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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俊明！这种时候你来这里干嘛？不让你们好好呆在房间里吗？”
高俊明苦着脸：“我刚刚从外边回来,就被他们逮住了……”
“逮你干嘛？”邓老师蹙着眉，看向高俊明身后两个教育局的人。
显然高俊明一进五舟宾馆就被他们看住了。
高俊明的出现打断了马有民和邓老师的对话。
马有民迅速从尴尬中冷静下来。
他其实有点后悔了。
这回恐怕自己是给别人做了枪了,莽莽撞撞就冲了上来。
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要怎么收场？
难道现在收场,一中就会买他情面了吗？
张志友捡到的这套题,八成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他也用不着自己了。
不过开弓哪有回头箭。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就算是没有洞的蛋，现在他也要钻出一个洞来！
他蹙着的眉渐渐松开，表情也渐渐缓和，对邓老师笑道：“你看看，咱们是老朋友了,何必搞得这么难看呢？”
邓老师虽然算是比较圆滑的了，才被派出来带队。
但他终究是个老师，多少有点文气,理解不了马有民这收放自如的脸皮，只不自在的“嗯”了一声。
马有民继续说：“拆题这可是大事,使不得啊。这样吧，咱们各退一步,你让我的人象征性的搜一下,走个过场,也让我对上面有个交代。”
邓老师自然也不想拆题,影响明天考试，那只是最后不得已的选择。
他狐疑的打量着马有民：“你就搜一遍，要是什么都没搜到呢？”
“没搜到咱们就当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要是搜到了，你们一中现在就该想想要怎么办了。”马有民眯起眼。
被他这么一威胁，邓老师反而相信马有民是真的退步了，他思考了一下，说：“搜房可以，但是你们的人要先被搜，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带什么东西进去？而且搜房的时候必须由我跟着，别的住在这几层的学校也都要搜。”
跟着就跟着呗，一中总共就来了两个老师，就算他们一人跟一个队，搜完至少两个小时。
现在已经快要11点了……
马有民干脆答应道：“就按邓老师说的办。”
几人打了个商量，就从捡到纸团的五楼搜起。
***
“你开灯干嘛？”季莹微微眯了眯眼，没好气地说。
突如其来的灯光特别刺眼，搅了季莹酝酿好的睡意。
室友抿了抿嘴，没有跟季莹争辩，她小小声说：“季莹，你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吗？你不害怕吗？”
她就是挺怕的，想找个人靠在一起，壮壮胆子，因此这时候都没有嫌弃季莹了。
“害怕有什么用？”季莹翻了一个白眼，并不配合她。
就在这时，微信群传来了消息，让他们全都起来，等邓老师来查寝。
查完就可以睡觉，明天直接参加考试。
季莹一下坐了起来，脸上阴晴不定。
怎么会波及他们这里？
“高俊明不是说，什么事都不会有吗……”
“你说什么？”室友听她嘴里喃喃自语，问道。
“没什么。”季莹飞速答道，反问：“这是要查什么？这么半夜查？真查泄题？”
她眉毛轻轻一耸：“就算有人泄题，这么久了，啥都搜不到了吧。扔厕所不会啊？手机也都删了啊。”
说是这么说，但是她仍然快速穿好衣服，去上了个洗手间。
她在洗手台洗手的时候，门就被敲响了。
室友下去开门，季莹也走出洗手间，看着邓老师率先走进来。
“没事的啊，老师就随便看一下，看完你们就睡觉，今晚不会再打扰你们了，明天照常考试。”
“手机。”马有民的下属说。
“书包。”
还有一个去翻垃圾桶了。
季莹静静地看着。
“马局，什么都没找到。”
马有民微微颔首，“走吧。”
季莹反而睡不着了，她跟在邓老师后面走出房间，问他：“邓老师，到底怎么回事啊？”
邓老师今天已经回答了很多次这样的问题，他斩铁截钉的道：“没事，回去睡吧，明天好好考试。”
