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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温存归于平静,文博武枕着沈月浅,手轻轻落在青青紫紫的胸前,大汗淋漓身子不舒畅,心却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垂着睫毛,轻轻再次吻向她脸颊,跟着缓缓阖上眼。
院子里,奶娘抱着葡萄,老脸微微有些红,大爷和大少夫人在府里就是这样子,下人们习惯了,可花姨不是府里下人,奶娘有种和外人捉奸似的,脸色极其不自然。
花姨负责做饭洗衣服,看出奶娘的别扭,莞尔一笑道,“两口子蜜里调油是好事,过不久,又该给小姐添弟弟妹妹了。”她看得出来,文博武心里重视沈月浅,之前只怕是发生什么误会了,小别胜新婚,这几日看着两人,跟刚成亲的小夫妻似的,花姨见得多了,道觉得没什么,慢悠悠替葡萄洗着尿布。
索性,奶娘搬了凳子坐在花姨旁边,问起了青州城一些风俗,奶娘没对大的能耐,还是第一次出远门,花姨介绍得详细,奶娘听得津津有味,之后花姨去厨房做饭奶娘也忍不住跟着,“没想着县太爷竟是那般蛮横不讲理的,枉读了圣贤书,若非遇着我家主子,青州城百姓以后日子可怎么过?”
花姨认真地点头,说起这个,心里也是高兴的,秀娘子又来了一回说家里的事情解决了,县太爷被抓了,其他人入了狱,得知她帮忙的人家是在京里做大官的,那些亲戚躲都来不及,哪还敢留下打秋风?因着这个,花姨心里是感激沈月浅的!沾了她的光不是?因而,唇角的笑意加深,道“是啊,镇上真正有钱的人家基本都搬走了,别看城里人多,有钱的没几个,县太爷入了狱,不少之前搬走的人家又搬回来了呢。”
奶娘有所耳闻,她在京城,也有那种霸凌百姓的,多是官家不学无术的少爷,京城里到处都是官老爷,知县可谓是最低的官了,就说京兆尹衙门,做什么事都谨慎小心着,怕得罪了贵人,哪像青州城,一个小小的知县就和皇帝似的,鱼肉一方。
奶娘打开话匣子,一发不可收拾,离开京城后,身边就没个说话的人了,到了青州,担心花姨是个碎嘴的不敢乱说,也是观察好几日,奶娘才大了胆子,不过终究不像府里和玲珑几人自在,今天聊外边的胭脂水粉,明日聊新开张的小吃,和花姨,也只敢聊青州城的事。
做好饭菜,外边传来马蹄声,奶娘喜不自胜,掂了掂葡萄,欣喜道,“小姐,定是大少爷二少爷来了,走,我们去门口看看。”
花姨擦干手,跟着走出来,果然,开门的文贵,一些日子不见,文贵愈发黑了,除了那双眼,奶娘差点没认出来,还是文贵叫她,她才回过神来,憋着好笑道,“文贵,你可照过镜子了?真好个小伙子了呢。”
文贵抽了抽嘴角,“奶娘说的什么话,难不成往日我就是个黄花大闺女?”话毕,利落地翻身下马,找了小凳子放在地上,他就是劳苦命,哪儿都是他在跑腿,早知少夫人在青州,当日就该使唤文忠先去村子守株待兔的,瞧瞧他晒成什么样子了?就差回府里门口的侍卫没拦着他不让进了。
随即,帘子被掀开,奶娘脸上更是笑成了一朵菊花,“两位姐姐可来了?大少爷二少爷睡着?”探了探身子,荔枝苹果听到她说话声,直起身子,满脸好奇地望着她。
玲霜先下马,随后小心翼翼扶着抱荔枝的吴奶娘,“奶娘,你慢些。”路上,两位少爷吃了不少苦,脸都瘦了不少,待所有人都下马车后,穆奶娘转身朝花姨介绍,“快来,这是吴姐姐和林姐姐,抱着的就是大少爷和二少爷了,三胞胎,像不像?”
