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身世坎坷

九纵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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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下雨沉鱼就觉出这茅屋的妙处了——

    她站在窗前看雨,四四方方的窗框,恰好圈住了近处如织的雨丝,及远处蒙蒙的荷塘。

    虚实之间,她仿佛看见荷花顺着水流,一朵朵蔓延到眼前。

    似缘又似劫。

    其实没什么可伤感的。可却偏偏有一些伤感。说不出因由。

    庞白走到她身后,给她披了一件衣服。他漫不经心地吟诗:“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沉鱼说我不喜欢皇都。

    庞白点头:“我也是。”

    沉鱼没有回头,说着自己的猜测:

    “你大约是个没落的世家子弟。”

    这茅屋里的字画,可有不少大家的真迹。

    庞白闷笑:“你大约是个待价的红颜祸水。”

    沉鱼非常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看你娘也很貌美。”

    我好想听你爹娘的故事哦!!

    沉鱼发现茅屋里少有其父的痕迹,也没有牌位,于是很有把握地猜想:庞白是个外室之子,后来母子俱被抛弃。

    对着她一秒转换的八卦脸,庞白孩子气地耸了耸肩,表示你的想象力太不丰富了。

    “我娘可是名门之后。跟我爹也算门当户对,可惜两家有仇,好好的才子佳人非得私奔……私奔就私奔了吧,这才子没坚持几年就回去了,孤儿寡母流落江湖,简直是人间惨剧。”

    很凄惨的故事,他却笑得很轻松。轻松里带一丝嘲讽。

    沉鱼愣愣地对手指,嘴巴张成了O型:“这个人设……在话本里就是皇室遗珠、草根逆袭啊……”

    庞白戳了戳她的脑门:“我看你被话本荼毒得不轻。”

    沉鱼越想越像真的,指着他一脸兴奋:“你姓庞,庞者,龙在广厦之下……你是潜龙啊?”

    庞白忍不住打击这只自嗨的智障:“我知道我爹是谁。”

    沉鱼不抛弃不放弃:“你爹有可能不知道他是谁呀!万一他是遗珠,你不就也是遗珠?”

    庞白还真就想了想,然后瞪大了眼睛:尼玛我觉得有点道理哇!!

    沉鱼跟他大眼瞪小眼,两张嘴巴越张越大,两人刚想笑出声,又同时捂住了嘴。

    庞白先笑场——他在她眼里看见了一只无比智障的自己。

    沉鱼不高兴地鼓起腮帮:“哼!逗我开心也不可以嘛!”

    庞白清了清嗓子,凑近她耳边调戏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白日做梦不好吧?”

    庞白搬来两张竹椅,并一张茶几,上面放着瓜子茶水。这态度很明显——我说完了故事,接下来该你了。

    沉鱼嗑着瓜子眉飞色舞:

    “我可是高门贵族,可惜被哥哥和姑母坑进了妓|院!!他们丧心病狂地想让我做红颜祸水,我才不让他们如愿呢!!”

    庞白笑看她这张牙舞爪的样,眼底是不自觉的宠溺。他几乎觉得低音炮已经不需要修习——

    “可怜见的。”

    沉鱼忽然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她猛咳了好一阵后,才期期艾艾地指着他道:“你、你、你、你凭什么可怜我?”

    庞白突兀地来了一句:“其实我不叫庞白。”

    沉鱼装作很吃惊,吃惊得咬手指:“那你叫什么?”

    庞白眼里的宠溺愈发清晰:“小骗子。”

    这场有些深意的谈话当晚就被遗忘,第二天醒来还是一对研究谈恋爱的智障。

    谈恋爱还要研究,真是没有比这更智障的了=_=。

    不,还是有的。更智障的在于一本正经地排练话本里的恋爱场景,拿着一本勾勾画画的话本给对方讲戏,简直跟拍戏一毛一样。

    区别在于拍戏取悦观众,智障只会取悦自己。

    当两只智障的萌点不一样时,这场戏就很难演下去。

    例如书生向小姐表白时,一个更喜欢山无棱天地合的琼瑶腔,一个直男地表示——

    “说点实在的不好吗?比方何时高中,何时娶你,何时拜相,何时给你挣个诰命夫人当。”

    沉鱼回敬他:“能不能别白日做梦?”

    庞白说我当年在长安城演折子戏的时候,这些台词早就烂熟于心,实在很难感动得起来。

    沉鱼说怪不得你演得那么假呢!!

