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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知道她为什么不讨陛下喜欢。
因为陛下对她总是忌惮。
她在多年婚姻斗争中得出一个经验:男人就是犯贱。
他们一面求娶世家大族的妻子,一面宠爱小门小户的妾室。他们觉得妾室身如浮萍好拿捏,多些宠爱也无妨,而妻子却必须要斤斤计较——防之用之弃之。
从丈夫和儿子的态度上,皇后娘娘发现自己一直弄错了纪飞鱼的培养方向。
在他们眼中,纪飞鱼和她一样,都是无法相信和亲近的存在。因为纪飞鱼显赫的家世。
如果她不再拥有令人忌惮的家世,只是一个很配胃口的美人,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呢?
皇后娘娘正室的身份,反而束缚了她,使她失去丈夫的欢心。她不能让纪飞鱼走她的老路。
做妾、夺宠,不失为一条新路。
皇后娘娘很想知道,当不再有心防时,她那宝贝儿子能不能hold住美人计呢?
她对自家侄女的容貌很有信心。
祁王殿下知悉纪飞鱼的死讯,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
他对她虽然谈不上喜欢,始终是带着一层血缘的。他看着她从一个小小婴儿,变成一个小小戏精,心中时常恼她,其实好笑更多。
她是他的小妹妹,也是他的开心果。愚蠢不是她的错,她年纪太小,懂不了这么多。
想至此处祁王殿下又失眠了。
他突然就想不通,父皇赶走她就好,为何要赶尽杀绝呢?
陛下也想不通,这回他到底替谁背了锅?
皇后娘娘彻底不理他了。她跟着太后潜心礼佛,后宫任由颖妃把持。
陛下好几次想解释,都被她挡在门外。
陛下抓来靳永责问:“到底怎么回事?”
靳永也猜不透:“臣无能。”
陛下叹了口气:“尸骨无存?”
靳永请旨修坟。
皇后娘娘将纪飞鱼的遗物交予靳永,不忘讽刺一句:“如今你倒有良心。”
靳永笑得很贱:“娘娘似乎不是很伤心?”
皇后娘娘拂袖而去。
靳永在纪氏陵园修了一座衣冠冢。竣工之时宁国侯亲往盖棺,像模像样地哭了一场:“六妹……”
靳永看他也编不出什么词。
宁国侯留他吃了一顿午饭。
靳永拒绝他的谢礼:“宁国侯不必如此。”
纪铮也不强求,再施一礼:“我替六妹谢过靳正使修冢之恩。”
靳永抱臂睨他:“好一个情真意切的兄长。”
纪铮脸上的微笑一成不变。
太后娘娘没有猜到皇后疯狂的想法,真以为纪小鱼死了。
她是真的潜心礼佛。为那个可怜的孩子超度。
太后心中的凶手,当然还是陛下。
她觉得元翰令人发指之余,突然想起纪小鱼的话——
“循环往复,又有何趣?”
太后娘娘看好的皇后人选没了,于是她循环往复的心思也跟着淡了,除了愈发防范陛下加害她,也就没什么事可做。
她有些不喜欢皇后了。
无他。她那副欲擒故纵的模样,实在越来越像后宫里的狐媚。
太后娘娘深知正室难为,却从来不觉得妾室更好。妾室只是一个玩意儿罢了,想让男人真心在意,必须努力跟他站在同等的位置上。
哪怕是做敌人,也比做玩意好。起码刻骨铭心。
陛下作没了皇后娘娘的两位亲人,实在无颜再见她。因着这份愧疚,对纪氏的打压减轻了不少。
皇后娘娘总算肯见陛下一面。
帝后小别胜新婚,一|炮|泯恩仇,太后娘娘却责骂了皇后——
“眼皮子太浅!”
皇后娘娘很是委屈:“儿臣……”
太后娘娘一脸嫌弃:“你看看你现在跟那些贱人有什么两样?”
一旦你失去特殊性,你以为宠爱会天长地久吗?