没人和花姨说过沈月浅生了三个孩子,一时没回过神来,怔忡的表情惹得吴奶娘和林奶娘失笑,“是不是没见着一次生三个的?也是我家大少夫人有福气,一下就凑了个儿女双全。”吴奶娘轻轻拍着荔枝的背,大少夫人走后,两位少爷明显依赖她们了,大夫人身边的丫鬟婆子抱他们,立马放声大哭,大夫人又气又笑。
玲霜上前,使劲擦了擦手,好些日子不见葡萄了,心里想得紧,葡萄容貌变了不少,一双眼真的和葡萄似的晶亮光圆,玲霜拍拍手,朝葡萄伸手,“小姐,奴婢是玲霜,还记得不,玲霜抱小姐好不好?”
葡萄愣愣地看了一会,伸出手,惹得穆奶娘吃酸,“小心被人抱走了。”
文贵在旁边不太耐烦,路上马不停蹄地赶路,她们坐马车,他和文全几人可是骑马,刚听穆奶娘的话,他貌似又黑了,抬眸看向同样黑了不少的文全,心里总算有了安慰,催促三位奶娘道,“大少夫人还没见着两位少爷,快进屋吧。”
花姨才想着要将人迎进去了,视线落在两位长得相似的少爷脸蛋上舍不得挪开,白白嫩嫩的,太招人喜欢了,文贵喘口气,吩咐身后的小厮将东西卸下来,自己晃悠悠进了院子,走两步,已经拧紧了眉,和身侧的文全念叨,“大爷怎么让大少夫人住这种地方,一看宅子就有些年头了,阁楼的窗户勉强能挡风,也是修了好几次的。”
文全热得不行,哪有心思琢磨那些,“先进我给主子和大少夫人请安,之后让文忠带我们出去逛逛,一身衣服汗哒哒的难受。”宅子小,光是安顿奶娘她们就很拥挤了,他们势必要住外边的。
文贵回了神,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烫得厉害,“文全,你说我们是不是晒黑了很多?”想当初,不说他貌若潘安,外人见着他也会觉着是位温润如玉的少年,哪像现在,竟成黑不拉几的小伙子了。
文全不以为意,“你不是早就知道了?衣袖里不是还有玲珑送你的小铜镜?”他不知晓文贵咋和玲珑勾搭上了,娶玲珑,还要问过大少夫人,难着呢。
一听他这话,文贵不乐意了,“不要说得我跟小娘子似的,难道你没借我的镜子用过?而且,是玲珑借给我的,回去要还的。”玲珑伤还没好,否则也要跟着来的,这一走,府里冷清了很多,宁氏面上不太高兴,待所有人回府了,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花姨和穆奶娘脸上都不太好意思,两人在屋子里睡觉,没睡多久了,这时候叫起床,怎么都不太妥当,花姨一看几人就是大户人家见过世面的,不好开口,还在穆奶娘提了出来,“两位姐姐,舟车劳顿,两位少爷又是爱干净的,不若打水将小主子收拾干净了,再去请大爷和大少夫人?”
她说得隐晦,两位奶娘哪还有什么比明白的,去正屋,烧了热水,将两位少爷放在盆子里,手扶着他们躺着,两人别提多高兴了,双脚噗嗤个不停,倒是玲霜怀里的葡萄撅了撅最,花姨看得明白,笑着哄道,“是哥哥,哥哥用完就还你。”长椭圆形的木盆是花姨去外边买的,上边印着好看的花纹,里边绑了些小玩具,洗澡的时候,葡萄爱不释手,猛地看玩具被两位哥哥夺了去,心里不高兴了。
想她的几个孩子,这么大的时候也明白事情了。
院子里闹哄哄的,文博武睁开眼,沈月浅窝在他怀里睡得十分安稳,荔枝和苹果来了,不叫醒沈月浅,醒了又要埋怨自己,伸手捏了捏她鼻子,手绕到她腋下,慢慢揉着,很快,怀里的人就拱了拱脑袋,身子也不安地扭动着,文博武朝外叫备水,拉着沈月浅坐起来,“晚上再睡,荔枝和苹果来了,你想他们没?”