季莹“哦”了一声。
校长终于也赶到了，他看到邓老师带着马有民搜查，忍不住蹙起了眉：“这样学生怎么睡觉？”
但是比起拆题，这也是一个可接受的方案了。
说起拆题，他这颗心还是有点扑通扑通乱跳，这可不是好事……
不过他还带了几个老师来，有了他们分别陪同，搜查速度瞬间加快了，半个小时就把所有房间都搜查完了。
什么都没有查到。
校长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大家又回到了楼七的房间。
他们被要求待在这里不可以走，大家住的房间都被搜查了一遍。
那还不是什么都没查到。
“没事了，大家回去睡觉了。”校长发话了。
“搞什么啊，什么都没有，折腾到这个点。”
“就是啊，我好困了。”
“本来今天开开心心的，出了这种事，真是晦气。”
“我还没洗澡呢，这个点了，不知道要不要洗。”
“就是啊，我也没洗。洗吧，怕一会睡不着，不洗，又粘糊糊的难受。”
大家都小小声抱怨着，排着队往外走。
马有民静静地看着大家往外走，他突然说道：“等等。”
“这间房还没搜。”
高俊明登时吓得一个哆嗦，一屁股坐在床上。
“你在干嘛？”马有民走了过去。
“嘿……嘿嘿。”高俊明勉强对他露出一个笑容，眼睛乱瞟。
“手机拿出来。”马有民说。
“这……这不好吧？”高俊明颤巍巍说。
“拿出来！”
高俊明只好不甘不愿的拿出了手机。
马有民一顿乱翻，什么都没有翻到。
“呵。”他把手机还给高俊明，眼睛像鹰隼一样盯着他。
高俊明被他看得特别难受，把眼睛垂下去，哪也不看。
“走吧。”最终马有民说。
他带来的人纷纷往外走。
高俊明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
突然有人喊道：“这是什么？！”
他快步走上去，捡起床下的纸团，展开来递给马有民：“马局，是一套题的答案。”
马有民接过来一看，发现那套题和张志勇捡的那个纸团一模一样，只是没有写“物理竞赛”这样的标题。
这个张志勇也还是有点能耐的。
马有民的眉目舒展开来，一扫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学生：“说，把答案扔地上干嘛？！还说你们没作弊！”
他一转身，看向校长：“校长，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
“校长，我们刚刚在这里的时候，还没有这个纸团！”楼七立即上前，打断了他的话。
马有民冷笑：“还不是你们作了弊，怕被搜到，所以把纸团扔到地上，企图逃避责任！”
楼七不理他，只看向校长：“这么长时间，我们有十多个人在这里，如果是大家伙同的，要处理这个纸团轻而易举，会就这样把它扔到地上吗？”
“何况这套题真的是明天的试题吗？等明天开始考试，一切都已经晚了。”
马有民接道：“是啊，一切都晚了啊，明天考完之后，发现你们抄袭，你们还有前途可言吗？不如就此打住，不要把事态扩大化。”
“我这是帮你们，为了避嫌，你们这一屋子的人，全都不能参加明天的考试。这件事情我就不再追究了，权当没有发生过。但要是去考试，发现题目确实就是这套，你说说，我们有一个算一个，包括我在内，全都跑不掉！”
“而且你们之所以没有机会销毁答案，是因为我们来得及时，阻止了你们！后面又分开看守你们，没给你们交头接耳的机会！”
校长顿时犹豫了。
马有民愿意息事宁人，就影响这一个房间的考试，而且还被他抓住了证据，虽然不知道这个证据到底能不能作为证据。
可要是去验证，不管是开封题目，还是直接明天参加考试。
到时候发现证据真的是证据，那事情可真就大了……
他这个校长和马有民那个副局，谁都当不成了。
马有民肯定也不会答应拖到明天，最多答应开封验题。
但是现在形势倒转，反而是他的顾忌更多了。
高俊明缩在床脚，脸色一片铁青。
出于小心谨慎，他在外面把题全都背完，才回到五舟宾馆。
本来姑姑千叮万嘱这套题绝不能带回宿舍，要在之前销毁。
可是他记忆力不好，虽然死记硬背了一遍，勉强是记住了。
又担心明早又忘了。
因此没舍得把这套题销毁掉。
电子档就算**了，也会留下传输痕迹，因此他反而留下了纸质版，一张纸团要销毁也非常容易。
