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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压抑的气氛中,两人都沉默着。
过了好一会儿,吴桥才缓缓说:“我不信。”
“你不信?”达雷尔冷笑了一声,“是盛重光的话,一点都不意外。”
“……”
“他一向是如此,没有一丁点的骨气!又怕死又怕伤,枉为一名帝*人!”达雷尔暴躁异常,“我真不该招他进来……原本以为安排他在后方就没事,谁知还是投到敌方阵营去了!”
达雷尔他自己南征北战,带领一支队伍在强敌环绕中不懈地战斗,只恨一生太过短暂。在他的心里,有一样东西比生命更重,它的名字叫做忠诚。只要记住这个词语,弱小的人也能迸发力量,卑微的人也能保持尊严。达雷尔最厌恶的就是胆小鬼,此刻,他的愤怒以及后悔全都已经到达顶点,正濒临着爆发。
“您不能这样地武断!”吴桥气得血液直冲上来,整个脑袋都有一些发麻,“也许,叛变的是帝国那名谍报人员呢?”
“……什么?”达雷尔的情绪就像一只胀得满满的气球,吴桥这句话像一根针一样一下就将它给戳爆了,“吴桥!你已经失去理性了!”
“我没有。”吴桥执拗地道,“也许您认为我是在偏袒朋友,不过重光胆子虽小,却没有当真逃跑过!”
没错……盛重光总是被吓得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可他从来不是自甘堕落的人。那个人,即使恐惧,也会想要完成任务,证明自己可以和正常人一样。如果这点自尊心都没有,他就不会想要改变自己,跑到最怕的军队里来了。
看见吴桥这样,达雷尔怒极反笑,话里很替人不值:“吴桥……你知道么,那名谍报人员……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冒着危险送回情报,从来不曾畏惧退缩,每天走在刀刃上面,他是个真正的勇士。遇到危险就往后缩的盛重光根本不能拿来和他相提并论,你刚才的话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个极大的侮辱。”
“可是,我了解盛重光,他……”
“你出去吧。”达雷尔已经不想再听了,“我本以为你是一个能被重用的人,没有想到你会不分青红皂白一味维护亲友,你的是非不分实在让我……非常失望。”
吴桥没有道歉,因为他不觉得自己错了。
“你出去吧。”那边达雷尔又重复了一遍,“我会回复翔龙之翼:五个俘虏?想也别想!我们一个都不会换!那些俘虏个个残忍嗜血,倘若放虎归山,我们一定会失去更多帝*人的性命!”
吴桥转身离开。
达雷尔拒绝交换的理由他不能接受,他不相信盛重光会叛变。
他需要请别人帮忙,他需要说服达雷尔。
达雷尔是这次事件的决定者。政府从六年前开始不再插手解救被俘人员的事,而是交给其所属的部队,因为如果全部交由政府或者军部处理的话,只要换过一次,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入同样的窘境。过去,每次俘虏敌军重要人物之后,对方都会擒获一个或者一些帝国的人要求交换,帝国一直被迫延续之前每次必换的传统——“不放弃每一个士兵”的形象已经做了,实在不好意思自食其言。然而就在六年之前,忍无可忍的帝国明确拒绝了敌军“五十人换一人”的无理要求,那名战俘被当众处死,视频还被传至网络,从此他的家人从此不断控诉,不明白为什么曾经答应过“四十人换一人”的帝国这回偏偏就不同意了。几月之后,国防大臣宣布,以后政府、军部不再直接决定,而是交给所属部队,士兵们要有心理准备,不要以为被俘就一定能获救。
吴桥想,只要……有很多人向达雷尔申请解救——不管交换还是突袭,达雷尔应该会重新思索一下。
然而……
出乎吴桥意料的是,当他去求其他知道这事的人帮助他时,所有人都用很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几次之后,吴桥全部的希望被一桶一桶的冰水浇了个彻底。
没有人相信他。
没有人相信盛重光。
在所有人眼中,盛重光的叛变都像是理所当然的,似乎他没有这样做才是怪事。
吴桥甚至都有一点怀疑,是不是自己才是被蒙蔽了眼睛的那个人,以至于没有看清楚盛重光真实面目。不过很快,吴桥就否定了这个可能性,他认识盛重光多年了,朝夕相处也有一年多,如果连他都不熟悉盛重光,其他基地的人又怎会了解?