皇后娘娘不服:“儿臣从前就是太老实,狐媚子这事儿熟能生巧嘛。”
太后娘娘让她滚。
太后娘娘很是心寒,皇后联盟彻底解散。
立春之日,陛下来见太后。
太后娘娘很直接:“你赢了。”
你证明我选错了皇后。
陛下很谦虚:“朕只是让皇后知道,她兄长总在离间帝后。”
太后冷笑:“两个虚与委蛇的蠢货!”
陛下无奈:“朕也愿夫妻同心,可叹天不遂人愿。”
只能演戏。
太后气结:“帝后内斗,于国大害。”
陛下很是悠哉:“儿臣正是来请母后定夺。”
在你与皇后闹掰之后。
太后娘娘假笑:“皇帝主战主和?”
陛下一脸母后你别逗我:
“若是主战,何必来请母后呢?”
太后娘娘只有一句——
“纪家军不能乱。”
六年后。
浙州教坊。
教坊司,始建于大唐,也称教坊,专门管理宫廷俗乐的教习和演出事宜,即中国古代宫廷演出机构。
这里的女眷不是出身贫寒,就是被抄家的官宦之后,初入教坊就要学习乐器歌舞,稍有不慎便是一顿痛打。
她们虽然并非妓|女,却也学着妓|女的一切本事——如何取悦男人,从肉|体到心理。
每逢入京演出,达官贵人看得上的,教坊司主乐得转让卖身契,不管她们做妾还是外室,推不开到手的银子——部分归于国库,部分中饱私囊。
她们大多是清白之身,待价而沽。
没被贵人看上的,有本事的在教坊里熬成了嬷嬷,没本事又人老珠黄的,只有被赶出去的份。
教坊司是一座开放式监狱。女眷们除了上班——排练歌舞、修习魅术,每月也有休息日,可以出去转转,晚上必须回来,晚上一刻必遭毒打。
出门必穿蓝衣,路人一眼便知出自教坊,少不得指指点点;走路不得占道,以示身份卑微。
女眷们卖身给皇室,虽不能出卖身体,却早晚要出卖身体,为着让她们更好地出卖身体,教坊司暗中为她们寻摸精壮男子,供其试炼勾引之术,只是不做到最后一步。
不做到最后一步,却也没有太大差别。遑论还有其余妙法,只为让女眷们更为敏感,欢|爱之时迸发更多惊喜。
最为有效的一种,便是蛇训。小儿手臂般粗壮的无毒蛇,湿漉的蛇信遍及身体每一处,在最私密的地方探头探脑。初时只觉恐惧寒凉,只需点上些许迷香,身子便会渐渐回暖,不自觉跟着扭动,如坠地狱般的快感。
这是一个让人爱上犯贱自己的过程。
教坊中少有男子,只有几个男性乐师,及几个写词的编外人员——大多是穷书生,挣些赶考盘缠。
词的内容并不露骨,风雅之中藏着淫|靡,即便为教坊写歌词有些不光彩,书生们也能自我安慰不算有辱斯文。
庞白便是其中之一。
他喜欢给小姐姐们写词,按着她们自身的容貌气质,他能写出花儿来,倾国倾城的那种。
不管她们多大年纪,他一律嘴甜地叫姐姐,自己降身成个乖巧的小弟弟,避免与她们有任何感情牵扯。
姐姐们心领神会,从不戳穿,只有一个小姑娘特别刻薄,时常问他:“姐姐们这么漂亮,为什么你不带她们私奔呀?”
庞白深觉这就是孽|缘——他早就认出来,这货就是当年在戏台上调戏他的那只。
他猜她肯定是被人贩子拐到了这里,本就不大宽容的心灵变得愈发狭隘。
这只小姑娘花名叫沉鱼。
教坊司主对她有一种莫名的恭敬,她也比其他姑娘多出很多自由,甚至拥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特权。
她是最喜欢偷懒的姑娘,庞白却觉得她是最有资格偷懒的一个——
她长得太美,跳舞时整个人都在发光,笑起来魂都被她勾走。
庞白看她跳了一年的舞,差点忘了今岁科考的期限。
这才是真正的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