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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晋得报之后马上回到了中军帅堂,并招来裴敬与之商议具体对策。
“回纥内乱,咱们绝不能仅仅是作壁上观,必须抓住机会,施加影响!”
裴敬的态度很明确,那就是直接出兵干涉,最好能够设置大都护,恢复对大漠的直接统治,实在不行可以立一位听话的回纥人为可汗。秦晋沉思了半晌,觉得以唐朝目前的情况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亲自干涉北方草原的内讧。
“磨延啜罗和药葛毗伽还在洛阳,是他们回草原的时候了!”
“也好,磨延啜罗是怀仁可汗的同产兄弟,手底下还有一支百战精兵,回去争夺汗位自是再好不过,怕就怕他一旦得了回纥可汗之位就是另一番态度了!”
秦晋自有他的打算,草原上回纥各部的首领对唐朝并无多少好感,反倒是这位年纪轻轻的可汗胞弟与唐朝与神武军有着诸多焦急,更何况其叔父药葛毗伽还是身受唐人文化影响,不论怎么盘算都没有比之更加合适的人了。
“要不要咱们派些人马过去?”
裴敬还是觉得只让磨延啜罗回去对回纥的干涉力度不够,即便没有足够的实力,派些人象征性的过去也行啊。
“不必,如果磨延啜罗打不过他那些草原上的亲戚,自会向咱们求饶,到时再派兵到草原上就变德名正言顺,否则只会适得其反,甚至招致磨延啜罗的反感!”
秦晋的目光更多的还是放在了国内的河北与江南,这两个地方已经成了他最担心的,河北的史思明早晚都必须铲除,至于江南的地方官吏和领兵大将则似乎更要效忠李亨多一些,如果这些人不承认新一任的储君人选,而至认定了被废掉的李豫,将会是一大隐患。
但是,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就算神武军也绝难同时对付来自两个方向上的敌人,一旦与史思明全面开展,神武军的主力势必要大部指向河北。假若江南的反对者在这个时候起事,神武军将同时面临来自南北两个方向的攻击,胜败也就当真难以预料了。
回纥人作为北方草原不可忽视的一支重要力量,自然要紧紧的拉倒身边。此前,怀仁可汗实际上是执行鼠首两端的策略,一方面派兵与唐朝合作,一方面又与安禄山的伪燕政权眉来眼去。关键在于他们想在其中得到更多的利益,正是基于这一点,秦晋担心回纥人会在紧要的关头狠咬一口。
现在,这个北方强大的邻居被内讧所拖累,也就无暇南顾,等于少了一个来自北方的威胁。现在只要集中全力对付史思明即可。
“大夫如果担心高适,不如将他调回来,入政事堂。”
秦晋断然拒绝了裴敬的建议,如果这么做只会让江南地方的领兵大将们更加警惕,甚至于早早的就会激化与他们的矛盾。事实上,早在神武军收复洛阳时,江南的那些领兵大将就明里暗里做了不少手脚。
裴敬皱了皱眉。
“那就派人过去,掺沙子,分他们的权!”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如果施行得当,至少会使江南地方内部达成一种互相牵制的平衡,也就难以在短时间内有更大的举动。
……
葛文卿冲着地上狠狠的吐了一口,嘴角和脸上还挂着若隐若现的血渍,面前是两个歪戴帽子的泼皮,分别抱着膀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杀人不过头点地,我葛文卿堂堂男儿,岂会向你们这些疲赖子摧眉折腰?”
一阵尖利的怪笑将他的话淹没。
“没钱还债还要什么脸面?非要将你告上官府才心甘情愿吗?”
“可,可……”
“还磨蹭个甚来?又不是让你妹妹去卖身,窦家家主是开国候,让你妹妹去伺候窦家三郎还委屈了么?放着敬酒不吃,非得吃罚酒,难道就舒坦了?”
只见葛文卿的脸部猛然抽搐了几下,从牙缝里挤出了四个字:
“绝无可能!”