吴桥拿着通讯器,看着谈衍的名,着实有些犹豫。
去求助谈衍么……?
吴桥不愿意这样做。
首先,谈衍那边战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吴桥从基地里其他人那得知,谈衍已经连续指挥作战三天两夜了,根本没合过眼。吴桥最后一次能联系上谈衍还是在五天前,当时谈衍说战役最终阶段马上要开始,恐怕没有时间用来查看私人消息,吴桥自然也是很听话地没有去打扰他。
吴桥并不知道他的通讯仪器是否在他身边,想来应该是不在的,就算恰好在他身边,吴桥也做不到因为自己的事打扰这时候的谈衍,毕竟,对方一个分心,就可能会造成己方几百几千不必要的伤亡。
其次……求助谈衍,不是一个军人该做的事。在长官已经做了决定的情况下去求助有私交的更上级的军官,利用更上级的军官压迫长官撤回命令,绝对是无视规定的行为。
再次,在整个过程中,相信盛重光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谈衍有什么理由也相信盛重光?他并没有任何证据能为好友证明清白,他所依靠的无非就是他个人的感觉罢了。在这种情况下,他没办法开口对谈衍说:求你信我吧,如果错了,真放虎归山了,你来背这黑锅。谈衍只是对他不错而已,为何要因为他的一句话,就置军队和自己于危险之中?
可是……如果他不联系,朋友就会死了……
在那地方待了半年,吴桥非常清楚,对没有利用价值的帝*人,翔龙之翼一向是通过虐杀来“激励”成员的。
正百般犹豫着,他的通讯仪器响了。
——号码竟然显示是盛重光的!
吴桥立刻扑了过去。
屏幕那边的人并不是盛重光,而是一个吴桥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人。
“……阿夸什?!!”吴桥难以抑制地喊了出来:“为什么你没死?!!!”
那颗小行星上,翔龙之翼应该没人活了下来!
“那么希望我死?”阿夸什大笑道,“真让你失望了!”
“……”
“告诉你也无妨。”阿夸什说,“看见谈衍出现的一瞬间,我们立刻回到建筑,那时他们让我留在里面,以防发生什么万一!哦,顺便说下,翔龙之翼预先准备好的藏身之处,绝对不是帝国可以轻易察觉到的。”
“……”
“不提这个……另外一件事你才该关心。”阿夸什又说道,“今早,当我发现他们昨晚捉回来的是老同学时,我真的是非常惊讶。不过,更加让我惊讶的是,逃走的机甲是鸦九……说明还有一个老同学也在附近。”
“……”
“吴桥,我刚听说,你们拒绝交换俘虏,这实在是令人遗憾。”
“阿夸什,”吴桥实在不想和他闲扯,他直截了当地问,“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急了?”阿夸什笑着道,“只是作为老同学,透露给你这老同学,另一个老同学大概要死了。”
“……!!!”
“我也不想这样,毕竟是老同学。”阿夸什叹了一口气,“而且,他那么地胆小,像只兔子一样,我实在不忍心。如果可以的话,我好想放他走。所以现在……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
“我呢,确实是想放他走的。可是,我也不能没有交代……”阿夸什的声音一下变得明媚,“终于,我想出了一个办法。如果你这个曾经害死了多人的混账,愿意替他被俘,翔龙之翼绝对是会答应我让他回去的。毕竟,你的手上有血债啊,相比之下,盛重光有什么好呢?”
