……”
姬韶渊直接堵住了她那张聒噪的小嘴,用行动来证明他方才那句话的深意。
处理了淮王与太子,这宫里也没有别人敢硬闯长澜宫打搅他的洞房花烛。
天大地大洞房最大,管他姬韶祈在算计些什么,一切都等他和君儿洞房过后,让她彻彻底底的变成六皇妃再说。
*
昏昏沉沉中,墨千君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不停的摇荡。
像是在海浪上不停的起伏,她微微皱眉,脑袋里传来丝丝眩晕的感觉,却又带着些难以言喻的舒适,让她想要肆意的舒展双臂,从禁锢中自由的脱离。
突然,耳畔传来咚的一声轻响,身体也随之一阵剧烈的晃动,墨千君瞬间便睁开了眼睛,然后便有些诧异的打量着四周。
呃……这里是啥鬼地方……
薄薄的轻纱夹杂着一股檀香微微摆动,与长澜宫寝殿内极度相似的装扮,却又比寝宫多了些小巧精致。
熟悉的格局,熟悉的摆件,熟悉的风格,但这里,却不是长澜宫。
怎么睡了一觉就莫名其妙的换地方了?
墨千君的脑袋中仍有些茫然,以至于她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摸了摸脑袋。
身侧传来一声清凉的浅笑,墨千君身体微微一僵,昨晚的回忆这才彻底的回笼,她身子一倒将被子往头上一蒙,像个鸵鸟一般把自己缩成了一团,然后欲哭无泪的默默哀嚎。
她想起来了,昨晚是她与姬韶渊的洞房花烛夜,她在被姬韶渊那只腹黑老狐狸吃干抹净以后,就彻底的失去了知觉沉入了梦乡,如今看来,这离谱的六祖宗显然是做了什么幺蛾子,将她拐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而他方才那暧昧的笑声也透着一丝旖旎的气息,让她在脑中自动循环昨晚那细致的每一个步骤,臊的她几乎想找个地方藏到地老天荒。
娘啊……姬韶渊简直是个道貌岸然的禽兽!
看他长的人模人样玉树临风仙姿飘飘,却咋能对她……这样这样,又那样那样呢……
“君儿。”姬韶渊很早便醒来,一直都关注着墨千君的一举一动,此时看到她别扭又害羞的神情,顿时忍俊不禁,抬手将被子拉开将她从被子里拽了出来,勾着她的脸直视着她的眼睛道:“害羞了?”
男人这种生物是不是一定要在那个啥之后刻意问一些欠抽的问题啊!
墨千君只觉得自己的脚趾头都变成了粉红色,恼羞成怒之下气的她鼻子都歪了。她恨恨的磨牙钻进了姬韶渊的怀里,凶巴巴的回道:“害羞个毛,我们怎么出宫了。”
姬韶渊知道自己又踩了这小狐狸的尾巴,索性就让她赖在自己的怀里别扭。他往身后一靠神情惬意的回答:“昨晚你尖叫着昏过去之后,本宫将你清洗干净便带着你出宫了。”
他摸了摸墨千君的脑袋叹了口气,在她耳边低声道:“君儿的体力有待加强,不过才三次便受不住了,连本宫带你出来都没有察觉……”
“啊啊啊——”墨千君面红耳赤的打断了姬韶渊的话,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崩溃道:“殿下,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跟同你顶嘴再也不敢作死了,你就饶了我让我多活两天吧。”
她可没有大姨妈那么厚实的脸皮,她承认耍流氓耍不过眼前这个腹黑恶劣的男人。她投降她认怂还不行么。
虽说两人已经那个啥了,但他能不能收敛一点,大清早的别给她来这么香艳的刺激啊。
可怜兮兮的对姬韶渊眨了眨眼睛,墨千君将祈求的眼神发挥到了极致。姬韶渊被她难得的小模样逗得心里一热,莞尔的一笑将她堵在自己嘴巴上的小手拉下来道:“本宫带你去江南。”
“江南?”墨千君愣了一下,侧头看着姬韶渊问:“现在?”
她突然想起,好想大婚后的第二天要去向皇上皇后还有太后和贤妃请安奉茶吧。
他就这么大咧咧的把她从宫里拐走了,再度带她跳过了诸多的繁文缛节,皇上会不会认为她刁蛮任性目中无人,刻意煽动了姬韶渊不守礼教啊!
姬韶渊显然看出了墨千君的担忧,在她脑门上轻弹了一下,“别胡思乱想。本宫早已告诉过父皇和母妃,等同你大婚之后便带你到江南去医治眼睛。母妃早就催着本宫跟聂同离开,所以才答应让我们马上成婚,也好让本宫带着你一同离开。”
“可我爹之前还说等回门的那天要告诉我一件重要的事情,还说等三月春祭以后亲自送我们出京,我们现在突然离去,我岂不是见不到我爹了?”
提起墨长歌,墨千君的眼底顿时露出了一丝急切和失落。
姬韶渊要带着自己去江南一事她是早就知道的。
为了彻底的治好他的眼睛,聂同需要带他们去神医山庄,才方便为姬韶渊配药寻找彻底根除毒素的方法。
离开将军府,她即便是心有不舍,也做好了同老爹暂时分别的准备,只求能在嫁人之后与老爹再好好相聚几日,让他亲眼看到自己安全幸福。
如今姬韶渊突然提前离去,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派人通知将军府,墨千君的心底顿时便充满了忧心和失落。
“君儿。”姬韶渊脸上的浅笑缓缓敛起,抱着墨千君低声说道:“离开京城已刻不容缓,继续留在长澜宫里,本宫恐怕真要有意外发生。”
“嗯?”墨千君抬头看着姬韶渊,眼底写满了问号。
自打她解开了心结之后,就认定不管发生什么都选择相信姬韶渊,相信他的一切安排与打算。只要他将来龙去脉同自己解释清楚,她便会想尽方法去帮他一起完成。
此时见姬韶渊神色有变,墨千君立刻明白,宫中的局势大概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冲突到了一个顶点,姬韶渊正是要规避那顶点的风险,所以才火速带着他离开。
只是,这风险到底指的是谁,是淮王姬韶祈么?
果然,就听姬韶渊解释道:“李玄机所说的血光之灾虽然是妖言惑众,昨日也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但他绝不会落了钦天监的面子轻易放过将军府,所以春祭之前他一定会找机会起事。姬韶鸿能够当上太子,依仗的全是皇长兄姬韶祈,如今皇长兄出山,夺嫡之争一触即发,本宫猜不透皇长兄要做些什么,所以便干脆带你离开京城。远离那个地方,他们便无法对你下手,我们也能趁此机会看清楚朝中的局势,寻到应对皇长兄的方法。”
墨千君明白了。
柳眉扬起,她上下打量了姬韶渊一眼,神色有些古怪的说:“所以,我们其实是落荒而逃,因为畏惧淮王便来一场说跑就跑的游历?”
真是……怂啊……
那个姬韶祈竟真的能让六祖宗忌惮到这种地步?
墨千君莫名的觉得有些想笑,觉得落跑这个词放在姬韶渊身上实在是有些不搭调。
她戳了戳姬韶渊的胸口问:“淮王以前到底做了啥丰功伟绩,给殿下您落下了这么深沉的阴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