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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向宾毕竟是官身,张兆志面上不敢太过分了,可对沈未远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命人带下去审问,实则将人交给了文贵,文贵是他问文博武要的人,端了韩府,身边没个人打气他心里不踏实,文贵审讯沈未远更好,他专心应付韩向宾,以免出了什么岔子。
韩向宾目光紧紧锁着沈未远,警告之意甚浓,沈未远咬死不承认人拐子一事,他有法子保他不死,说错一句,大家都得跟着遭殃,沈未远虽未明白韩向宾的意思,可里边的警告却看出来的,心里愈发害怕,待下去见着是文博武身边的小厮,那种害怕从头蔓延至脚底,升起无边寒意。
“张尚书真是厉害,带着人不动声色就闯入我府中,明日大殿上,定要让文武百官做个见证,看看刑部是如何欺负人的。”韩向宾脑子里想的是找法子尽早脱身,沈未远的脑子,支持不了多长时间就全招了,这一刻他是后悔当初找沈未远了,以为他见过世面,不想是如此优柔寡断之人韩愈鹤那边他倒是不担心,刑部不敢动用私刑,想清楚了,无论如何也要将沈未远解决掉才行。
张兆志装作没看见他的脸色,亲自倒了杯茶递到韩向宾手边,“尝尝,将军府送来的,你手里的人也真是大胆,今日元宵,博武将军送辰屏侯小侯爷回府,人还没走呢,你下边的人就冲进府喊打喊杀的,被抓住就算了,还大言不惭地说上边有人,若非念着小侯爷年纪小,博武将军是打算亲自到你府上抓人的,跟着我还能保证大人你安然无恙,换作博武将军的话就难说了,你跟辰屏侯有何深仇大恨不杀了对方不痛快?”
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还一副要他感恩戴德,韩向宾气得不轻,语气却无波无澜,“我能与一个小孩子有什么仇,定是有人冒充我韩府的人,张大人可要明察秋毫啊。”韩愈鹤派的是韩府的人,被抓住了是没办法抵赖的,韩向宾知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脱身,心思一转,有了主意,“这事我是真不清楚,倒是鹤儿之前见过沈小姐面容后一直念念不忘,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对了,定是这个原因,那个臭小子,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张兆志面色不动,韩向宾倒还能顺着杆子往上爬,抿了一口茶,道,“韩大人莫要乱说,博武将军人不在,身边的文贵却是留下来了的,要听说有人觊觎他未来的主子,韩少爷的命怕是没了。”
韩向宾身子一颤,沈着脸,不说话了,将军府参与进来,他这次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只希望太夫人听到风声去请来长公主给他时间想想如何解决掉两个麻烦将韩家摘出去才行。
没一会儿听外边的人说长公主来了,韩向宾面色一松,舒了口气,张兆志面色却变得极为难堪,长公主最看不起衙门觉得是腌臜之地,这时候来,不是为了面前之人还有谁,给旁边的衙差使眼色,让他问问文贵眼下的情形怎么办,文博武没说牵扯到长公主府啊。
衙差走到半路就遇着缓缓而来的长公主,忙避开了身子,走进阴暗潮湿的地牢,文贵坐在正中间,沈未远被绑在对面的架子上,他小心翼翼上前说了张兆志的意思,“我家大人问你现在怎么办?”
