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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赡思辛说要他们去拂林王府的那一刻,平跃就知道自己被识破了——两个哑仆,有何能力找上拂林王府,除非本就是那里的人。
赡思辛放走他们,甚至允许带走飞鱼,一是要找行军布阵图,二是想适时戳穿他们,叫飞鱼见证拂林王府陷害纪家军,挑起两军纷争。
平跃选择将计就计。禁军在长安城各处都有便衣,他四处游荡之时,暗中传递了信号。
他知道陛下会来,也知道飞鱼一旦落网,纪昭就很难生还,可这也许是阻止赡思辛的唯一机会,他不能放弃。
宁朔将军没有想到,赡思辛也在将计就计。
他充分展现一个王牌促销员的职业素养,每句话都在侮|辱所有人的智商,还爬到飞鱼近前,把脖子凑过去挑衅她:“别藏了,碎瓷片我都看见了,来来来,使劲割,别客气!”
碎瓷片抵上这神经病的脖子,飞鱼假笑:“如你所愿。”
她当真用力,他瞳孔骤缩,笑容逐渐消失:“你可要想清楚,我死了,你们兄妹俩都活不了。”
“那就一起死。”飞鱼还在笑。
眼中闪过慌乱,赡思辛望向陛下,后者眼带玩味,无动于衷。他只能自己抢救:“殿下别急,盒饭要一个个领,下一个又不是你,你别死得这么草率啊,要死得有价值……”
“男人不要话太多!!”
赡思世子:弱小可怜又无助.jpg。
飞鱼先绕着脖子划了一圈,接着加深血痕,赡思辛艺术诛心,她艺术杀人——都是钝刀子。
他很快求饶:“在下有要事告知胤皇!”
这一次他说了实话:“纪小姐只是其中一环,不是最终目的!在下思慕胤皇,为您斩杀奸佞,只求一诉衷肠!”
赡思辛实力示范私生饭硬核追星:爱他就要独占他!!
女主一副吃了|翔的表情:“跨国恋?”
赡思辛移开脖子,仰头去看满天繁星,“我从娘胎里就视胤皇为偶像,同样有个无情的爹,只喜欢小儿子,当大儿子是挡箭牌,从来不管我的死活,他倒霉我跟着倒霉,他走运我也分不到好处,我在异国苦苦经营,他连我的世子之位都要夺去……”
飞鱼还真看出点CP感来。别的不说,眼角将落未落的那两滴鳄鱼泪,绝对也是童|子|功。
为了破坏他辛苦酝酿的情绪,她递去一块巾帕,“真的是亲儿子吗?不会是隔壁老王的吧?”
赡思辛扯过巾帕,伤心痛哭。
飞鱼脑洞大开:“隔壁老王不会是西凉国主吧?为免与你父王失和,西凉国主把你送走,在敌国九死一生后,你化身复仇小王子,利用自己的美|色,勾引敌国国主助你夺位,谱写一曲可歌可泣的旷世恋歌……”
陛下唤来禁军,将智障送回宫。
智障一走,赡思辛就不演了,轻而易举地挣开绳索,挺直脊梁。
某种程度上赡思辛讲究公平。他端了陛下的反黑站飞云观,也交出了自己的情报网浮云坊。也许早有打算——要不浮云坊三个字里怎么也有个“云”呢?
敌手间是不会讲公平的,除非……
他想做交易。
陛下屈指一敲桌面,赡思辛呵呵一笑,爬起来坐在对面。桌上只有一盏烛火,烛光流转,在两个阴谋家之间,气氛暧昧起来。
跟大佬谈判不需要绕弯,赡思辛直入主题:“我帮陛下杀了那么多人,陛下也帮我杀个人如何?”
“赡思临,还是伏暠。”
赡思辛皮了一下:“不如,两个都杀?”
