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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妈妈让大山跟着大夫抓药,折身回来小七已经安静下来了,左右晃着脑袋不停地蹭着枕头,睡得极不安稳,嘴里不时会呜咽两声,鲁妈妈看得难受,“夫人,老奴守着小少爷,您先睡会吧。”冬天着凉的人多,大夫神色不紧张,说明小少爷只是一般的风寒,这点鲁妈妈还是看得出来的。
周氏哪放心得下,“不碍事,我守着就好,大山抓药回来,你去厨房和桂妈妈熬药。”
喂小七吃了药,周氏和鲁妈妈不敢松懈,等着小七退烧,谁知,仍旧高烧不退,周氏和鲁妈妈都急了,让大山再去请大夫。
迷迷糊糊间,沈月浅被玲珑叫醒了,窗外北风嘶吼,惊得人心不安,惺忪着睡眼,不明所以地看向匆忙给她穿衣的玲珑。
“小姐,小少爷不好了,子时发起烧来,吃了药烧也退不下,夫人急疯了,您快过去看看吧。”玲珑边利落地给沈月浅穿衣,边解释缘由,夫人院子有动静她就听到风声了,夫人说不用惊动小姐,可这时候了,云锦院都已乱了套,瞒着小姐不合适。
沈月浅一怔,就着玲珑的手套了件披风就跑出门,走廊的灯笼被风吹得东摇西晃,烛火若隐若灭,玲霜提着雨靴站在门口,作势要给沈月浅换上。
沈月浅摆手说不用,接过玲霜手里的灯笼就往云锦院跑,小七不怎么生病,在南山寺有方丈,之后文博武给了一套拳法说可以强身健体,小七身子骨一直很好,白天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发烧了。
玲珑追上沈月浅,尽量撑着伞不让雪落在她头上,也急得厉害。
云锦院灯火通明,大夫坐在旁边,手搭在小七脉搏上愁眉不展,周氏抱着不停扭动身子的小七轻声安慰,神色难掩憔悴,“娘。”肩头全是雪花,脚上的绣鞋已经湿透,她却感受不到冰凉,“小七怎么样了大夫?”
大夫诊断出来的和之前一样,普通的风寒发烧,如实给沈月浅说了,周氏在旁边蹙眉道,“普通的风寒怎么一直发烧,大夫你好生好生看看。”
沈月浅抱起小七,果真,全身烫得吓人,她试着叫了两声,小七完全没反应,沈月浅大惊,“怎么叫不醒他?”
“老夫也不知是何缘故了。”脉象是一般的风寒,发烧也是,喝了药调养几日就好,大夫没了法子,只得告辞,周氏冷着脸,“鲁妈妈,多去两家医馆找大夫。”
鲁妈妈之前已叮嘱大山去了,小七估计是烧糊涂了,一直娘姐姐不停的唤,周氏忍不住哭了起来。
沈月浅六神无主,抱着小七往外走,“备马车,去将军府。”
将军府有自己的大夫她是知道的,这么大的雪医馆早已关门,她担忧,小七不是着凉是中毒了。
“娘,将屋子维持原样,我抱着小七去寻医。”说着,让包妈妈将小七身子裹好,递给大山抱着,她力气小,抱着小七肯定走不快。
大雪肆无忌惮地飘在脸上,沈月浅像是没了感觉,雪落下睫毛遮住了视线,胡乱地抹两下继续跑,马车已候在门口,卢平坐在上边,手里握着缰绳,脸上尽是急切。