文贵挥手,让旁边的人继续写供状,严肃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告诉你家大人,长公主也有自己怕的人,让他按着规矩办事即可。”文贵没想到沈未远这么不经问,不到一刻把所以的罪状全认了,供无不讳,麻烦的是他将罪名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对韩家什么都不提,沉吟片刻,文贵有了主意,朝身边的衙差招手,故意大声道,“你让沈家的人全部来一趟,我家主子有事要问他们。”
果然,沈未远面色紧张起来,文贵继续道,“把沈家现在的当家夫人叫过来。”沈未远虽招了他和人拐子有一面之缘,细节还没问出来,没有文贵敲不开的嘴,终归会找到法子的。
“别,她什么都不知道,我说,我都说。”陈氏对他一片真心,沈未远怎么能连累她,一五一十的将青楼的事说了。
文贵皱眉,“你是不是漏了什么?你哪来的银子,不说实话还是问问你家人吧。”
“别,我说。”沈未远咬了咬唇,道,“问韩少爷借的银子,说好了以后还的。”
“是吗,你和韩少爷很熟?可是他在隔壁说不认识你呢,我家主子还等着我回去回话,你要不说实话,问问陈氏,她总该知道的,她不说,衙差有法子让她开口。”文贵不急了,沈未远真是个没脑子的,难怪自家主子一副胸有成竹,换做谁都能从沈未远嘴里问出要的结果来,叫他来,分明是大材小用了。
沈未远不敢再欺瞒,只得将当初韩愈鹤如何找到他说一起开青楼的事交代得清清楚楚,他已清楚,纵然能从这道门出去,韩家也不会放过他了,一张脸白的没了血色,尽是沧桑。
文贵无动于衷,继续道,“你可要说清楚了,韩家不缺银子,开青楼就算了,还拐卖小孩,罪名加起来可不是你能承担得了的。”
“我说的都是实话了,拐卖的小孩子全送给了那些大人们皆是为了投其所好,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其中几位大人的府里找,一定能找到的。”沈未远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将平时和韩向宾走得近的大臣都报了名字,文贵让旁边的人一字不差的记下来,沈未远没有提及长公主,文贵不好引导了,事关皇家脸面,不是他能过问的。
外边说长公主驾到时,文贵反应快,抓起主簿手中的供状上前站在沈未远跟前,拉着他画押后收了起来,沈未远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回过神来时,所有的人都躬着身子请安。
“你就是博武跟前的小厮?”长公主没看沈未远,而是将目光落在文贵身上,眼含轻蔑。
文贵毕恭毕敬道,“是,小侯爷今晚受了袭击,我家主子放心不过,让奴才来盯着,不想长公主也记挂着这事。”文贵声音不高不低,长公主身后的张兆志心里踏实了不少,文贵的态度说明将军府是不怕长公主的,如此的话,他也好处理下边的事。
上前一步,张兆志笑盈盈道,“长公主,这里太脏乱了,有什么事去外边说吧。”
长公主斜他一眼,调转目光,视线落到被绑在架子上的沈未远身上,“他是何人?”
张兆志犹豫着如何开口,毕竟,沈未远开青楼拐卖小孩的事还没签字画押,弄不好,会被长公主寻个由头参一本。
“回长公主,他说是他和韩家少爷派人杀小侯爷的,原来,沈公子和韩少爷开青楼,拐卖小孩子送给那些有特殊嗜好的官员,被小侯爷撞见后想要杀人灭口。”文贵声音微微沙哑,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似的,略微激动,“长公主,您还是别听了,别侮了您耳朵。”
张兆志嘴角不自主地抽了抽,文贵都说得差不多了,长公主也听得差不多了罢。
韩向宾瞪了眼沈未远,才多久的时间就全部招了,恨铁不成钢道,“文贵,你不过一小厮,长公主问话岂是你能回答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将脏水泼到我韩家头上,纵然你家主子在我也不会惧怕,拼了老命也要护住我韩家的名声。”
沈未远知道韩向宾找了救兵来,可是,一切都晚了,他什么都招了,哆嗦着身子,精神恍惚起来,“我都招了,是我和韩少爷开青楼拐卖小孩的……”话还没说完,韩向宾身边的小厮提刀上前欲杀人灭口,文贵反应快地给拦下了,大声道,“抓刺客,韩大人,你身边养了什么人,敢在长公主面前动刀,张大人,还不快将此人拿下?”
顷刻间的事,韩向宾知道失了先机,长公主脸色不太好,嘴角僵硬道,“不过碰巧了,哪有你说的那般严重?还不快松手?”