“……”其实吴桥没有直接杀过翔龙之翼的人。不过,翔龙之翼送假情报失败导致大军溃败,还有谈衍为了救他一口气杀了二十几个人,确实全都与他有关。
原来……这才是阿夸什联络的目的啊。
谈衍当时杀了阿夸什在基地里的好兄弟们,所以他恨自己恨得咬牙切齿,想要利用盛重光与他的友情,让自己主动把性命交到翔龙之翼的手上去。
“只要你来认错赔罪,我一定会放了重光。”阿夸什又叫起了培训课程时叫的亲昵称呼。说罢,还将手给举了起来,“你应该知道的,我说话一定算,我最讨厌利用别人对我的信任。”
“……”吴桥看着他的断指,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当时,因为自己被他辜负,阿夸什自断了一指。
吴桥想说,你再自断一指,然后依然说是迫不得已,不就完事了么?可他没有发话,因为他的朋友还在他的手上。这场对话本来就是不平等的。
“呵呵。”那边,阿夸什又说道,“过去几次交换我们全都言出必行。如果还不放心的话,我会想个好的交换办法。当然,完全公平是不大可能的,毕竟你是个很狡猾的人……在完全控制你之前重光是不会离开的,如果你想使诈就只能给他收尸了。”
“……”
吴桥故意东拉西扯又说了一会儿,同时吩咐技术部门分析对方地点,不过技术部门始终没能捕捉得到。
阿夸什的身影在屏幕消失后,吴桥立刻跌跌撞撞地去敲达雷尔的门。
“这是什么狗屁条件?”达雷尔轻蔑地笑了一声,“他是蠢货吗?一个换一个?有人会答应这种条件么?我该说他十分有创意么?还挺会发明创造的不是?而且,还是用一个中校换一个少校。”
“……”吴桥没有说话。
他似乎忘记了达雷尔还在与他谈话,沉默地在那站了很久,久到达雷尔怀疑时间是不是已经停滞了。
吴桥透过达雷尔办公室的窗子望着外面的景色,眼睛没有焦距,似乎在专心地在看着什么,又似乎没有都没有在看。
达雷尔也瞧向窗外。
那里,有战士们正进行着操练,还有一些人匆匆地走过,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就在达雷尔不耐烦地想喊吴桥时,吴桥终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转过了身,眼神也不再像刚才那般犹豫不决。
他说:“少将,我觉得……我得去。”
“……你说什么?!”达雷尔眯了眯眼,很震惊地看着吴桥。
“……”吴桥双手握紧了拳,“我觉得,我得去。”
吴桥刚才非常挣扎。
他想了想,怎样做以后才会不后悔:如果自己为了保命,对好朋友见死不救,那么,从盛重光死那刻起,在他自己的心目中,他就再也无法抬得起头,再也无法堂堂正正,更不要说什么要让世界变得更好——他有什么资格说呢?如果去救了那个人……至少他能无愧于心。
“请您……”吴桥双手不住地颤,“满足我的这个愿望……看在我也对军部有过一些贡献的份上,就当我没来过这吧。”
达雷尔阴鸷地看着他:“我不可能答应你。”
吴桥低了下头,说着平时不可能出口的哀求,“我不可能不管他的,我不相信他会叛变,一定是有什么问题。”
达雷尔的眼神完全就是在看一颗朽木。
“我刚才一直想,”吴桥又说,“如果昨天,我没有让他先离开,而是让他也进鸦九,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我……”
“你没什么可自责的。”达雷尔打断了吴桥,“当时按照你的策略,他回来的几率远比你大。”
吴桥摇了摇头,“我当时应该考虑到他的性格,他是个一紧张就会出错的人,综合分析的话也许不该那样去做。”
“你这根本就是知道结果后的屁话。”达雷尔说,“谁会想到他连撤离都能跑错了路?”
“不管现在您怎么说,我有机会阻止一切,而我做了另个选择,导致重光被俘虏了。”吴桥又道,“重光……是我最最亲密的好朋友之一,如果我这时候缩在安全区域,为了保全自己眼看着他被杀,我将来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
吴桥觉得,自己够活下去的几率,还是比盛重光高很多。
“然而,你换不回他来。”达雷尔道,“他绝不会回来——因为他叛变了,也没胆子或者能力为那边做间谍。”
“我依然不相信。”吴桥又说:“他会回来,然后慢慢证明自己没有叛变,洗清嫌疑。”
“……”达雷尔沉默地看了吴桥半天,最后才开口道,“你重情义,也是好事,只是你会害死自己。”
“……”
达雷尔眼中有着深深的失望:“既然你要一意孤行,我也不想硬扣着你,我不会在自己军中留下恨我的人。”
