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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
“士冥。”安以乐端着盘子站我身后,“你没事吧?”
“疼。”
“不是...”安以乐摇头,“我不是说你伤口。你被猎刃抓走的时候,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我觉得,你有点不一样了。”
“......”我抬眼看他。
“呃...”他沉吟片刻,“感觉你情绪特别波动,有点...鬼畜。”
“先吃饭吧。”
我和他在十米长桌的一旁坐定。
“这么说,其实你早知道soul就是士冥啦?”陈枫一把拍到是朕后背上,“臭小子,那你咋不早说。”
“咳咳咳咳。”是朕呛到了,“什么都告诉你,你cia工资白领啊?”
“不够意思。”陈枫喝了口汤。
安以乐凑到一边,“原来一直暗中给cia提供情报的人,就是你啊?”
“恩。”是朕应。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安以乐追问。
陈枫接腔,“大概三年前,这小子被五瓣花虐成狗,恰好哥哥我路过。诶,我一看,这黑社会怎么围堵一小孩,都给吓得喊妈妈了,就顺手救了他一命,啊哈哈啊哈哈哈诶安神你踹我干什么啊!”
安以乐给陈枫使了个眼色让他快点闭嘴。
我就坐在一旁默默扒饭。
是朕坐我旁边的旁边的旁边,默默扒饭。
其实,我已经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五瓣花这个组织以弑神为目标,居然没有受到尼布罗萨的阻力,想必是在受到了是煊的默许。根据我偶尔闪现的幻境来看,我以前和是煊似乎是合作关系,人体电池的计划也是两人共同谋划的。
而至于cia,我以前就觉得人类的组织之所以对五瓣花有了这么深入的调查,肯定有人暗中相助。可我真的没想到这个人会是是朕。
安以乐端了杯白水,问出了我的疑惑,“可是,你既然是帝神,为什么要假借cia之手调查人体电池呢?”
“因为是煊啊!”一旁的是戎抢话道,“这家伙搞啥了,圣礼一结束就视奸我们俩,要不然今天都不出来了。诶老三,再去帮我盛碗饭!”
“那叫监视...”是朕改正。
陈枫接话,“这么说,你现在很被动啊。他控制你?”
是朕抿了下水杯,“我之前应该跟你说过,我和是戎的神格受限,所以是煊一人独大。我转生后有十五年的空白期,这是我之前没有预料到的。是煊在这期间有了很多动作,比如他和toki早有接触,以及这个人体电池的计划。”
“是煊你们不是兄弟吗?他难道要害你?”安以乐不解。
陈枫从包里拿出那块绿色的腐肉,“这个问题,如果弄清楚人体电池的目的,应该就明了了。”
是朕接过那块腐肉,掌心扫过一道红色光带,想必是在分析肉质的成分。
“怎么样?”陈枫追问,“为什么尸体会膨胀得那么大?”
“因为...”
“因为,那个巨尸用灵力填充过。”我突然抢了是朕的话音。
是朕愣了片刻,继续,“而且...”
“而且,这个死婴预计死于二十年前。”
是朕转过头看向我,不止他,我的突然开口,引来了全桌人的目光。
“是的。”是朕放下了那块腐肉,示意我继续。
“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没有恢复记忆吗?”安以乐凑到我身边。
“你还记得张靖泽吗?”
“记得。”
“其实张靖泽早就知道白杨不是普通的人类了。千万别小看这个小警察,他当年是警校着重培养的高材生,虽然看似在刑侦科调查凶杀案,其实接到的任务应该和你们cia差不多。这封邮件就是他传给我的。”
叮咚,很快安以乐的手机就响了。
他打开邮件,“这是?”
“一些新生儿资料。你还能在里面看到张靖泽。”我用食指轻敲两下水杯,“这些婴儿都有共同的特点。出生时是暂时假死状态的死胎,然后被买家抱走。张靖泽的母亲当年是去打胎的,张靖泽从盆腔中取出时确实是个死胎,所以他母亲觉得手术成功了。这份资料里所有的婴儿都是这样,这一点和我弟弟士凉非常像。我记得,这还是杀手大大告诉我的。”
安以乐点头,“这里用到了一种特殊注射剂,会使胎儿出现假死状态。”
“恰好相反。”是朕这时突然插话,“并不是注射剂让婴儿们假死,而是这些婴儿的灵魂质量不能正常降生。那个注射剂实际上是在对灵魂进行灵力填充。因为这些婴儿都是虚无神格的候选人,灵质非常低,所以在降生后是死亡状态,注射剂使他们成活。”
“虚无的候选人?”我说,“所以收回这些死胎的是李司?”