哪有不想自己孩子的,文博武话声一落,就看沈月浅睁开眼,眼神还带着没睡醒的迷蒙,转头,一脸疑惑地望着他,文博武揉了揉她头发,乌黑亮丽的秀发随意散在指间,随意而散漫,和沈月浅此时状态差不多,文博武重复道,“我让文贵回京将苹果和荔枝接过来。”
京中事务有人关照,既然出门了,文博武想带着沈月浅好好转转,孩子搁在府里就不行了,太久,关系就生疏了,沈月浅心里指不定多难受,所以他才想到了这个法子。
两人洗漱出来,已经是下午了,荔枝和葡萄在奶娘怀里睡着了,小脸红通通的,沈月浅皱眉,“是不是热着了?”青州城老百姓水深火热,用冰的人家屈指可数,看着荔枝,沈月浅心中忐忑,搓搓手,略微局促,文博武已经从奶娘怀里抱过苹果了,朝沈月浅道,“你抱抱荔枝,重了不少。”
吴奶娘看沈月浅这样,也知晓她是担心荔枝不认他,笑着将怀里的荔枝递过去,解释道,“坐了好些天的马车,小孩子习惯养成得快,只有抱着才能睡。”想着将两位少爷和小姐放在一起,小姐睡得好好的,两位少爷扯开了嗓子嚎啕大哭,声音洪亮,吓得旁边的小姐也哭了起来,没办法了,只得将孩子分开。
怀里小小的一团,沈月浅忍不住红了眼,比起葡萄,荔枝和苹果明显瘦弱些,想着之前两个孩子就黏她,她走了,两个孩子没好好喝奶才弄成这样了。
荔枝不安地搓了搓自己脸颊,换了人,睡得也不安稳起来,沈月浅轻轻拍着,学着哄葡萄的那样子,轻轻哼起了歌谣,文博武让沈月浅搁在床上,当初葡萄要人抱着睡的习惯还是奶娘纠正过来了,习惯不好,遭罪的还是大人,“阿浅,让孩子们好好睡一觉,我们吃了饭再说。”
沈月浅哪舍得,抱着就不肯撒手了,还是文博武没法子了,一手抱过一个,“你先吃饭,不然两人醒了,你哪有时间吃东西?”久了不见儿子,文博武心中也有些想念了,坐在桌前,视线慢慢从荔枝脸上转到苹果脸上,看不够似的,沈月浅喝着粥,注意力也全在孩子身上,文博武将苹果递给他,“你抱苹果,我们先吃饭,估计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宅子有些年头的缘故,一楼很是凉爽,这下,一家人总算是齐了,睡着的时候还好,睁开眼,看是沈月浅,苹果立即不干了,扯开嗓子就要哭,听奶娘说了两个儿子的性子,沈月浅更多的是心疼,掂了掂脚,“苹果不哭,是娘亲,娘亲抱苹果,以后再也不走了。”
荔枝瞪着文博武,却是没哭,转身看了眼沈月浅,再看看苹果,这才有了哭的冲动,文博武好笑,“你还学着弟弟哭了?”