走下台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让大家都怔了神,驻足望去。
“阿浅?”文博武翻身下马,顾不得礼数,凝重地拽着她冰凉的手,一片冰凉,“大夫我找来了,先进屋。”
几乎沈月浅得到消息他差不多就知道了,福禄福寿鲁妈妈是他的人,鲁妈妈知道什么时候该通知他,没想着仍是晚了。
沈月浅眼睛红红的,睫毛上的雪已结成了冰,眼角周围更甚,神情像被冰雕固住似的,木然呆滞,听到文博武的话,她脸上才稍微有了一丝动容,眼角再次氤氲出水雾。
“别哭,小七会没事的。”她身上满是雪,文博武解了她的披风,将自己的大氅披在她身上,抱起她,阔步往院子里走。
众人皆跟了回去。
小七躺在炕上,脸色依旧潮红,神色渐渐趋于平静了,可沈月浅却大气也不敢出,指甲陷进了文博武的肉里也不知道,文博武也不动,一只手揽着她肩膀,默默安抚她。
这时候,只听床上被子里传来噗的声,一股浓浓的味道瞬间弥漫鼻尖,鲁妈妈蹙眉惊呼,“小少爷失禁了。”
说着便要上前查看。
“别动,再看看。”龚大夫坐在床边,满是皱纹的脸蹙成了一团。
有了第一声,很快又响起第二声,第三声,坐在旁边的周氏紧咬着唇,脸上血色全无,小七最是爱干净,这种时候都没反应,脑子怕是被烧糊涂了。
沈月浅脸上也好看不到哪儿去,文博武轻轻顺着她的背,龚大夫跟在他身边多年,定会有法子诊治的,果然,没多一会儿,龚大夫的手收了回去,走到桌边写了一个方子交给鲁妈妈,鲁妈妈感激涕零地让大山去抓药了。
“大夫,小七怎么了?”周氏心有怀疑,不可能是普通的风寒,她怀疑是中毒。
龚大夫淡淡瞥了眼文博武,沉着地解释,“该是吹冷风着凉了,之前那个大夫开的药重,小少爷以前身子骨没怎么生过病,猛地药效重了消化不了才会腹泻。”
周氏松了口气,转而让文博武先送沈月浅回院子,她帮小七收拾身子,沈月浅坚持不肯离开,待小七吃了药,脸色好转了才肯离去。
文博武扶着她,安慰道,“这几日我让龚大夫留下,小七好了再说。”
沈月浅没拒绝,依偎在他怀里,肩膀一耸一耸抽泣得厉害,文博武抱着她,他知道她将亲情看得多重,上辈子不要名声地帮沈未远,为了他机关算尽,不折手段,文博武步伐迈地极慢,反复地呢喃,“没事了,小七已经好了。”
沈月浅仰头,精致的小脸上尽是泪,文博武抬手细细刮过她的眼角,听她问,“小七是不是中毒了?”没来由普通的风寒会如此厉害,鲁妈妈和龚大夫之间的眼神他看得清楚,小七戴的如意锁有问题,是尤氏送的,雕刻的小狗栩栩如生,小七很是喜欢,刚接过就戴在脖子上,尤氏,沈月浅面容骤冷,无冤无仇地要害小七,真的是见不得周氏过得好吗?
“你别担心,不是中毒,我会处理的。”尤氏不至于想得罪小七,尤家这两年一直想回京重振旗鼓,皇上压着不放,怕是冲着他来的,“这些日子,你们哪儿也别去了,好好在家,我会给小七一个交代的。”
沈月浅身子冰凉,文博武一时半会走不开,她想知道小七中毒的事,文博武拗不过,只好让龚大夫进屋说话,屋子里烧了炕,又燃了暖炉,他不放心地又往沈月浅身上盖了两床被子,沈月浅哭心情好了不好,“我不冷了,这样下去会不会热出毛病来?”