“是的。”是朕说,“在我之前的计算中,虚无神格的苏醒时间大约在二十年前左右,几年间大约有上百个胎儿出现了低灵质状态,这些都是虚无的潜在继承者。但是他们的低灵质很难保证存活,所以李司的任务是把这些婴儿带回来抚养。”
“直到toki出生了。”
“是的,只有他真正的继承了虚无神格。”
“那其他婴儿呢?”
“一部分,就像我手里这块腐肉的主人。还在婴儿期间就夭折了。还有一部分...”是朕解释,“你还记得五瓣花的那些黑衣人吗?”
“虚灵?”
“对,他们长大后,会逐渐成为行尸走肉一般的虚灵。在虚灵面前任何灵力都会受限。因为虚无的主要能力就是将一切化为乌有。至于你说的那个张靖泽,应该是灵质判断有误,李司又归还了回去。”
我端起水杯放在唇边,“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是知道人体电池的目的的吧。我曾经在学校长廊上将一个铁婴交给了是煊,这个铁婴就和今天见到的死婴是一样的。当时钱多多去拍卖会,也是受你之托对吗,那个铁婴和人体电池有关系,对吗?”
“铁婴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但是人体电池的大概原理我是懂的。我和是戎神格封印后,是煊的意志可以做到洞悉整个宇宙。也就是说,宇宙里所有超弦的震荡规律都在他的掌握之下。他想改变宇宙循环的规律,但唯独缺少的就是足够的灵力。人体电池,顾名思义,他需要人类的灵质增幅,达到他需要的份额。”
“能做到吗?”
“能,电池需要一个正极负极才能充电。如果是煊是正极,那他就需要找到一个负极。五瓣花收回的那些虚灵,一方面是为了限制我,另一方面可能是为了研究虚无。而你们发现的那个死婴,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可能也与人体电池有关系。”
“是朕,我也很想知道人体电池是什么,这很可能能救我弟弟。所以我想告诉你,我以前收集过人类的罪恶波长,也曾在研究过toki的灵魂数据后,肯定过人体电池的可行性。我觉得,我之所以会与是煊合作,肯定是因为人体电池能够替代齿轮计划,从而解放toki。我们研究虚灵,大概是因为这个负极是...”
“toki的替代品。”我和是朕异口同声道。
话音一落,餐厅突然静了。我这才注意到,从刚才开始就是我和是朕聊得热火朝天,周围的人都默不作声低头扒饭了。
不知不觉。
“你们俩挺有默契啊,我想插话都插不进去。”安以乐抱着饭碗撞了我一下,“你这也没失恋啊,我还以为你们吵架了呢~”
我笑得一脸和善。
安以乐立刻安静如鸡,吓得。
吃过饭后,我简单洗了个澡。安以乐说让我回房间等他,他帮我换药。我索性就把弄湿了的纱布都拆了下来。
“嘶......”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真疼,都化脓了。
套上松垮的裤子和上衣,我忍痛走回卧室。
“士冥。”
有人叫我,是是朕。
没等我回头,他突然把我拉到走廊拐角。
走廊的灯光本来就照不到拐角,他又堵在我身前,视野一下变得黑压压的,很沉闷。
“干嘛?”我不耐烦,伤口痛死了,快让我回去。
“你怎么回事?”
“有话直说!”
“你是疯了吗?你今天拿刀差点杀...”
“和你有关系吗?”我打断道,“我杀不杀人和你有关系嘛?我在你眼里的是你高中同桌还是soul?”