达雷尔不明白,吴桥为何总是那么地理想化,为何不能快点成长起来。就像在个童话世界,十二点的钟声已过,所有魔法都已消失,仙女们再也不出现,人们都该换下衣服重新回到喧嚣,而这家伙……却一直在城堡里不出去,放佛不懂现在已经是在现实里了。然而,战争不会等待他慢慢地醒悟,它会用一种残暴的方式将他扯出去,出去之后,也许仍在平地,也许,直接就是万丈深渊。
达雷尔叹了口气,再次开了口:“不要指望我们可以救你。当然,如果有机会救,我们是会救的,但明显的陷阱,我们不能去跳。”过去,被对方引诱着去解救俘虏,结果搭进去更多人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了,毕竟解救俘虏之战是在对方主场。
吴桥得到允许,眼神发出光亮。
达雷尔继续道:“而且,鸦九必须留下,你自己主动换一架机甲,鸦九不能送给他们,你选一架c级的吧。”
“……好。”吴桥嘴里有些发苦,涩涩的味道弥漫在舌尖,“如果我真的没有能回来,鸦九问起来我,请您告诉它说我在执行秘密任务,不要让它……知道实情。妮可曾说喜欢鸦九,就让鸦九……接受她吧。”
“……”
“还有,”吴桥一件一件事情地数,“和我父母姐姐……也这样说就好。”
“哼。”
吴桥突然想起,谈衍曾经说过,让他注意自己,只要他不出事,那边就不会败。
所以,吴桥又是填了一句:“最后……如果此战结果之前谈衍上将问起我的事情……就说我被禁闭了吧。”
“谈衍上将不会关心你的。”
“……希望如此。”吴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又看了一眼达雷尔,然后便是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吴桥没敢耽误时间,担心盛重光会怕得疯掉,立刻开始挑选他的机甲。
鸦九不能带去……那就重新选一架适合的。
刚刚试驾完毕,阿夸什就又联络了吴桥。
他给出了他决定的交换方式。
吴桥一看,方案严谨,他真的没办法在不落入对方手中的情况下将盛重光带出来。
“我现在就过去。”吴桥说着便启动了机甲,机甲发出工作中的轰鸣,从广袤的土地上升空了。
再次离开基地,吴桥觉得有点恍如隔世,然而,上次离开基地明明只是昨天的事。
看着周围星空,吴桥暗暗决定,一定要将盛重光给带回来。
“阿夸什。”稳定之后,吴桥对阿夸什说,“去往指定地点之前,我这还有一个要求。”
“哦?讲。”
“我要和盛重光通话,确保他现在还很好。”
阿夸什笑了几声:“可以,不是什么难事,我将重光带来。”
“嗯。”
然后,吴桥再次见到了盛重光。
盛重光被带进房间里时,全身上下都在不住发抖。
“这个小子。”阿夸什很轻蔑地笑道,“吓得呕吐了好几回,身上还有一些酸臭味道——我还真是闻所未闻。”
盛重光一看见吴桥就又哭了。
“吴桥……吴桥……”盛重光抽泣得上气不借下气,“怎么办……怎么办……”
“别急。”吴桥柔声安慰着他,“不会有事。”
“会有事的……肯定会有事的……”
“别哭了。”阿夸什似乎觉得盛重光非常烦,“你没事了,他来换你。”
“……吓?”
“这回放心了么?”
在阿夸什眼里,告诉他也无妨,反正他也掀不起来什么浪花,只会乖乖地等吴桥过去救他。
“……阿夸什。”吴桥看着阿夸什说,“你离得稍微远一点行么?他现在情绪非常地不好,让我来稍微安慰他一下。”
“……哼。”阿夸什哼了声,也没故意作对,转身走到屋子角落里的沙发坐下。
“吴桥……吴桥……”盛重光还是一直哭,“他说的话是真的么?”
“嗯。”吴桥加了一句,“你别担心,我没事的,你知道我一向可以死里逃生。”
“这次不可能的……真的没可能的……”盛重光满脸都是泪,说两个字就会有点接不上气,句子总会突然中断,完全本能地大口呼吸,几十个字要分成很多段,“你不知道……他们……有多恨你……你一来就会……被杀死了的……而且还会……很惨地死。”
“我真的没事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交换?达雷尔将军他没有想办法吗?”
“达雷尔将军他……”吴桥犹豫很久,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盛重光虽然胆子小,但是脑子却极聪明,看着吴桥这幅样子,立刻猜出七七八八:“他觉得我背叛了是吗?”
“……”
“我没有……我没有……”盛重光情绪更加激动了。
看盛重光这个样子,吴桥也清楚他没有叛变。盛重光又不是苏忆青,演技没有那么登峰造极。
那么,那个帝国谍报人员,到底为何要那么说?