文博武倪她一眼,她身子骨全身冰冷,神情木然那会将他吓得不轻,龚大夫进屋,目不斜视地站在屏风外,如实道,“小少爷的脉象不是中毒,而是燥热引发的症状。”
沈月浅蹙眉,燥热?大冷的天哪会燥热,细细回想了番在周府的吃食,也没什么问题,难道不是尤氏对周氏怀恨在心做下的?小七出了事,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尤氏,尤氏二哥喜欢周氏,两兄妹用不入流的法子想逼着周氏,坏了她的名声嫁进尤家,谁知被周氏察觉,只当不认识的人打断了尤家少爷的腿,高氏下令以后不再和尤家走动,周家和尤家结了怨,之后,尤家搬出京城,尤氏大哥做了当家人,护着弟弟妹妹的他对周家只怕也是有怨言的。
毕竟是周氏年轻时的事,沈月浅不欲和文博武说,一时半会也不知小七身上的燥热从何处而来了。
沈月浅又问了几个问题,龚大夫没有明确的说什么,沈月浅也听出点其他的意思来,燥热不是一般引发的,要看今日小七吃了什么,沈月浅摆手让他去问鲁妈妈,鲁妈妈负责小七的饮食,该是不会出岔子的。
龚大夫退出去,沈月浅转向旁边不知何时睡着的文博武,心中一暖,这两日京中动静大,皇上和太子有意包庇,盐监司苏式府上被闹得不可开交,已承诺明日供盐,如今,只剩下户部的银子了,沈月浅知道文博武一定有本事解决这件事。
文博武头靠着床柱,修长的手指还搭在她露出来的手背上,面容俊逸温和,再不见桃花眼里浓浓的肃杀之气,更像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沈月浅心中一暖,坐起来,拿没被他抓着的手掀起被子想盖在他身上。
被子刚罩过他的手,文博武就睁开了眼,惺忪迷离的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拉着她,“身子还冷不?”
沈月浅眼眶又开始热了,他正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还要分心思出来来照顾她,上辈子的辜负犹如开了口子的洪水,迅猛地将她淹没,含泪笑了笑,“不冷了,你多久没睡了?”
文博武诚实道,“也就一晚上。”他说谎沈月浅看得出来,他冷静自持,今晚文贵本是准备向户部尚书动手的,没想着被这件事情拖住,也不知现下户部尚书府怎么样了。
试了试她手心的温度,还是不放心,“我让玲珑给你端碗姜汤,再喝一碗。”半句不提他要走的事。
沈月浅不想耽搁他,“你有事先忙,顾着自己的身子。”
上辈子,文博武所向披靡,时常从旁人嘴里听说他的功绩还有他的为人,如此冷漠的一个人,最后竟为了他被人万箭穿心,她甚至怀疑他的死是有人故意作祟。
他已经平定四方,朝廷也收到了降书,百年不会再有战事,为什么回京途中还会遇袭,就算是遇袭,文博武身边能人辈出,怎么全都死了呢?而且,文博武死后,京中一片太平,没有再传出其他闹事,文博武分明是得罪了人,跳进了埋伏。
京里和将军府为敌的不少,能有如此深仇大恨的确实没听过。
文博武环着她身子,目光一片柔和,“时辰不早了,你闭上眼睡会儿,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看着他关怀宠溺的目光,沈月浅身子缩进被子里,摇了摇头,小声道,“我没事了,我看着你走,小心些。”
“看着我走作甚,你看着,我只会愈发舍不得。”
文博武的话让沈月浅又红了眼眶,他带兵出征时,她站在凉亭里,望着他翻身上马,没有丝毫犹豫,“我走了,你目送我走了你再回,起码,会念着京中有人盼我平安。”
有他在,愈发觉得自己矫情了,沈月浅再次挥手让他先走。
文博武明白她是铁了心的要等他先走了,这时候,窗户边传来不高不低的叩响,沈月浅也听到了。
“我走了,你有事告诉福禄。”起身走了两步听到沈月浅叫他,文博武又退回来,沈月浅张开手臂环着他脖子,在他眉心轻轻落下一吻,“谢谢你。”
谢谢你一直爱着我,谢谢你等我可以正视自己的心意。
重来一世,她原本不想拖累他,离他远远的,有些缘,哪怕是轮回都是躲不了的。
文博武眸子晶亮的闪了下,略带老茧的手抚过她脸颊,“应该的。”
这时候,窗户又被叩了两下,文博武不再迟疑地走出去,不望关上门窗,拿过玲珑手里的大氅,阔步而去,走了两步,文贵不知从什么敌方冒了出来,风尘仆仆的模样,“户部尚书连夜进宫去了,说要参您一本,皇上没见,不过,心情貌似不太好。”
早前,他们查到户部尚书在外养了一个外室,儿子都好几岁了,别看户部尚书对人抠门,对那个外室和儿子却是实打实的好,外室的日子不比正妻差,外室儿子登堂入室都没被人查出来,也是他的能耐。
“现下如何了?”