他垂下手,“我和你说了,我不恨soul。”
“可我恨你。”
光线太暗,我看不清是朕什么眼神。
他向后退了半步,我的视线明亮了。在我还未来得及看清他的表情时,他已经转过了身,向走廊的另一方走去。
你们知道伤心的感觉吗?就像藤蔓一样,在心尖发芽,攀爬到你的颈喉,紧紧的。
他如果没有转过身就好了,他如果能抱住我就好了。我没指望我们之间会有道歉解释这些无用的话语,本来就是无法避免的局面,他没错,我也没错,可是我想他了,我想让他抱抱我,我保证不躲。
“是朕!”叫住他的时候,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停下了脚步。
“我杀人了。”我说。
他转过身,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震惊和悲伤。
“我杀了好多人。”我语无伦次起来,“那些人化成了一整缸的血,好多气球。他还把我的皮缝在自己身上,还有一个独眼的男人。是朕,我以前觉得士凉是喜欢这种血腥的生活的,用来宽慰自己。不,不可能,不可能有人会天生爱这种日子。太不一样了,我一想到我坐在教室和同学们插科打诨,他就要每天看那些尸体,伤口被汗水泡的发白,我特难受真的,我特难受。”
是朕愣在我身前,“你怎么哭了。”
我失神的摸了下自己的脸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哭了。
歇斯底里,我无法抑制,突然失控地扯开松垮的衬衫和裤子,“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特别难受,我特别难受。他每一天都过着我今天这样的日子,丛林里的尸体太臭了,我还见到一个十岁的孩子,内脏外翻着,他妈妈就坐着一旁帮他往肚子里塞肠子。这里是地狱,是地狱。可是他不能死,你知道吗?他死了地球就完了,所以他得活着,在地狱里活着。他是我弟弟,我小时候见过他,我知道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他不喜欢死人,但他必须要以别人的苦难维持生命,他不得不活着,不得不背负罪孽。你懂我的意思吗?”
说话间,衬衫已经被我丢在地上,裤子也褪下了。我布满全身的伤口,勒痕,还有令我作呕的吻痕都暴露在他眼前。
那一刻我已经不在乎什么耻辱,我想发泄,我想让他知道这里是怎样的地狱。
空气好像静止了,连是朕的呼吸我都感受不到。
他蹲了下来,用手轻轻抚上了我腿部的伤口。他手掌有温度,很快我伤口的刺痛开始收敛,渐渐愈合了。然后是脚踝,小腹,胸口,肩膀,手指。
他小心翼翼地帮我穿上裤子,又将衬衫纽扣帮我一颗一颗地扣好。他始终低着头,没有看我的脸。
他一言未发,我沉默不语。
然后,他抱住了我。
我鼻头一酸,受到的屈辱,伤痛,绝望,怨恨,一切的委屈都涌了上来。
“你为什么不来救我。”我埋在他颈间,哭了,“你为什么不来救我啊...”
他揽着我的手臂又紧了紧。
我没指望我们之间会有道歉解释这些无用的话语,我就想让他抱抱我。
后来我发烧了,安以乐说我之前的伤势感染,内脏受损,居然没死真是命大。
是朕也说无法检测出我发烧的缘由,总之结论就是,建议我回家静养。
我躺在我同桌的床上,感慨万千。
我说,老同,我上次躺你被窝,也是我发烧,你为啥治不好我?
同桌让我闭嘴,吵着他睡觉了。
然后我搂着宝军,他搂着我,睡着了。
我又睡在了这样的一个怀抱,就像做梦一样。不过我最近特别多梦,很多时候,我自己都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恍惚间我梦到自己睡在学校的操场上,有个人在叫我。
“同学!同学!你醒醒啊!”
我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睡到操场上了,你不怕他们踢足球砸到你啊。”
叫醒我的那个人有着一头泛黄的短发,不长不短的刘海垂着。
“士...士...”我哑然。
“恩对,你还记得啊,我叫士冥,高三七班的。你叫李明对吧?”
又是幻境?!
我看着我,对,我在李明的身体里看着我,“怎么了?”
眼前的我抱着一摞教材书,蹲在我身前,“你记得上次和你说的那个公式吗?计算宇宙寿命的那个?”
“恩。”我木讷地点头。
“我又有了新想法,刚才去你们班找你,没想到你在这!”
“为什么偏偏找我聊。”我坐起来,“我们也不是很熟吧。”
“诶呦,都是缘分呗。”他,哦不,我,还是用士冥吧。士冥凑到我身前,“我觉得你像我弟弟。”
“别随便攀亲戚啊,大哥。”我哭笑不得。这算是什么梦?
士冥嘿嘿笑起来,“明天上午大课间的时候,我在三楼的露天走廊等你了啊。”
说完,他起身走掉了,留下了愣住的我。
手机上显示的日子,恰好是高考一百零一天。
这算是什么梦?
天还朦朦亮的时候,是朕醒了。
他翻了个身,看到了坐在窗台上的我。
“你怎么了?”他迷迷糊糊地问我。
“睡不着。”
我赤着脚,穿着他的睡衣,斜靠在那里,窗外一片淡蓝色,还有鸟低空飞过。
要下雨。
是朕走到我身边,摸了摸我的额头,“还在低烧呢,穿这么少坐在窗台上干什么?”