他的脑子转得很快:
按照阿夸什提供的时间,在最开始,他不知道被俘虏的是谁,所以那时候提出要求的不是阿夸什。
在阿夸什发现是盛重光之后,他劝决策者改变了策略,看来决策者非常相信他。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比起交换俘虏,阿夸什更想要自己的命,甚至说,他根本不在乎那五个俘虏。在阿夸什眼里,被俘虏就是没血性,没有必要去救,真正有信仰的人应该自杀——就像小行星上被俘的那几个翔龙之翼成员一样。而利用盛重光引自己去投网,才是阿夸什极力主张的的事情,因为他在小行星基地里朝夕相处的兄弟姐妹们,是因自己死的。
为了引自己来,他选择放出盛重光已经叛变的假消息。
也许,他是想要让达雷尔主动放弃交换。虽然根本不想交换战俘,但是明明白白地讲出来总归不好,会让其他成员觉得寒心,而只要透露盛重光叛变的消息,达雷尔就一定会拒绝交换的。
又或许是因为,如果盛重光依然是帝国的军人,很欣赏吴桥的达雷尔绝不会让吴桥独自前往翔龙之翼,而会选择其他方式解救,比如突袭,虽然,突袭成功几率极低,80%的情况下被俘着都会死。现在,在认为盛重光叛变了的情况下,达雷尔不愿再冒这个险,这样,想救盛重光的吴桥面前就只剩下亲自前来这一条路了。
再或许,放出假消息只是单纯想要试验一下翔龙之翼内部是不是有帝国的谍报人员……他们囚禁了盛重光,再宣布他已叛变就可以了。
吴桥觉得,,他现在真的很了解阿夸什。如果自己没有前来,他绝对会公布盛重光叛变为假的消息,让自己一生都处于悔恨之中。总之,阿夸什一定要借着这次机会毁掉自己。
吴桥很想把这分析说给达雷尔听,但他知道达雷尔依然是不会相信的,因为即使是现在,他全部的证据也只有盛重光本人的否认。
吴桥不再想那些事情了。
他说:“达雷尔少将选择怎么做都没有关系,我也一样可以把你救出去的。”
“那怎么能一样?你来是会死的。”
“我不会的。”
“一定会的……”
“我不会的。”
“一定会的。”
“……重光,”吴桥说道,“你回去之后,等着我就好。”
盛重光缩在椅子上,上下牙齿碰得厉害,似乎用尽了一辈子积攒的勇气才说出一句话,“吴桥……还是不行。真的……你别来……求你了,你别来……”
“……”
“我不能连累你……”盛重光满脸都是泪,鼻涕不停地流进嘴巴里,样子可以说是很丑。他不停地用手背抹,但脸上却越来越花:“我真的不能连累你。”
“喂……”
“昨晚是我自己失误,看错目标,反而飞到远处去了,被捉来这。”
“……嗯。”
“怎么可以让你用命来换我的?”
“同样我也不能不管你啊,总之,等我,我很快就过去换你回来。”
“你别来……”
盛重光像个机器人一样,一直重复着两句话。
一句是:你别来。
一句是:我不能连累你。
“重光……”吴桥看见对方执意让他回去,于是吓唬盛重光道,“如果我不救你,你可就要死了。”
“……死?”听到这个字,盛重光一抖,脸色很苍白。他也清楚,留在翔龙之翼,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他绝对没可能活的。
“不想死就别再说了。”吴桥又哄劝道。
“是……是啊,”盛重光喃喃地说道,“留在这里,就会死了。”而且,还是会被虐杀。
“所以……活着就好,我去替你。”
“……”盛重光不说话了。
吴桥用眼睛的余光看见,角度里坐着的阿夸什一直在看嘲讽的眼神看着盛重光。
盛重光呆呆地坐在那,一直没有再说过话。
半晌之后,他伸出手,紧紧握住了胸前的十字架,就像从前那些修女一样,双手十指交叉叠在一起,虔诚地举到下颚处,似乎是在祷告,只是发抖的双手显示出了他内心的不安。
他的肤色晶莹白皙,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留下很淡的阴影。
吴桥想起,盛重光从前曾经说过,这是他决定从军锻炼自己时,一位很温柔的牧师送给他的。
牧师说,会有神保佑他,永远与他同在。
“……”是在为自己祈祷吗?