赡思世子的A计划是:年末战事吃紧,赡思郡王恰在前线,只要他出卖军情,亲爹必死无疑,他若手握纪氏兄妹回了国,就是报复纪家军的第一人选,郡王之位自然落在他头上。
陛下只笑:“不必保留。”
赡思世子就祭出了B计划:“据在下观察,太子和祁王都对您有异心,若他们其中一位逃往西凉,向国主借兵讨伐您,伏暠必会相信,届时设计刺杀,自然无往不利。行刺的人选么,便是纪氏兄妹,到时纪绍率心腹来救,西凉倾全国之力诛灭,您收回军权就容易得多。”
“当然,收回军权必有纷争,不过此时西凉也有内乱,便当各自收拾河山,休养生息再战。”
真是好一条毒计。既替陛下除了有异心的儿子,又除了向来忌讳的纪氏,虽然引得西凉内乱,陛下却腾不出手去收拾,西凉国主一死,便给赡思辛腾出了位置。
赡思辛伸手掬一捧北风,好似握了天下,意气风发,只叹无酒。
“西凉门阀林立,你能脱颖而出?”陛下似笑非笑。
释放冷风,赡思辛搓着双手,慵懒中带一丝调皮——
“要赌,就赌把大的。您说呢?”
赡思辛说了许多事,唯有一件只字未提,陛下刨根问底,“左中浮。”
“左大人,是个好人,从未与我合作。年末这么好的时机,他竟还犹豫,最后想了个诱杀的蠢法子,可见好人都是蠢死的……”
“行军布阵图。”陛下厉声打断。
“我一早劝他,把图送到拂林王府,从此与他无关,他非不听,死前倒是聪明了一回,可惜宁朔将军……啧啧,没那魄力。”
“他与你不同。”
赡思辛没忍住说了实话,“若我是他,也会交回图纸,抄录一份再送。您以为没有泄露,就不会调整部署。”
敲定合作之后,赡思世子将原定计划和盘托出。
三司再度宣判,通敌案以西凉暗探首脑被擒、纪六小姐被找回、纪氏冤屈被洗清,暂且告一段落。
赡思世子被扒了易容,吊在城墙上示众,数日内声名远扬。陛下特地重开宵禁,好让百姓不分日夜地往他身上砸东西、吐口水。
本是大快人心,却又出了问题。
每至子时,就有一白衣女鬼翩然而至,自称是冤死的孝贤皇后,害她的人正是座上君王。
如此无稽之谈,想是有人装神弄鬼,偏偏连禁军都出动了,仍没能抓住此人。无奈请来永道长,女鬼见了他张狂大笑:“本宫恭候已久!”
在靳永害过的人里,当得起一声本宫的,没有几个。
即便没有几个,靳永也无法像从前那般催眠自己,说他没错。心知元翰布下了天罗地网,他笑着一挥拂尘:“回去罢。”
道长没有炫技,围观群众不由失落。女鬼则更猖狂:“飞云观旁三清观,先帝妃嫔作道姑,三清观通流放路,道姑怎禁胯|下|辱?贵妃本为太子母,一朝为|妓|营中哭!”
最阴暗的往事被揭开,那是一个苦尽甘来的君王,对曾经凌|辱母妃之人,最毒辣的报复。她们不是自诩高贵吗?那就尝尝最卑贱的滋味吧。
先帝废去弘明太子不久,后者便自尽身亡,其母越贵妃得以保命,甚至得了先帝恩旨,免其日后陪葬。
陛下登基后谨遵先帝遗旨,将几位太妃都送去三清观,她们接连病逝,自然与他无关。
营|妓|里多几个毁了容、断了手的哑巴,也不是什么大事。
女鬼先前说自己是为人毒害的皇后,这会儿又说自己是沦为营|妓的贵妃,大大降低了可信度。城墙上的赡思辛都忍不住吐槽:“若真是鬼,何来影子?”
关窕将女鬼放下来,自己从阴影中现身,城楼上的守卫纷纷拔剑,下一秒却开始自相残杀。禁军汹涌而来,有序疏散群众,陛下悠然现身,永道长带着从属退至一边,关窕偕同女鬼走向栏杆,步步从容。
之所以露出破绽,便是想引他现身,避免说出更多不该说的话来,步步诱敌,必须看准时机,一击致命。
借着夜色掩护,手下慢慢割着吊起赡思辛的绳索,关窕掀开面纱,那些伤口不大分明,陛下认出了她,目露复杂:“何苦呢。”
关窕眼神干净,一如往昔,“当初为何食言?”