我的头昏昏沉沉的,顺势一偏头,抵在了他的小腹上。
他抬手顺着我的发,“我以前觉得,你的头发黄黄的软软的,总觉得你营养不良。看到你妈妈,才知道你是天生的。”
我呆呆地靠在他身上,不说话。
“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去超市买粽子碰到你,你买了好多泡面和芥末。我以为你天天吃泡面,怪不得这么瘦,胃也不好。没想到你居然会做饭,那天在你家,你做了那么多吓到我了。”
“是朕。”我叫他。
“恩?”
“我难受。”
他捧起我的脸,“怎么了?”
“我觉得心脏好沉,特别沉,呼吸不上来。”
“你从利比亚回来以后就一直怪怪的,情绪也不高。”
“我可能...”我仰头看着他,“我可能快要想起点什么了。”
我这是怎么了,明明一直都想找回的记忆,为何会突然这么害怕。
我本能是排斥的,总觉得是不想面对的过去。这种沉闷的心情,可以被形容为恐惧。
是朕以前说过一句话,他说,记忆是最无用的继承。如果他没有重拾帝神的记忆,或许现在还是那个天真乐观的少年。沉重的记忆能让一个人心境改变多少?恐怕会改得我面目全非。
是朕把我抱到床上,盖上被子,“再睡五分钟,醒了我带你出去逛逛。”
他在一旁守着我,我安下心,睡得很沉,说好的五分钟变成了五个小时。
中午的时候,是朕带我去钓鱼台水库吃海鲜。巧合的是,这次又吃了八百块,他请的。
我这人对吃很执着,吃大餐的时候,没有任何理由可以阻止我高兴。
我说,你还记得上次在这里遇上了小白杨,你把冷小台召唤过来,他还没穿衣服。
是朕更正我,“那叫通灵。”
我没心情挤兑这个中二病,问了我一个更在意的问题,“对了,冷小台后来去哪了?咱班那几个都考到哪儿去了,我都没顾上问问他们。”
“哦,好多校友。”
“怎么?都考帝大?”不能够啊,帝大,咳咳,哥考的学校不是一般人能上的啊。
“是这样的。”是朕解释,“王将是特长生,进了美术学院。咱学校美院分数没那么高,他是特招录的。”
“我听说他是双鱼座的,多愁善感又傲娇的文艺小公举。没看出来,没看出来。”
“太骚了。”是朕评价。
“对。”我点头,“还有呢?”
“二戎跟他一个学院。”
“噗!!!!!!!!”我是真的喷了,“哈?啥?”
是朕死么咔嗤眼,“二戎跟他一个学院。”
“不是,为啥二戎会来读大学啊!而且为什么二戎和王将会去美术学院,为什么两个像体育生的人会跑去美术学院啊!”
“呃...”是朕解答了我的疑惑,“二戎以前还在监狱呆着的时候,无聊,是煊让我关爱下是戎,把我的漫画借给二戎看。我才不,我给他寄了几本高考资料,作为慰问品。他就在监狱里备考了,憋得。”
“别说了,我眼泪都掉下来了。”
“然后他顺手就考了一个,另外,你别忘了星体最初可是二戎造的,他在泥塑方面很有艺术细菌,所以是煊就帮他填了帝大的雕塑。陶冶情操呗,反正二戎在尼布罗萨也没事儿干。”
“妈呀...”我捂脸,“不敢相信,这两人居然跑到一个学院,那还不打的鸡犬不惊。可千万别和我分到一个宿舍楼。”
是朕擦了擦手指上的辣汁,“钱多多出国了。萧尧考到南方去了,是个211,他应该跟你说了吧?”
“恩。”萧尧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不过成绩还是不错的,“然后呢,就剩冷小台了,他呢?”
“愚蠢的问题。”是朕双手抱胸,用鼻孔看我,“当然是没考上了!”
我打算给台哥点根蜡。
是朕用纸巾整理着桌上的蟹壳,“不过,他被一个星探看中了,他也不打算复读了,好像要做练习生还是什么的。”
“挺好的。”适合他。
“恩,挺好的。”
真好啊,聊着这种日常话题的我们,就像两个普通的学生。
是朕一顿,“你傻笑什么?”
我说,“我觉得这种生活特别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