门外,两位奶娘听着荔枝苹果哭得厉害欲进屋抱孩子,被穆奶娘拉住了,“大少夫人有法子,你们可千万别进去,两位少爷本来不哭了,见着是你们肯定觉得更委屈。”穆奶娘也是看葡萄知道的,葡萄认沈月浅后,她和花姨交换着抱孩子,她不认人,如果沈月浅在,铁定不会让花姨抱,委屈得眼泪直掉,花姨都说她心里是个明白人,知道如何撒娇。
奶娘心里如何不急,这些日子,都是她们带着两位少爷,几乎算是寸步不离身了,和自己的孩子没什么区别,两人对视一眼,纠结片刻才站着没走进去,大少夫人的孩子她自然是疼爱的,她们进去,就该惹得大少夫人不快了,穆奶娘是为了她们着想,二人怎么会不明白。
好在,里边哭声止住了,传来咯咯的笑声,穆奶娘高兴道,“我就知道大少夫人有法子哄两位少爷开心,走吧,趁着天色还早,我带你们去青州城转转,整个青州城也就三条街,比不过京城的一个西市,好在民风朴素,你们会喜欢的。”县太爷一走,青州城热闹了许多,街边许多卖小玩意的,有从外地进的货,有老百姓自己雕刻的首饰,吴奶娘和林奶娘瞬间就喜欢上,手工东西多,价格便宜,想着一起来的玲霜几个丫头,奶娘给她们一人买了一样绢花。
到傍晚,三人回来时,沈月浅已经哄好了荔枝和苹果,葡萄也赖着要沈月浅抱,吴奶娘听着屋里传来的欢声笑语,感慨道,“果真亲生的就是不一样,在府里,便是大夫人抱着两位少爷,到吃奶那会,两位少爷也不肯了,这都多长时间了,也没找我们。”吴奶娘心里酸酸的,更多的还是为沈月浅高兴,三个孩子黏着她,以后她更舍不得走了,一家人高高兴兴在一起才好。
晚上,花姨去酒楼订了几桌席面,文博武和沈月浅坐在屋里,丫鬟小厮坐在院子里,算是庆祝了,今晚的月光照得院子亮晃晃的,和过中秋似的。
“怎么想着将苹果荔枝也接来了?”看着三个儿女,沈月浅止不住的扬起了嘴角。
文博武替沈月浅夹了块凉拌皮蛋,慢慢解释,“既然出来了,就找着玲珑家人再回去,那日是我下手没个轻重,也算为她做件事情弥补了。”他喝多了,心里想着沈月浅,心情本来就阴郁,听着玲珑的声音就将她认做是陪酒的了,一脚踢了出去,如今想来,他要是好好和沈月浅说,也不会有现在这些事。
沈月浅逗着旁边的孩子,蹙眉道,“马上秋闱了,府里事情会不会很多?”
“我们都还在孝期,哪有什么事情,朝堂上皇上说一不二,年纪大的老顽固被皇上收拾得差不多了,没什么忙碌的,本来二弟二弟妹也要来的,知晓我们有事情在身就不愿意跟着了,约了下次一起出门。”文博武嘴角噙着笑,他和沈月浅又回到刚成亲那会了,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千里之外的文博文要是得知,文博武将他任劳任怨做牛做马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哪怕拼了抗旨的危险也要带着周淳玉找沈月浅诉苦,说说文博武是如何欺压他的,可惜,没人给他捎信。
沈月浅没有多想,全部的心思都在几个孩子身上,吃饭也是文博武夹什么她吃什么,文博武每样挑些,出来后,沈月浅身子瘦了许多,她在吃食上本来就是个挑剔的,花姨做的饭菜比去府里的厨娘差远了,也不知她如何咽下去的,“我让文贵收拾好行李,明日就出发了,遇着好地方,我带你好好逛逛。”
沈月浅一怔,她前两日也琢磨过,不是南下而是回京,文博武愿意陪着她,她心里自然高兴,抬起头,眼神溢满了笑,好似盛满了月光,文博武抬起手,轻轻盖住她的眼睛,“我看花姨照顾你多日,要不要把人接进京城?”沈月浅身边的人他都会细细打听,花姨的性子是个好的,千辛万苦将孩子养大,对几个儿媳也好,一家老小挤在一起没有闹过矛盾,有了外人易隔心,花姨将婆媳关系处理得极好,几个儿媳对她也孝顺有加,“你回去了,不是还要开铺子吗?他们一家人性子是好的,可以帮你打理铺子。”