“事情成了,主子,您说尚书大人会真的愿意给银子吗?”户部尚书的那个儿子跟着尚书府里的少爷一起在家学念书,性子确实个好的,最后一句就没不要说了。
文博武面上不显半分情绪,户部要是不拿银子,养外室被御史台的人揭发了纵是有皇上也护不住他,户部尚书参一本也不敢拿文博武威胁他说事,最多参他带着人去尚书府上弄得乱糟糟罢了,皇上不太高兴,大冬天睡得好好的被人扰了清梦,谁高兴得起来?瞥了眼身侧,“还有何事?”
“尚书大人想要见您,说户部拿银子也不是不行。”今日小七出事文贵是清楚的,不敢拖沓,三言两语就将户部尚书的意思说了。
“我看他是舒坦日子过久了,你回去说声,明日不开库拿银子,就等着后天的早朝好了。”威胁,文博武从来不放在眼里。
文贵小心翼翼地应下,说起另一件事,“龚大夫说小少爷却是中了毒,对方算准了心思,知道小少爷回府后夫人会喂他喝姜汤,分开没问题,合起来就再显然不过的,如意锁拿毒酒泡过,药效缓慢,再加姜汤,姜与酒乃燥热的根源……”
文博武冷冰冰瞥了他一眼,文贵讪讪笑道,“龚大夫说链子泡在毒酒里有些时日了,而且,对方为了掩盖酒味,在外边涂抹了一层香粉掩饰,龚大夫鼻子灵闻出来的。”吞了吞口水,继续道,“奴才查过尤家了,尤家的大夫人和承恩侯府的二夫人有些交情,尤家有意和承恩侯府联姻,攀上长公主,让长公主在太后跟前美言两句举家迁回京中。”
这么短的时间能打听出这些,文贵实属不易,于是,文博武破天荒地问了句,“消息从哪儿来的?”
文贵可高兴坏了,挺了挺脊背,昂起头颅准备好生歌颂歌颂自己,向文博武表示衷心,以后少抄写些诗词也好啊,第一个字没说出口就感觉文博武漫不经心投来的一瞥,慷慨激昂的论调立即焉了下去,“龚大夫说如意锁有问题的时候奴才就潜入周府,抓了尤氏身边的一个陪嫁,用了点法子逼她说了点事。”想到那个陪嫁的一脸惊慌,文贵乐开了花,没想到尤氏对身边的陪嫁不错,随意指一门亲事就是管事,若非担心被坏了名声嫁不出去,文贵还问不出这些。
文博武掸了掸肩头的雪,尤家和承恩侯府,他哼了声,想起一件事来,在文贵耳边交代了两句,尤氏是个厉害的,早早的就做好了准备,换作别人就算了,千不该万不该将手伸到小七头上。
沈月浅早早的就醒了,雪连着下了两日,渐渐转小,小七烧退下去了,一张脸却苍白了许多,哑着声音叫她。
沈月浅上前握住他的小手,微微笑道,“吃过早饭了没?”
