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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憋在心里这么多天,步天早就忍不住了。
他舍不得这个地方,舍不得离开人群,舍不得城市里便捷的生活方式,舍不得亲人。
可是野鬼的事情让他如鲠在喉,明知道他只要继续呆在这里就有可能会死掉,明知道他不离开是因为牵绊着自己,明知道他喜欢自己还仗着这种喜欢继续任性。
可是野鬼越来越虚弱的样子,让他没办法忍受。以前的野鬼像神一样,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挡在他面前,只要他愿意,能征服任何一座山一条河。大自然在他面前像纸片一样薄弱。
曾经他在步天心里就是无法战胜的存在,哪怕他反抗了那么多次,还成功逃跑了,野鬼在他心上烙下的烙印也没办法消除。
所以后来放弃了抵抗,所以接受了他。
因为,他早就在心底仰慕上这个人了。
可是他的神在他面前慢慢的死去,原因还是因为他。
步天知道野鬼很残忍,却不知道他这么残忍。一直用这种方法在逼迫他,逼迫他承认自己不忍心,没办法看着野鬼去死。
收拾衣服的时候,两人的衣服没带几件,草草的一个箱子。
步天心里一直摸不定主意,万一野鬼并没有好起来怎么办,万一野鬼死了,他应该怎么办。
可是无论怎样,他都要带野鬼回去一次,无论他好还是没好。
而他,也终究有一天要回到这里,毕竟他还是个群居动物,离不开人群。
“野鬼,我们回去,回去你是不是就会好起来?”步天凑到野鬼耳边问道。
野鬼没说话,只是眼神幽深的看着他的肚子。
“我租了辆车,这样就不需要你的**了,今天出发,明天下午就能到了。”
那座山真是相当的远,当初他就坐了很久的车才到。上次回去还有些怨言,可是现在,他居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回去。
这幼儿园只住了半年而已,步天感慨的看着院子中放置的东西,每一样都是他亲自设计的,可是这些都没有什么机会让孩子们玩耍就闲置了下来。
将野鬼抱到车里,车开了好远了,步天才发现,大黄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了。正安安稳稳的坐在车后座上,伸着脑袋舔野鬼的手。
“算了,上来就上来了。”也许是舍不得野鬼
步天对于大黄跟上来并不是很介意,也没放在心上。
野鬼一直安静的坐在副驾驶座上,头靠在座位上,没有任何声息,眼睛闭着,看着像是睡着了。
步天隔一段时间就摸一下他的心脏,这个动作近来已经形成了习惯。他害怕忽然什么时候,野鬼就消无声息的离开了。
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带他回来,明明一直说喜欢他,说在乎他,可是却一直在推拒逃避。
快被这种自责塞满了,步天咬着嘴唇,觉得肚子隐隐作痛。
已经七个月了,不知道孩子什么时候会出来。
“乖,再等两个月,现在不是时候。”摸着肚子轻轻说着,步天脸上的表情相当温柔。
要开夜车,冬天天冷路滑,好多地方的路面结冰。打开新闻,随时都能听到有车又发生车祸的报道。
步天不敢开快,天将黑之前,在加油站附近要了三分晚餐。
野鬼被他摇醒,只吃了一点点,就将剩下的喂了大黄。
他的气息越来越弱了,脸色也越来越平静,甚至偶尔能看到一些温柔的样子。
步天贪婪的盯着野鬼的表情,全身都叫着,舍不得不想分开。
“怎么会现在才发现,为什么现在才发现。”虔诚的亲了亲野鬼的额头,步天吃完饭就跑上了高速,“我们很快就到了,所以你一定要撑下去,如果你死了,我就忘掉你带着孩子找别人去。”
野鬼看了他一眼,眯了眯眼睛并未说话。
孕妇嗜睡,平日步天怎么也要睡上十二个小时,况且近来心事重,他睡觉的时间更长了。
所以现在熬夜开车,几乎要了他的命,路上湿滑不能开快,而步天又有些心急,速度不小心上去了。
正是半夜时候,高速上车不少,年已过,外出打工的又坐着打吧或者自己开车离开了。
步天揉着眼睛,一个哈欠过去,眼睛里全是水。
看看野鬼,他已经完全睡着了,就连大黄都趴在后座没了声息。
坐太久脚有点麻,他晃了晃脚,盯着前方的路。视线中有点模糊,车前灯的灯光让他看清楚了,下雪了,大团白色的雪花飘下来落在前窗上。
天气预报有大雪,好像近年天气一直反常,原先不怎么下雪的地方,连下了好几场大雪。明天这里一定是白雪皑皑的景象,可惜他看不到了。
边胡思乱想着分散注意力不让自己睡着,步天努力睁着眼睛,他要赶紧带着野鬼回去,不能睡着,一定不能睡着。
路上车辆越来越少,渐渐只剩下他一辆车,步天无意识的加速,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嗤!嘭!”尖锐的声音让他瞬间惊醒过来,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倾了一下,额头差点撞到方向盘上。