两个泼皮终于失去了耐性,一哄而上,手脚并用,可怜那葛文卿身单体弱,怎么是他们的对手,只三两下就被打翻在地,双手抱着头,痛苦的*着。泼皮拳打脚踢了一阵,发觉葛文卿没了动静,很显然是昏死过去了。两人对视一眼,一个从怀里掏出了早就写好的一张书契与一盒鲜红的印泥,另一个抬起葛文卿的右手,将五个指头分别在印泥盒子里按了一遍,再全都按在那张书契上。
五个鲜红的指印一成,泼皮们得以的笑了。其中一个又狠狠的踢了昏迷不醒的葛文卿一脚。
“不识抬举的东西!窦家三郎早有交代,要么选择百两礼金,要么选择一顿拳脚,蠢得黑猪一般!”
另一个猥琐的笑道:
“他若不蠢,还有你我兄弟的份嘛?”
这时,几个年长的粗布妇人在泼皮的示意下才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
“进去吧,葛家小娘子就在里面,赶紧拉上车去,省得窦家三郎等的心焦急呢!”
说话间,两个泼皮又是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颇为玩味的笑容。
粗布衣衫妇人很快从院子里拉出了一个哭哭啼啼的少女,少女虽然奋力的挣扎着,但根本就不是那两个妇人的对手,只得无可奈何的任凭他们将自己架上车去。
“阿兄,阿兄……”
少女忽然发现了躺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兄长,登时紧张的呼唤着,奈何葛文卿紧闭着双眼,一点反应都没有。不论泼皮也好,粗布衣衫的妇人也罢,都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角色,胡乱将少女塞进车内,便吩咐驭者赶紧驾车离开。
一阵吆喝与清脆的鞭响之后,马车咕隆隆离开了巷子。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葛文卿悠悠醒转,只觉得脸上身上一片片的湿凉,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哆嗦,整个人腾地坐起来,才发现天色已黑,又下着淅淅沥沥的下雨,冷风阵阵吹过,更令他遍体生寒。
深秋初冬的雨水只消下上半天,八成会由雨转为雪,如果继续待在外面,用不上一夜就能把人活活冻死。
突然,葛文卿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发疯了一样冲进四敞大开的院门,院子里一片狼藉,屋子里也同样是一片狼藉,哪里还有妹妹的身影?
葛文卿只觉得身体里所有的力气好像都被抽空了,无力的瘫软在地,可胸膛里却似有一团火在燃烧着,烧得他痛不欲生。
次日一早,葛文卿提着一柄柴刀直奔窦家而去,窦家居住在平宣坊,那里也是富贵人家云集之地,他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加之穿戴简陋,又提着一柄柴刀,才一进坊门就被看门的役卒头目盯上了。
坊内住的大都是有着军功爵位的人家,不少甚至是祖上荫蔽得来的,小小的役卒岂敢怠慢了。赶紧让同伴去找负责巡城的神武军,他本人则跟在后面,打算敲个究竟。
很明显,这提着柴刀的人是有备而来,直冲到开国候府窦家的门前,挥起柴刀就是一阵猛劈猛砍。
役卒头目在后面看得真真切切,被吓坏了,暗暗庆幸自己没有鲁莽的上前阻拦,否则被那凶神恶煞在一刀劈了过来,岂非小命不保?
“妹妹,还我妹妹,还我妹妹!”
葛文卿喊得极是凄厉悲凉,很快就引起了坊内行人的注意。与此同时,一队神武军从坊外直奔了进来。
“何人在坊内闹事?就不怕军法从事吗?”
严格老将,现在还处于戒烟时期,白天虽然不限制行人,可一旦有人闹事,都是要按照军法从重处治的。
一方面受了奇耻大辱,一方面又丢了与其相依为命的妹妹,此时的葛文卿就算天王老子都不在乎了,又在乎什么军法了?所以,他根本就不理会任何人的质问,依旧一下又一下,劈砍着窦府的黑漆大门!
