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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新城县,从她的记忆里,大概知道,这个地方,处在东都和北都之间,属于河东道潞州府内的小县城,距离京机道十分近,若是皇帝心血来潮,微服出巡的话,很有可能会在去往东都的时候,来这里绕上一圈。
像这样的地方,尽管小,朝庭也不会忽视,往往是用来培养新人,出政绩的好地方。
所以肖鑫林来闹时,她才很笃定的说,新城县来了新老爷。
沈婆婆所提的房契和地契,确实是现在最棘手的问题。
房契还好点,就算找不到,官府也不会没收房子,毕竟她和刘宝在新城县是有户籍的,不属于黑户,但要卖房子,就相当麻烦了,需要经过很多手续,而办手续,又要用钱财开道。
现在她和刘宝,那是一穷二白,全身上下连个铜子都没有,谈何办手续过户?
地契是最麻烦的,若是再找不到,今年官府就会将刘致远买下的十亩良田充公。
这就相当,断了她和刘宝的生路。
沈周两家是好人,可那是建立在租着她家田地的基础上。
若是没了田地,沈周两家,还会再接济多久?
刘玲轻笑,都是普通人家,谁也没有余粮啊。
而且田产若是充公,沈周二家的日子,也会相当难过,因为他们没有银子买地,也买不起。
在这种情况下,沈周两家,人再好,只怕也顾不上她和刘宝。
默默的,将沈婆婆送来的药熬好,再煮了两碗白饭,回到书房。
“姐,明天,我去山上看看吧,说不定,真能套只兔子。”刘宝看着白饭,皱着眉道。
他不是埋怨沈家没送菜来,他知道到了冬天,能吃的菜极少,沈周两家自己也常常是野菜拌饭的。
只有到了过年那几天,才有年猪肉吃。
刘玲拿筷子敲了下刘宝。
“嗬,都成一条腿了,还逞能,阿宝啊,以前也就算了,但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好好读书,朝庭没有女子登科的事,所以想过好日子,唯有读书高。”
当白纤时,她繁华数年,酸甜苦辣全都尝过,只是再苦,普通的一菜一汤还是有的,要是碰上赵旭尧和林瑜真高兴,还有加餐,所以,她吃过不少好东西。
只是再好的东西,也远远不如眼前的一碗白饭,因为吃的自由。
刘宝叹了口气,一边往嘴里送饭,一边呢绒道:“姐,你不必瞒我,爹放租的租约快到期了,明年估计咱们连饭都吃不上,那里还有闲心读书。”
其实刘宝想说,他真的不想再过四处拿别人东西的日子了。
那很像乞讨,那怕沈文博,周水生他们俩没有笑话他,但别人……别人却是笑话的。
像今天沈家送点米,明天周家送点粮,后天王家送点旧衣服,大后天葛家送点药,大大后天吴夫子送他点笔墨纸砚……
他真的想说,他不小了,过了年他就十岁了,完全可以做工赚钱养家,而姐姐,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回想半个月前,肖鑫林的做的那件禽兽事,他就意识到,肖鑫林和李冬香把主意打到姐姐身上了。
刘宝心里想的东西,刘玲在这半个月已经想到了。
而刘宝没有想到的事,现在的刘玲也想到了。
刘玲笑着吃完饭,然后将碗放下,推了推已经晾的差不多的药:“过一会便把它喝了吧,沈婆婆说,里面有人参和三七,都是好药,你若不想变瘸子,便好生养着,一会我去一趟吴夫子家。”
刘宝暗淡的缩了缩身体,自从姐姐头被撞了以后,全身上下都变的不一样了。
说话虽然还软绵,但中气十足,隐隐约约里,姐姐有了爹身上的那种从容不迫。
看着刘玲收拾碗筷,刘宝再次在心里嘀咕,姐姐肯定见过爹爹的阴魂了,否则为何性情大变,而且还变的那么像爹爹。
收拾完东西,趁着天还没黑,她便出门了。
刘宝想到的只是房契和地契,她想的是,像刘致远那样的男人,为何愿意在这个小县城当教书先生?
要知道刘玲的记忆里,刘致远是相当博学的,而且写的一手好字,堪比当朝的书法大家,像他这样举手抬足,从骨子里就流淌着书香贵气的男人,照理来说非富即贵,绝不是寒门士子的出生。
而他却在新城县买地盖房,还娶了李冬香那种明显跟他不般配的女人,这就处处透露着古怪了。
还有就是,古代兴家族旺盛,像刘致远那种男人,只要不是猪油蒙心的,都看的出来,他受的是大家子弟的教育,那么为何在刘玲的记忆里,从来都没有见过刘家的族人?
以前的本尊没有想到这些,但她想到了。
再回想李冬香改嫁时,刘致远的好友吴道生,再生叮嘱刘玲,让她一定要守住这个家,记住自己姓刘,可想而之,刘致远绝非常人。
在刘玲的记忆里,从懂事开始,便是刘致远教她启蒙练字,从来没将她当小户人家的孩子养,更没让李冬香干涉过丁点半点。
偶然,刘致远在教到兴起时,就会说,你爷爷,还有爹的老师,当初就是这样教我的。
所以她很肯定,吴道生知道什么,可是一直没告诉她和刘宝。
再回想吴道生,他是在刘玲五岁时到的新城县,来时是孤身一人,十年过去了,如今还是孤身一人,可见这个吴道生,也不是寻常人。
从村头走到村尾,就看到吴家的院门大开,积雪落在两旁,中间铲出了一条路来,像是早就知道,有人要来一样,吴道生就坐在大堂中间,烤着炭火,在看书。
“吴叔叔。”
小塘村的人,都叫吴道生吴夫子,只有她和刘宝,直接叫吴叔叔。
“来了,进来烤烤火吧。”吴道生眉眼都没抬,眼睛一直粘在书上。
刘玲笑了,拎起裙子走了进去,跨过门时,先抖落了身上雪花,便冲吴道生福了福。
“吴叔叔在等人吗?”
“看出来了?”
“吴叔叔六年不曾扫过院中的雪了。”刘玲淡笑的道。
吴道生粘在书上的眼睛,亮了亮,一闪即过。
“不愧是致远的女儿,坐吧。”他抬了抬手,指了指火炉边的凳子。
刘玲谢过后,安静的坐了下来,然后专心致致的烤起火来。
吴道生也好像也当她不存在,专注的看书,翻了一页又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