沈月浅没想着文博武将这件事也考虑进去了,斟酌良久,不确认道,“她儿媳还在坐月子,我问问她的意思吧。”直觉里,花姨是不想离开青州城的,日子过得艰难,她脸上从没有抱怨,踏踏实实努力工作,对花姨来说,青州城该是不一样的,沈月浅想起花姨口中的一家子亲戚,转而一想,为了摆脱那些人,花姨也不是没有可能跟着她一起去京城。
文博武知晓她考虑得什么,见惯了巴结阿谀奉承之人,对这种勤勤恳恳朴实无华的百姓,她心中更存着敬重,文博武不在纠结这件事,“你问问她吧,要是她不去,我们就多给她一些银子,能保证她衣食无忧最好。”
这一点和沈月浅想到一块了,院子里气氛高,可能有小厮喝醉了,说话声音也大了起来,想到下午见着那张长黝黑的脸,沈月浅忍不住笑了出来,“文贵文全几人晒黑了不少,明日也给他们准备马车吧,总不能一圈回去,都没人认识他们了。”下午请安的时候,文贵抿着唇,脸上别提多不情愿了,文贵心里多少埋怨她瞎折腾吧。
文博武望向门外,挑了挑眉,“待会我与他好好说说,坐马车也容易。”这些日子,文贵来回奔波确实累得不轻,他不是不善解人意的,自然会为他们考虑的。
待收拾了桌子,沈月浅叫花姨进屋,花姨可能预感到他们要离开了,脸上露出不舍的神情来,规规矩矩地跪下给她磕头,沈月浅抱着孩子,一只手扶她起来,“花姨,起来吧,跪我干什么,我还要好好谢谢你呢。”
“我也是好些年没遇着像夫人这样的大善人了。”当日,她包袱里的两个银锭子可不轻,是沈月浅偷偷给她的,之后还回来沈月浅也不收,花姨心中如何过意得去,老实了一辈子,第一次收到这么大的赏赐,花姨觉得不是磕头就能还回来的。
沈月浅笑了笑,她也许久没遇着过像花姨这般老实的了,“我叫你来也是因着我们明日就要走了,不瞒你说,我在京城准备开几个铺子,你性子沉稳,我想带着你们一起进京怎么样?”
花姨明白沈月浅口中的“你们”就是她一家老小了,沈月浅和文博武性子是好,对她帮衬已经够多了,她没有那么大的志向,在青州城住了二十多年了,舍不得走,看沈月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花姨也不拐弯抹角了,“要是您在我年轻的时候说这番话,花姨铁定是愿意的,如今,习惯了青州城的生活,哪儿也不想去了,我家不富裕也饿不死人,吃饱穿暖对我这种无知妇人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到京城人生地不熟,找个说话都难,谢谢夫人一番美意了,等何时我家小儿挣了钱,带着他去京城给您磕头。”
这番话是她心里的实话,也是沈月浅对她好,她才这样说,扶着沈月浅坐下,像是看自己女儿似的,“不瞒您说,我三个儿子在城边买了一亩地,能哪日我不想在城里做了,就去饲弄那片地,我啊,舍不得走。”
沈月浅早就猜到了,不过舍不得罢了,“你是个有福气的,儿孙孝顺,有享福的时候呢。”听文博武说,花姨的三个儿媳妇都是破相之人,这个社会,女子破了相是很难说到婆家的,难得花姨不嫌弃。
花姨乐呵呵笑了,“我啊,喜欢听这种话,您给我的银子,准备留着给几个孙子念书,有朝一日,去京城了,一定来找您。”花姨心胸开阔,沈月浅要带她去京城的事,穆奶娘隐隐和她说过,她不求大富大贵,小富即安足矣。
说了会话,沈月浅送花姨走了,“花姨,我让文忠和玲霜送你回去,你孙子好好念书,到京城了,我们再聚。”挥别明明是痛苦的事,沈月浅却觉得高兴,花姨看得明白,做什么都充满着干劲,她的孙子一定是有出息的,抬起葡萄的手,轻轻朝院子里的花姨挥手。
有的人,哪怕分别了,心中也会存着美好的祝愿。
花姨回到家,门已经落了锁,听着院子里传来熟悉的询问,花姨脸上噙着笑,声音不高不低,“大儿媳妇,是我。”
“娘,您回来了?”