他答应让自己去了?
吴桥心里有些松了口气,至少不用再想怎么劝了,盛重光终于放弃了挣扎。
同时,他也有点失落。虽说是自己说服了对方,但当对方当真同意之时,他还是有点淡淡的难过。不过,很快他就安慰自己,盛重光是那么怕死的一个人,求生欲-望完全就是生理本能,再怎么不愿意最终还是违抗不了它的。
“那么就这样吧。”吴桥说道,“你准备一下,等着回基地。”
“吴桥。”盛重光抬起眼。
“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吴桥觉得盛重光的声音没有那么迷茫了。
“关于你刚才的问题……其实我可以回答你。”盛重光说,“我现在突然间觉得,死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闭上眼,咬紧牙,一两分钟就能摆脱掉痛苦了,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的绝望了。很快的……真的是很快的。这又有什么可怕呢?”
“……嗯?”吴桥明显一愣。
不过,很快,他就说道:“我会过去救你的。别说什么死不死的。”
“吴桥……我想要说,谢谢你相信我……在所有人都认为我叛变之时,你依然还是选择相信我,我刚才真的是很感动、很感动。一直以来,都只有你一个人在鼓励我,认为我一定能克制所有恐惧,成为一名很合格的军人。如果没有你,说不定我真的就叛变了……不是有一句古话吗,叫做‘士为知己者死’。”吴桥一直为他描绘彼岸有的美好图景,只是,对他来说,那海太宽,而他的翅膀又太弱,所以这么久来,依然没能飞越重洋,还是在原地踏步着。
“……你怎么了?”吴桥问道。
“其实啊……”盛重光开始自顾自地说,“仔细想想,你我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你很勇敢,我很懦弱。你很坚定,我总动摇。我们两个相识,只是因为有次竞赛培训座位挨着。那个老师,一定不会知道,她一次次无意中的分配座位,就可以成就很多一辈子的好朋友……甚至……生死之交。”
“……!!!”吴桥内心涌起一股极大的不安,“喂,盛重光,你想要做什么?你不要干傻事!”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因为,伴随着盛重光的不答话,吴桥的眼睛被迫睁大了,眼瞳中倒映出满满的血色。
盛重光紧握着十字架的双手指缝之间涌出了汩汩的鲜血,顺着手腕、前臂一直滑进袖口,或者中途滴落在地。
十字架下方的底端是尖尖的,此刻整个下半部分都在他的喉咙里边。
“吴桥……”盛重光本能般大口大口喘着气,断裂掉的气管发出了嘶嘶的声响,他的声音也不再是往日的清亮,“虽然……我很怕死……但是我……果然还是……不能拿你换……”
而不换的话,就会被虐杀。
从动脉喷出的鲜血被戗进肺里,导致他开始剧烈地咳嗽。
很快他的前襟就全都是血,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栽倒在地。
经过最开始的震惊之后,阿夸什迅速地跑了过去。
他试着按住盛重光的脖子,然而却是毫无用处,那鲜血如喷泉般地溢出,于是他立刻叫医生赶来。
盛重光已经失去了意识。
吴桥看着好友的身体在地上本能地抽搐着,身体周围血的面积越流越大,在地上开出了一朵朵鲜红的花朵,每一朵都正在花期,又大又艳。
短短几十秒后,抽搐停止,他白皙的皮肤变得暗红,肠和膀胱也开始排空。
他是已经死了。
“啊!啊!!”吴桥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啊!!!”
不能啊!!!
那个被人笑的胆小鬼,那个怕死怕到听到这字都会痉挛的人,自杀就是他最终的归宿吗?
看着眼前那片血红,吴桥脑中快速地闪过了一幕幕。
在竞赛班初见到对方时、毕业听到他要参军时、课程考试前见到他时、毕业考试分到一组时、在基地里又见到他时、昨晚一起执行任务时……每个场景里,他都是鲜活的,不是这样的。
基地此时正是盛夏。
夏风和煦,微微袭来,却吹得吴桥撕心裂肺。
片刻之后,他伏在那架c级机甲上,发出了一阵呜咽声。
翔龙之翼……
如果说,之前,他要打垮翔空之翼只是凭着一股理想,此刻,他才真正理解了他将要去做的是一件什么样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