窦府中的家奴仆役也发觉了外面的情况,但就是没有人敢出来阻止,毕竟葛文卿的神态举止像极了疯子,手中又轮着一把看起来很锋利的柴刀,哪个嫌命长敢出来招惹呢?
神武军的军卒则不同,只两三下就轻易的将葛文卿制服,又以最快的速度押走。
“还我妹妹,还我妹妹……”
一路上只有这一声声凄厉的控诉在不停的回荡着……
神武军队正见葛文卿魔怔了一般,又口口声声怒吼着“还我妹妹”,就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但是,许多事是他们管不了的,便安慰道:
“有什么冤屈,到京兆府去告状,总比杀上门去强吧!”
“窦家的家主是开国候,京兆府又怎样?难道还会为了一文不名的草民,为难有军功的开国候吗?”
队正默然不语。
“他们打昏了我,又绑了我的妹妹,现在还不知我那可怜的妹妹是死是活,这,这朗朗乾坤,还有王法和公道吗?”
“还有这种事?”
队正是个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汉子,经他手被斩下的首级便有四五个,听到这种不平事,马上就来了血气。
“走,我带你去要人!”
“当真?”
那队正也不答话,只拉着葛文卿,下令整队军卒返回平宣坊。
神武军军卒去而复返,窦家的人自是不敢得罪,问明情由之后,将他们请到门房用茶,然猴疾奔往里面禀报。很快,就有家老出来招待,同时拿出来的还有一张书契。
“诸位将军看看,这是葛家小娘子的卖身书契,白纸黑字,百金之数,还有葛文卿按得手印,怎么能是明抢呢?”
家老又不满的看向葛文卿,斥道:
“你昨日刚刚收了三郎的百两黄金,今日如何又翻脸了?看你也是读书之人,难道还要出尔反尔吗?”
葛文卿也没想到,对方居然拿出了一张似模似样的卖身契,登时就有些张口结舌。
“这,这,这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卖过妹妹,没有,不可能……”
情急之下,葛文卿有些语无伦次,就连那打算替他出头的队正都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此事的内情究竟如何了。
好在神武军的名头是极响亮的,就算是个小小的队正,开国侯府也绝对不敢轻易得罪。开国侯府家老客气的向队正不厌其烦的解释了一通,又彬彬有礼,不卑不亢的请他有任何疑难问题都可以到京兆府去立案,但有实在证据,证实的确是窦家三郎强抢了葛文卿的妹妹,其家主一定会依法公道处置,绝不包庇纵容。
对方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队正觉得实在没有什么可继续纠缠下去的理由的,就算强行纠缠下去,恐怕也是难以争出个结果的。尽管他也认为葛文卿卖妹妹的事情一定自有其隐情,然则仅凭他的力量,恐怕是无法与开国侯府相抗衡的。
“既然如此,今日便打搅了,请贵家主见谅!”
队正拉着葛文卿离开了平宣坊,又不忍见他那副绝望悲愤的样子,便好心道:
“足下的冤情其中必然大有隐情,奈何在下能力有限。只能为足下指一条明路,明日田将军会亲自带队在此巡视,到时候当街鸣冤,以田将军的脾气秉性,一定会插手此事。届时,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葛文卿浑浑噩噩的点头,他只认为队正是在敷衍自己。而他又不能埋怨人家什么,毕竟是萍水相逢之人,能够做到这般热心已经是很不多见了。
“谢过将军今日援手!”
那队正赶忙道:
“可当不起将军,现在长安人都时兴称呼俺们做将军,实际上就是个小小军卒而已,能力也就指甲盖那么大……唉……”
叹了口气,队正领着人匆匆去了。
愣怔半晌,葛文卿才想起来没有询问对方的名字,这可是大大的失礼。再者,如果不知道队正的名字,今日援手之恩他年又如何报答呢?
葛文卿冲着渐渐走远的那队神武军军卒高声喊着:
“敢问将军高名大姓啊……”
“贱名不足挂齿,不说也罢,只望足下好自为之……”
葛文卿又呆立了一阵,好像若有所失。忽的,心头竟荡起了阵阵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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