很快就咚咚的脚步声,打开门,年轻妇人拉着花姨上下打量,“前几日秀娘子来一回后我就琢磨着去看看您,秀娘子说那是大户人家别惹得主家不快,我这才没去的,娘瘦了呢……”
黑暗中,玲霜坐在马车里,听着年轻妇人关切声,嘴角扬起了笑,难怪花姨得大少夫人赏识,这样一家子人,确实招人羡慕,院子里亮起了灯,玲霜准备让文忠回了,这时候,门口走出一个男子,灰色粗布短衣,手里拿着一个包袱“是玲霜姑娘不?”
玲霜讶异,回了了声是,男子上前将手里的东西递过来,“这是我家一点心意,还请姑娘交给夫人。”寻常人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时候,已经进去的花姨转身出来,“玲霜姑娘,劳烦你们走一趟了,这是我前些年偶然求来的衣衫,开过光的,叫夫人给三个孩子穿着吧,对身子有好处。”
玲霜蹙了蹙眉,瞬间敛去了神色,道谢道,“花姨有心了,谢谢您了。”东西是给沈月浅的,玲霜不敢不收,再次道谢后才和文忠一起回了。
三位小主子的衣衫向来忌讳,拿回去,也不敢轻易给三位小主子穿的,回到宅子,将花姨递来的包袱给沈月浅,可惜龚大夫不在,否则让龚大夫看看有没有毒。
看出她的心思,沈月浅哭笑不得,“不会出事的,平白无故,花姨对付三个孩子做什么?”文博武打开包袱,衣衫只有一件,充斥着淡淡的药味,沈月浅离得远闻不到,文博武却是闻到了,铺展衣衫,仔细找了找,随即,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笑意,沈月浅不解,“怎么了?”
“这件衣衫是南山寺前方丈开的光,送给咱们,是咱们的福气。”文博武和南山寺方丈交好,衣衫是不是南山寺的,他一眼就认得出来,文博武将衣衫递给沈月浅看,“方丈说过些前方丈的事,这件衣衫,是用寺里的袍子改造的,当时方丈从未给衣衫开过光,这件事京城许多人都知道,事情过去很多年了,要问你外祖父才能了解一二。”
方丈与他说起这件事,前方丈到处游历,能结交不同身份的人,上至皇亲贵族,下至乞丐孤儿,他皆一视同仁,那时候,南山寺名声越来越大,算是顶峰了。
沈月浅不知晓有这些事,犹豫道,“不然还是还回去吧,哪能横刀夺爱。”
“留着吧,我已经吩咐文忠多给他们一些银子了。”方丈穿着袍子到处采集草药,袍子上充斥着淡淡的草药味,开光之前,更是每日在衣衫上抹药,京城人都说,穿上这件衣衫能包治百病,不管如何,光是这个寓意,文博武就想将衣衫留下,他也是父亲了,自然希望孩子健健康康的。
看一旁的玲霜羞红了脸,沈月浅没有半分怪罪她的意思,换做她刚认识花姨,送衣衫,她也会怀疑花姨居心不良,见惯了尔虞我诈,心时刻保持着怀疑和戒备。
翌日一早,花姨醒来看桌上搁着一个包袱,是她昨晚叫大二包裹衣衫的,以为沈月浅将东西还回来了,花姨心里有些着急,这件衣衫,她小女儿,几个孙子孙女都穿过,身子好得很,送给沈月浅也是她没拿得出手的了,起身解开包袱,里边露出一张一张东西来,花姨在县太爷府上做过工,隐隐明白是什么,又不太确认,旁边还有一些细碎的银子,加起来不下百两,吓得花姨身子一软,朝外大声叫三个儿子。
“娘,您多休息会儿,最近别出去做工……”三个儿子推开门,也被桌上的碎银子吓着了,他们白天到处帮人做杂工,没有见过银票,花姨撑着桌子,拿起几张银票,问三个儿子,“你们见过这个没?”
三个人皆摇了摇头,再去数碎银子,一百五十两,“娘,是不是您做工的那位夫人送的?”