文贵乖乖地松开手,只听咔嚓一声,那人倒在地上哀嚎,韩向宾不可置信地指着文贵,文贵一脸无辜,“韩大人,此人在长公主面前这般放肆,奴才也是为了长公主的安危着想。”
“好了,你废了他双手,他还能做出什么来?本宫今日也累了,韩大人,太夫人还在本宫府上,有劳你亲自接她了。”沈未远不过一个小人物,能知道多少事,待刑部放松警惕,偷偷处死就是了。
韩向宾却不这么认为,可也清楚沈未远是个没脑子的,现在问他肯定一五一十全部招了,也只能以退为进了,还没走出刑部大牢,宫里的公公来了,请韩大人,张大人,长公主进宫。
张兆志和韩向宾还好说,长公主刚来不久,怎地皇上知道她在刑部,顿时,长公主的脸就阴了下来,文贵掏出手中沈未远的供状,“还请公公代为转交给皇上,人拐子一案已有了眉目了。”
长公主伸手欲夺,被公公躲开了身子,神色虽平静,声音已微微抬高,“长公主,皇上还在气头上,您别再做让皇上不高兴的事了。”
长公主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进宫待看见承恩侯的身影后,明白过来,承恩侯,铁了心不让她好过。
第二天,韩家被抄家,全家流放西北,沈未远被下令处死,长公主回侯府永世不得入宫,文贵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文博武时,心有疑惑,“主子,韩家流放西北,其他官员手里的女孩子怎么处理?”
韩家被抄家并未说为着什么事,皇上不想将事情闹大分明是为了皇家的脸面,而那些被救出来的女孩子该有个去处才是。
“备马,去一趟沈府。”牵扯的官员多,皇上是想私下处置了,长公主已无翻身的可能,韩家也遭了秧,只希望沈月浅心里的愧疚能少些,至于那些女孩子,“你去一趟刑部,让刑部张贴公告,父母愿意领回去的就领回去,没人认领的,先找处宅子养着她们。”
“是,奴才明白了。”
皇上做事雷厉风行,一晚上就将所有人都判了罪,长公主虽说毫发无伤,意思再显然不过,不再承认她是皇家的长公主了,以后,和其他妇人没什么两样,承恩侯府,不再是长公主作威作福的地方了,没了皇家庇佑,她就什么都不是。
到了沈月浅房门口,门还关着,鲁妈妈比划了睡觉的姿势,小声道,“小姐难受了一整晚,天亮的时候才睡下,外边的事还不知道呢,要不要老奴进屋叫醒她?”
“不用,小七呢?”
“卢管家和大山陪着玩去了。”鲁妈妈回答完蹑手蹑脚退开了。
文博武推开门,放轻了脚步,他们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她心里该会好受许多了吧,越过屏风,沈月浅已睁开了眼,文博武眸子染上了笑,“吵醒你了?”坐在床沿上,替她掖了掖被角,“再睡会,下午带你去看热闹。”
沈月浅还有一瞬的慌神,确认眼前的是文博武后,仰头看向屏风外,“是不是很晚了?”