这时候她还想以情动人,元翰心下好笑,面上却叹:“没得选啊。”
本是诗书相和,知己相交,奈何世事无常,终落凡俗,一个想要完整的爱,一个给了最多的情,隔着谁都不想承认的功名利禄。错过之时两相潇洒,重逢之时爱恨交加,真到诀别之时,竟是久久无话。
两人皆是一脸悲悯,正调动着记忆的敏感点催泪,搅局的就到了。
一驾马车飞驰而来,纪飞鱼手持太后敕令,抱着一个孩子下了车。
陛下给吴云开使了个眼色,后者将人拦下。
关子雾没被关窕劫走,而是被裴梅藏了起来,纪飞鱼听说赡思辛在城门口,立马接了娃赶过来,用敕令迫使吴统领让开,吴统领踌躇之时,陛下扭头冷斥:“滚。”
飞鱼大着胆子喊话关窕:“我把子雾带来了!三娘你先下来!”
“你走吧。”那道声线掺杂着北风,前所未有的飘渺。
“我哥在哪儿?有没有见过左慈吟?还有太子!你死了我问谁去啊!哎你别动啊,要不只说我哥在哪儿也行,丧葬费我给你全包还不行吗?”又是急切又是害怕,及至最后一句,已然带了哭腔。
赡思辛嘲笑她:“没用的。”
绳索按照约定割了一半,剩余一半由赡思辛自己挣脱,飞鱼跟禁军纠缠起来,趁着她分去元翰心神,关窕松了手,刀片坠至赡思辛颈后,下一秒她闭上眼睛,脑海闪过一个个先她而去的背影,只有一个人持着芭蕉伞向她走来,嘴角不可抑制地扬起,她一定要告诉他,雨停了。
砰地一声,血花一地。
陛下愣了一下,眼眶微湿,转念又想:智障果然很可怕,他挖空心思都没做到的事,她搞笑一下就做到了。
只是毕竟挖空了心思,有了想好的台词,却再没机会说出来了——
“我食言时,以为可以后悔。”
他行至她身边,慢慢蹲下身去,牵起她的手,擦去上面的血迹,边擦边无语:“你这么聪明一个人,怎么就想不明白呢,元奕他从一开始就输了,他能给你一时,不能给你一世,一世,只能赢家来给……”
赡思辛猛然跃下,陛下侧身一避,刀片险险划过鬓角,两人打斗起来,禁军正要加入,吴统领示意不必:“陛下一人足矣。”
关窕坠下之时,飞鱼只来得及捂住关子雾的眼睛,她还是听见了声响,挣扎着要去关窕身边。眼下形势混乱,飞鱼只能死死抱住她,接着又是一声巨响,陛下再度避开——是那个白衣女鬼。
赡思辛又发了两份盒饭,打斗中占了下风,也不影响他得意:“如何,我就说下一个不是你吧!”
“先担心你自己吧。”纪飞鱼反唇相讥。
刀片被人夺去,赡思辛大笑三声,永道长身后飞出一个道士,加入刺杀陛下的战局。
吴统领扔了剑给陛下,也便加入。两位刺客很快落败,皆是身中数剑,赡思辛倒地不起,道士拼尽全力爬到关窕身边,张口便是汹涌的血,看着那张仿佛睡去的脸,他轻声细语地道歉:“对不住王妃……世子……不许我……代他去死……他……先去了……我……是……他的影子……早该……陪……”
那个“他”字没能吐出,道士在关窕身侧长眠。
永道长走到两人身边,默念超度咒。
前三份盒饭已足够仓促,第四份更猝不及防。
关子雾靠在纪飞鱼怀里不停地吐血,吓得她跪坐在地上,抱着萝莉低头流泪。关子雾知道自己要死了,省着伤心的力气,最后做一次小大人:“吃……东西……要试毒……不能……相信……别人……不要……太……聪明……会……累……”
“我不该带你过来的,你不要死嘛,我很喜欢你的……”
“比……黑天鹅……还……喜欢?”
“傻瓜。”
关子雾很开心:“那我……告诉你……一……一个……秘密。”费力去咬耳朵,不知是冷还是疼,她抖得厉害:“我有……爹……元……景……”
飞鱼亲亲她的额头,“我记住了,元子雾。”
身子彻底松下来,泪水带走眼里的残月,小姑娘喃喃自语,“雾散了……”
雾散之时,就此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