转头看向野鬼,被晃了一下他依旧没有醒。安全带让他固定在位置上,没有出任何问题。
他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解开身上安全带,步天有些心惊的就要下车,却在这时听到更大的一声响。
然后,步天觉得他好像听到了一声惨叫,之后就悄无声息了。
外面依旧下着大雪,地上面已经冒白了,风吹得他裹了裹衣服。
他确实撞到了别的车,那是一辆不很大的货车,后面装满了东西,被帆布盖着看不清楚。
绕到前面,正准备看看司机怎么样了,步天突然定在了原地。
血,红色的血从上面流下来,已经滴到了地上。他突然有了些很不好的预感。
使劲拉开车门。上面只有一个人,一个高瘦的男人,他的头撞在了前车窗上,车窗上的玻璃裂出好大一块花纹。
但是那却不是致他于死命的东西。
男人的脖子,刚好趴在键盘前方一点。不知道谁在那里放了一个玩具,玩具尖尖的角恰好刺穿了男人的脖子。
抖着手,步天下意思摸了摸口袋,口袋里什么都没有,他的手机还在车上。
往回走了一步,步天又顿在原地,站回了车下。男人已经没气了,眼睛瞪得老大,带着难以置信和惊恐。
他撞死人了,出人命了。
怎么办怎么办,步天的手一直在抖,他回头看了眼车里,野鬼还在安静的睡着,什么都不知道。
若是被警察发现,他就没办法带野鬼回去了,万一耽搁下去野鬼死了,他绝对无法原谅自己。
跑?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在脑海里,就立马生根发芽,步天缓慢的移动着脚步。
到现在也没有出现过路的车,这条路真的行人稀少,甚至连监控也很少,极远极远才有一个。
所以,若是他现在跑,绝对能跑掉。
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步天咬着牙,他不能被警察抓住,绝对不能。
快步走回车上,步天看也没看货车一眼。他非常冷静的抓着方向盘,小心绕过出事的车。
走,走的越远越好,他可以跟着野鬼不回来了。
开的速度很快,他不自觉的加速再加速,好似怕有什么东西追上来一样,一直提心吊胆着。
之前不是没见过死人,可是那是别人的责任,一旦事情出在自己身上,他就没办法保持平静。
一直开了一个多小时,他才从那种害怕不安的情绪中缓和下来,甚至,他才敢回头看一眼后方。
而这一眼,让他吃了一惊,因为后面追上来一只狗。
居然是大黄,那时候他下车的时候,大黄也跟着跳了下去,只是他没有注意。后来开车,大黄没上来他也没有发现。没想到大黄居然一直跟在后面,看看时间还跟了有一个多小时了。
停下车让大黄上来,大黄身上全都是雪。
车内灯没有打开,步天并没有看到,大黄的嘴里一直在咀嚼着什么东西,也许是一根手指,也许是脚趾,谁知道。
发生了这种事,从他没有报警而是选择逃跑的时候,步天就已经知道自己不可能回头了。
就算警方没找到他,他也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他是个杀人犯,这个确定无误了。
再没了任何困意,他一直撑到天亮,上了另一条高速。一路上都平平静静,没有交警,过收费站的时候也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仿佛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他好好的开到了x市。
还有两个小时的路程就到山脚了,他心里一松,才发现已经困到极致,眼睛都肿了。
野鬼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看着窗外出神。
“很快就到了,你有没有好一点?饿不饿。”话一出口,就发现嗓子哑了。
野鬼摇摇头,好似有了些精神。
正是半晌午的,到了地界,他反而不急了,找了个早点摊,扶着野鬼下了车。大黄尽职的跟在野鬼后面,嘴角的毛上好似沾了什么红红的东西。
早点店里有台电视机,此时正在放着新闻。
步天瞥了一眼就不敢看了,背对着电视机听着动静。
“由于昨夜雪太大,大部分痕迹都已被覆盖掉从车上干涸的血迹来看,该司机应该受了很严重的伤,只是现场并未看到伤者。由于这部分路段车流稀少,监控并不多,所以现在还在慢慢调查。在此交警部门提醒广大出行的朋友,天冷路滑,开车一定要慢行。”
没有发现尸体,难道是有别人将尸体带走了,可是为什么。
步天想不通,现在想来,当初那辆车也有些问题,他的车撞上的时候,感觉那辆车是停在那里而不是在行驶中。
但是那时候天黑紧张,他什么也没注意到。
那么,暂时他应该是安全的。
或者,他陪野鬼在山里住一段时间,等生完孩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