他预备明早再看一遍就冲进马桶。
哪想到一回五舟宾馆，就被教育局的逮个正着。
还好教育局的把他带到楼七寝室来了，这里又有这么多人……
高俊明本想借机上厕所把纸团冲进厕所的，可上厕所时都有教育局的人盯着。
还好这些同学对他丝毫没有警惕，反而一直盯着门外的动静。
他躲在他们身后，悄悄地就把答案扔到地上去了。
果然法不责众。
看这样子，是追究不到他头上了。
这次不能参考了固然非常遗憾，但是要是被抓住作弊，那至少要被禁考几年，等于再也不能考了，还会在档案上留下污迹。
这么想着，他心里总算舒坦了一些。
早知道不去找季莹了，不耽误那个时间，他说不定早就销毁那套题了。
校长终于下定了决心：“今天在场的学生这次就不要参考了吧。这样做也是为了保全你们。你们太不谨慎了，考试前夜，干嘛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呢？现在是黄泥掉入□□里，不是X也是X了。”
室内顿时哗然，大家都不情愿：“校长，我们没有抄袭，这个纸团根本不是我们扔的！”
校长环视周围，摇了摇头：“如果明天考完证明你们没有抄袭，我会代表学校给予你们补偿。但是事关重大，现在不得不这么处理。”
“楼七。”苏淮下意识看向楼七。
这个纸团肯定是后面来的高俊明扔的，但是现在完全没有证据，根本没有办法指证他。
都怪他不够谨慎，一直盯着教育局在这边派的留守人员，根本没有想到要监视自己的同学。
才让高俊明有了可趁之机。
楼七摇摇头：“你已经够谨慎了。”
是她不够谨慎。
本来她一直有注意高俊明的，可最近学习强度大，她有点困了，刚刚小眯了一会儿。
恐怕就是这一会儿，高俊明找到机会的吧。
她倒是没事，能不能参加这个考试，她本身其实没有多在意。
可是苏淮自从答应她要参加这场考试，就一直没日没夜的努力，大家的集体活动他基本都没参加了，连篮球队那边都对他颇多怨言。
可他从始到终都没有说过一句抱怨。
不能参加考试了，他一定会很难过吧。
楼七盯着马有民，甚至觉得他就是为了给女儿公报私仇，才这么针对他们的。
话说回来，如果不是马樱的事情导致马有民原本十拿九稳的教育局长飞了。
他也不会跟一中交恶，也不需要亲自来做这种事情了。
这一切因果都自她而起的。
还因此连累了郑恒。
“对不起。”楼七垂下头，轻轻对郑恒说。
郑恒摇了摇头，也低声说：“不怪你，只是运气不好而已。你不要难受，咱们明年还有机会。”
“你想什么呢？”苏淮看她一眼，发现她陷入了胡思乱想，立即插话道：“要不是马樱想要讨好我，也不会刻意针对你了，这完全是我引起的。要道歉也该我道歉。”
说着他大大方方对郑恒说：“对不起，连累你了。”
郑恒慌忙摇头。
苏淮说：“无论怎么说，都无法弥补被浪费的时光。我所做的，就是给你请一个专门的物竞老师，让他去给你上课。如果你没钱的话，我替你付高中三年的学费，你只要专心就好。”
郑恒更尴尬了，头摇头跟拨浪鼓一样。
苏淮顿了一顿：“要不你来跟我们一中一起上竞赛课？我会替你想办法。”
这样简直是引狼入室。
但是估计郑恒再穷也不会要他钱。
可是他要是什么都不答应，楼七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愧疚得睡不着觉。
这下郑恒犹豫了。
来一中跟班，就算没有学籍，可能向一中优秀的老师学习，还能和一中优秀的学生交流。
像今天晚上一晚上的交流，他就受益匪浅，才一直留着没走的。
一中的条件实在比他在县里好太多太多了。
特别是竞赛条件，一中在S省可是号称竞赛摇篮。
而且还可以跟楼七一起上课……
“你考虑一下吧。”苏淮忍痛说。
***
“你和苏淮两人都是魔鬼吧。”杨凡凡凑近楼七说道，“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逻辑简直感人。”
楼七：“……”
其实杨凡凡说得也没错，没有马樱，马有民就不会这么做了吗？
那也不一定。
他们这些官员，绝不会因为亲情而轻易出手的，反而更擅长顺势而为。
不过郑恒他完全是无妄之灾，怎么也牵扯不到他身上。
要是今天她吃饭时就和他叙旧了，而不是喊他来自己宿舍，就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