“起来吃午饭的话差不多,青楼和拐卖小孩一事和沈未远不算太大的关系,沈未远不过是个傀儡罢了,幕后之人是韩家,昨晚皇上已查清楚了,韩家被抄家全家流放,长公主也受了牵连,你别伤心了,伯母回来见你郁郁寡欢,还以为我欺负你了。”约摸哭了一晚上,沈月浅双眼还红肿着,眼睛里充斥着血丝。
沈月浅不想一晚上就解决了,张了张嘴,文博武知道她想说什么,旁人不清楚皇上的脾气,他确实了解一些的,皇上最厌恶睡觉的时候被人打扰,搁平时估计还会让大理寺介入好生查查,承恩侯进宫扰了皇上清梦已惹着皇上了,韩向宾和长公主这事又有牵连,即便两人是清白的,皇上也不会饶过两人的。
“皇上办事,还挺快的。”憋了半晌,沈月浅只想出这一句话来,文博武点头,“是啊,尤其是晚上。”
说完见沈月浅红了脸,也意识到他说的话太过歧义,不过能让她高兴,倒也不错,文博武将衣服递给她,自己走到窗边坐下,拿了本平时沈月浅看的书,翻了两页,床上还没动静,文博武忍俊不禁,揶揄,“要不要帮忙,再磨蹭就到下午去了。”
沈月浅一直由玲珑服侍着穿衣,猛地她一个人还真不习惯,不过也不是不能穿,瞥了眼窗户边,背过身子,慢条斯理地穿上。
穿好了衣衫坐在梳妆镜前梳头发时,从铜镜中看到文博武一步一步走来,沈月浅呼吸一滞,搁下木梳,回眸道,“怎么一直不见你忙?”
文博武一顿,好笑道,“忙的话你就该整月整月见不到我了。”说着欲伸手拿梳子,被沈月浅挡住了,“让玲珑进屋吧。”冬天她的头发容易打结,梳好一会儿才能全部疏顺,文博武下手不知轻重,沈月浅怕被他扯得疼。
文博武见她是真的不乐意,也不逼她,朝门口叫了声玲珑,自己则坐在梳妆台前,看玲珑怎么给她梳妆的,沈月浅不好意思的嗔他一眼,闭着眼,尽量不与他对视。
玲珑心思细腻,发现文博武仔细盯着她梳头发的手,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以便文博武看清楚,遇着打结的地方,手先将结解开,再接着往下梳,玲珑给她盘了个稍微复杂的发髻,戴的仍旧是文博武送的珠花,簪子,淡淡描了眉毛,完了,才道,“小姐可要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不了,看看小少爷去哪儿了?”沈月浅眼睛还肿着,自己照了镜子让玲珑给她找块冰敷一下,文博武倾身,认真地打量着她,“我觉得挺好看的,这么冷的天,别冰出个好歹来,要是不吃点东西,我们去外边转转,中午在外边吃如何?”
沈月浅摇头,人拐子的事虽告一段落了,她不想出门,问起那些小孩子来,丢的都是女孩子,爹娘担心名声不好,有的估计不会被认领回去了。
“我让文贵先找处宅院给她们住着,五六岁的孩子记得自己家在哪儿了,爹娘不要的,我们买下她们,待她们年纪大点了,放到铺子里,也不要她们做体力活,能养活自己就好,待年纪到了,再帮她们找门亲事,还了卖身契让她们自己过日子,如何?”文博武不是善人,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法子了。
沈月浅沉思许久才点了点头,“好,谢谢你。”
文博武挑眉,“我不要谢谢,要你应我一个请求,如何?”
沈月浅蹙眉,“我能帮你什么?”
“现在还没想到,之后再说吧,答应还是不答应?”文博武摩挲着她耳边的坠子,抿唇笑得别有深意。
沈月浅点头,“答应就是了。太子府的宴会我不想去了,昨日遇着长公主,说了起疹子一事,正好借由这事糊弄过去,你说太子妃会不会不高兴?”她与太子妃不熟,洪素雅是不会请她去太子府的,相交两世,沈月浅还是了解洪素雅的。
“你不想去就算了。”左右太子妃也没多长时间可活了,文博武想着的是三月文博文和周淳玉的亲事,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怎么不见你绣你的嫁衣?”
沈月浅不想他话题转得如此快,闻言,脸微微泛红,反诘道,“不是还早着吗?”
见她脸上有了生气,文博武不再逗弄她,走到门边,吩咐玲珑端碗粥来,“下午我们去城门能见着韩家出城的身影,顺便看看承恩侯府小妾进门。”
长公主没了人撑腰,承恩侯养在外边的人也能光明正大进门了,长公主真的自顾不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