花姨点了点头,拿着银票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他们不过是小门小户,哪儿见过银票,拉着三个儿子朝着宅自考的方向磕头,“夫人是个好人,这么多银子,我们如何报答她呀。”
花姨想了许久,最终决定让三个儿子去学堂念书,认字就行了,“夫人是想帮衬咱们,所有留了这些东西,我最后悔的便是没有好生照顾你们,送你们去私塾,你们好好念书,能识字了,将银子用在正途上,也不算枉费了帮衬之心。”不认识字,什么都是枉然。
文博武自己都不知道一番行为怎样改变了一个家,多年后,青州城人人羡慕的首富,从不与人为恶,不纳妾,守着家里破了相的妻子安安稳稳过日子的事迹,传了很远很远。
往南难民多,好在文贵几人,不敢有难民上前,沈月浅看着那些流连失所的人,心中难受,天灾*,遭殃的都是普通老百姓,有马冲例子在前,文博武都让沈月浅带着帷帽,“朝廷已经派了赈灾的大臣,而且,新增考查部的事情势在必得,熬过眼前的痛苦,之后就好了。”
“还好你陪着我,否则我都没胆子南下了。”沈月浅笑靥如花地望着文博武,一脸诚恳。
文博武伸手,将她圈在怀里,“不用说好听的话,你什么性子我还能不知道?”沈月浅一根筋,哪怕就是错的,也要走到底,没有他,也会继续南下,“阿浅,你当初想着找到玲珑亲人,然后呢?”她没想过回京城了,找到玲珑亲人,她之后何去何从?不知为何,想到这里,文博武就胸口闷得难受。
沈月浅一怔,脸上的笑渐渐僵硬,缓缓低下头去,文博武看她拽着手里的衣衫又慢慢放开,之后又拽紧,不由得蹙了蹙眉。
“我说了,你别生气。”
“嗯。”想到她可怜兮兮吼他不喜欢她的疯狂模样,文博武笑了起来,“就算我生气,也不动手打人了。”
沈月浅呼出一口气,视线落向帘外,“我想去法林寺,上辈子没有家,在那里好似才有了寄托。”
文博武胸口一紧,抱着她的力道加重,突地,见她抬起头来,眼里有他看不懂的情绪,“后来我才知道,我是有家的,你和孩子在,那里就是我的家,你要是不要我了,我还有我娘和小七。”
“别乱说,我不会不要你的,你的家是我给的,岳母和小七给的不算。”文博武心中憋闷总算没了,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决定好好和沈月浅说说话,“以后,你要是遇着我身边有女子了,只管打卖走,如果害怕我和你离了心,好好教导荔枝和苹果,给他们找个泼辣的媳妇回来收拾我这个公公。”
知道他是想起文老将军被宁氏收拾得服服帖帖了,沈月浅心里没个好气,“我是那样子的人吗?”不用等荔枝苹果找媳妇,真要收拾文博武也是有法子的,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文博武挑了挑眉,“那阿浅说说,准备用什么法子收拾我?”沈月浅有手段,跟了他后,才敛去了所有心思,文博武倒是想知道沈月浅有何法子。
看他感兴趣,沈月浅难得来了兴致,“我向我表姐诉苦,让二弟收拾你。”
文博武嗤笑一声,文博文收拾他?痴人说梦,“也是个好法子,二弟在翰林院学了不少花花肠子,有些方面,我自愧不如。”
沈月浅不过随口说说,不想文博武真说不如文博文,好气道,“哪方面?”
“讨媳妇欢心……”
沈月浅面色一红,尴尬地移开眼去,如此的话,表姐日子该是得很不错了。
一路往南,走走停停,到玲珑家村子所在的地界已经是秋天了,小镇三面环山,风景宜人,文贵文全脸上总算有了真心实意的笑,沈月浅掀开帘子,怀里的苹果立即探出脑袋,好奇的左右张望,沈月浅好笑,“苹果喜欢这个地方?”指着马背上合不拢嘴角的文贵道,“文贵也很喜欢。”
文博武一只手抱着荔枝,一只手抱着葡萄,促狭道,“他们是手痒了,待会放他们进山,晚上我们吃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