不知为什么，楼七今晚总是特别的自责。
她的眉毛又拧成一团。
“你不嫌弃的话，我明年再给你拿个一等奖回来吧？”
苏淮见郑恒考虑去了，不再理他，凑到楼七耳边，小小声说。
“明年给你一个全国一等奖，好吗？”
楼七眉目终于舒展开来：“好啊，你如果能拿到，我也有奖励。”
“什么奖励？”苏淮立马问道。
楼七不语。
他们几个倒是看得开，但是别的同学却没有这么好的心态。
姚稻今年高二了，今年拿奖和明年拿奖在学校招生的时候享受的待遇可是不一样的。
而且她自知天资有限，就算再学一年，也很难更上一层楼了。
因此格外珍惜这次机会。
哪想到这么倒霉，就因为来找楼七问了个题，就碰上这样的事情。
她还要挣扎：“校长，这个纸团真的本来不在这里。你们进来之前我还拍了视频，地上根本没有这个纸团。”
说着她把视频每人都发一份，还给他们看系统时间。
两相比较，这正是教育局进门之前1分钟的事情。
那时候大家还在说一道题，但是根本不是那张试卷上的题，地上也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邓老师也说，他来的时候检查过，房间里干干净净的。
“你们进来之后我们都被隔开了，大家互相不能传递物品，这个纸团必然是我们之中一个人的，而不是我们大家在合伙作弊！”
高俊明不肯了：“这里人就我们几个后进来，你这是说这个纸团是我们扔的？”
他一手环指高三那几个倒霉蛋，他们赞同的点点头，大家顿时成了一个战线的战友，同仇敌忾。
“我没这么说，反正不是大家都作弊，也不是大家都看到题的！”
校长摇摇头，眼里露出惋惜。
如果可以，他自然想要保住大多数，可是这种事情根本说不清啊。
马有民咬着不放，他有什么办法？
***
季莹被邓老师打发回去，睡不着了，看了一会书，去浴室又洗了一个澡。
她现在消息不太灵通，除了微信群，就只有季初这个消息来源。
但是她不愿意把这事拜托季初。
季初虽然口口声声说把她当妹妹，可不过是口甜心苦罢了，出事的时候肯定会偏向楼七的。
反倒是她的室友这时候比她消息灵通一点。
两人本来一上来就互相看不上的，还有过两句口角。
但是这样的夜里，心里惶恐，实在是没人说话了，室友就又跟她搭话：“我听说姚稻他们被取消资格了。”
哦，取消得好。
季莹差点笑出声来。
“她也是倒霉，非要去找高一的学妹，还去问什么问题，高一有什么好问的。”
“他们一屋子，高俊明、文野、还有高一的杨凡凡、楼七他们，全都被取消资格了。”
“卧槽，还有我们班俞雍！”
“俞雍怎么也在那里啊！”
“这真是倒了血霉了，俞雍那样子，说他会作弊，他没来抓你作弊就是好事了……”
季莹蹙眉：“高俊明怎么会在那里？”
室友茫然：“怎么，他不该在那里吗？”
季莹摇摇头，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手机。
“看来是没事了，我先睡了啊。”室友烦了一阵子俞雍为什么也在那里，发现一直没有别的事情发生，神情渐渐松弛下来。
这一放松，她就发现自己真的很困了，倒下来立马就睡着了，还把灯关了。
季莹握着手机，双眼在黑暗中睁着，脑海里又想起了高俊明说的话：“楼七的数学也比你考得不是一点，你拿什么跟她比？”
这么一路考下来，她渐渐力不从心。
说来可笑，如果楼七明天不参加考试的话。
那明天可能成为她唯一一次超越楼七的机会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咬牙坚持下来的，然后发现离开季家的光环，她也不过尔尔。
她要认输了吗？
承认楼七就是天生比自己优秀，她才该是季家的女儿，而自己则只是低贱保姆的女儿，只配沦落泥泞？
不，她绝不。
她曾经做过卑劣的事情，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要堂堂正正的去赢楼七，让季初看看，让爸爸妈妈看看，她并不比楼七差。
她的手里，还握着自己的长项，信息和英语。
她还有机会赢。
季莹迅速的拨通了邓老师的电话：“邓老师，我有事要见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