    庞白拉拉她的袖子,眼睛眨啊眨的:“就按我的演嘛。”

    沉鱼咬牙:“这副乖巧小|弟弟的模样骗了多少小姐姐啊?”

    庞白居然有点羞涩:“也没多少,就一千来个吧。”

    沉鱼抄起扫帚追着他打,边打边骂:“花心大萝卜!!”

    庞白很无辜:“这样才能保持距离嘛。”

    沉鱼打累了停下来,叉腰叫他过来。庞白一脸犹豫:“你先把扫帚扔了!”

    沉鱼微笑:很好,现在还装弱不禁风。她一指室内:“滚进去。”

    让姐姐好好教你做人!!

    沉鱼小姐姐把一本书塞进他手里,宣布今日的人设:“你还是书生,我是狐狸精。你要经受住我的诱惑。”

    庞白很快入戏,捧着书正襟危坐,读得十分入迷——书拿倒了都不知道。

    狐狸精先弹拨他的左肩,待他回头,她又藏于椅后。等他的右肩也遭受了同样待遇,她又猝不及防地从左边坐进了他怀里。

    她哎呦一声,他下意识搂紧了她。

    沉鱼心道:就知道你是个左撇子!

    沉鱼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手用食指点过他的嘴唇至下巴。庞白只觉下巴一阵微凉——她玉石般优美的指尖,正有意无意地撩拨。

    他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想想就知道很勾人,只听声音就是这样:“喜欢我吗?”

    他呆呆地答:“喜欢。”

    沉鱼扭了一扭,扭得他浑身僵硬。她的红唇无限接近,眼里是纯真的疑惑,也是致命的诱惑:“喜欢到……可以为了我死吗?”

    庞白很想说是。他最终选择诚实:“那还没有。”

    沉鱼抬起他的下巴,一记轻吻落在他的鼻尖:“现在有没有多一点?”

    庞白觉得自己已经不会撒谎,紧张得只剩一个字:“……嗯。”

    他脸红得像虾子,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一副蒸桑拿快窒息的模样。

    沉鱼从他身上跳下来,掩袖笑个不停。

    “这下我信了。你果然是个雏|儿啊。”

    庞白的脸更红了,这下是气红的:

    “你一个女孩子家,口气怎么跟老|鸨一样?”

    沉鱼就不笑了。不知怎地低下了头。

    她哭得无声无息,却让庞白不知所措。他知道她想起了恶心的事,联系从前做小姐的日子,一个前生,一个今世。

    庞白只能转移她的注意力:“你哥哥和姑母为何要这般待你?”

    沉鱼气愤地抬起头,握拳恨恨地说:“我哪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我做小姐的时候他们就不喜欢我!我以为喜欢我的人也不喜欢我!呜呜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庞白的直男求知欲盖过了怜香惜玉情:“如果你不听他们的,会怎么样?”

    沉鱼呆呆地看着他,眼泪无意识地流:“如果我不听他们的,我这辈子就只是舞姬……会死在井里……”

    庞白一拳砸向书桌,瞬间见血:“畜|生!!”

    沉鱼没忍住提醒他:“我只是在演戏。”

    庞白红着眼睛瞪她:“我演得不好吗?”

    沉鱼破涕为笑。

    庞白后知后觉地给她递帕子:“擦擦吧。”

    沉鱼笑弯了腰:“活该你这辈子讨不到老婆!!”

    庞白也笑,还是明净的模样,眼里的心疼藏得刚刚好。

    他想这个故事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应该是身世可怜的假面小姐,与身世坎坷的腹黑书生。两者一开始都想寻找慰藉,不知怎地互诉往事,彼此心知需要慰藉的缘由。

    她需要一场正常的爱情,期望对方真心爱她不因色相;他需要一个刻薄的姑娘,期望对方拆穿他无害的伪装。

    庞白这个名字都是假的。还有什么是真的呢?

    他不思进取的心倒是真的,不然谁没事管自己叫旁白呢?

    旁白旁白,从来不愿参与。说好听了是淡泊,说难听了是自弃。

    他做戏子,做书生,笑看人生百态,心如古井无波。

    可他第一眼看见她时,就觉得自己的心思活了;等他听了她的故事,彻底不愿意做一个旁白了。

    她一个小女子都有勇气反抗命运,他一个大男人没资格闪躲。

    谁欠我们的,便向谁去拿。很应当的事,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