“吃过了,吃了整整两碗,姐姐,你和娘说说让他放我出去玩好不好。”小七慵懒地移到沈月浅怀里,期待地看着她。
沈月浅扫了眼在窗边做针线的周氏,她眼眶还红着,人也没什么精神,沈月浅捧着小七的小脸,肉嘟嘟粉雕玉琢的小脸蛋此时苍白如雪,“昨晚你高烧不退,在床上撒尿拉屎你不记得了?龚大夫说你要是不好好吃药休息,长大了还会那样子的,昨晚屋子里有多臭你是没闻到……”伸手捏着鼻子,仿佛还很臭似的。
小七脸色一红,推了沈月浅一把,反驳,“你胡说,我才不会。”
“怎么不会了,你看看你现在的的床单褥子是不是换的新的?你要是不信去院子看看,你昨晚换下来的衣衫估计还没洗呢”
笃定的语气让小七尴尬地转向了周氏,后者脸上没什么表情,却也没反驳,小七就知道事情是真的了撇着嘴大哭起来,“我不要成那样子,呜呜,以后就没人和我玩了……”
哭声沙哑,沈月浅估计他好得差不多了,可要周氏放他出去玩是不可能的,就是她也不会答应,“所以你要好生养着身子啊,养好了就不会成那样子了。”
小七睁开眼,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楚楚可怜地问道,“真的会好起来的吗?”
“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将小七安抚下来,沈月浅才转去窗边挨着周氏坐下。
“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事总该看开了,她还抓着不放,阿浅,你也看见了,不是你不招惹别人别人就会放过你的,小七的病来得突然,我看啊,就是你四舅母做的。”尤氏面无表情的陈述,沈月浅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她也觉得是尤氏,不过没有证据罢了,“如意锁可让大夫看过了?”
今早鲁妈妈送去各大医馆看过说没问题,我却是不相信的,小七的身子我最是了解,何时像昨晚那样子过?
沈月浅和周氏想的一样,不过,没有证据便不能做什么,“娘,您别想太多了,可否将如意锁给我看看?”
尤氏送的是足金如意锁,样式也是特意命人打造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是不是尤氏做的,一试就知道了。
周氏将如意锁交给沈月浅,叮嘱她不要乱来,小七身子差不多好了,她不想沈月浅出了什么事,尤氏,她会想办法的。
沈月浅将如意锁交给大山,“你去一趟我们常联络的首饰铺子,让他将这个融了,打成竹叶片镶嵌在一对毛笔上,我有用处。”
大山拿着东西转身出去了,是不是尤氏做的,时间会告诉她们的。
户部尚书求圣上开国库赈灾一事在京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之前户部,兵部,盐监司不管这件事,现在倒是好了,盐监司供了盐,户部也主动提出该开国库拿银子,众人翘首以盼等着兵部。
到皇后生辰,也没听说兵部尚书有什么举动,倒是京外涌来许多难民,兵部尚书是第一个去京外施粥的人,这点倒是让所有人惊讶。
就是玲珑也听说这件事了,兵部尚书夫人起的头,之后,陆陆续续有很多人家都去京外施粥了,洪家,江家,周家,都在其例。
今日,周氏来问她的意思,皇后生辰因为灾情不操办,只有她,周氏是不愿意去的,有沈月浅又不一样了,沈月浅以后嫁进将军府,这次若是能将名声打开,将军府的人也会高看她一眼,“阿浅,你觉得如何?”
“娘,再看看吧。”一窝蜂的施粥,难民也吃不了那么多,不如送点实际的,想明白了,给文博武去信问他可有渠道,谁知,下午文贵就带着几马车的石炭来了,沈月浅震惊不已,天冷,对难民来说保暖也很重要,不料文博武直接送了过来。
有户部和盐监司插手,赈灾的事情如火如荼,民怨沸腾的事没有发生,文贵这两日也清闲下来,“小姐,我家主子本是要赠些棉被褥子之类的,可赈灾,棉被全部送去前边了。”天冷,京里的碳涨了价,没有一定的门道,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
“你家主子这几日如何?”这笔银子沈月浅还是要给文博武的,京中的情形她也清楚,谁家都想趁着灾情的时候捞点名声,至少,不被人诟病,给玲珑使眼色,后者上前拿出一叠银票,沈月浅接过,“银票你交给你家主子,谢谢他帮我这一回。”好几车的碳,她不能白拿。
文贵踟蹰不敢接,走的时候主子可没说起还有这事,回去惹了怒火,他就遭殃了,抬眸,笑了笑,“小姐客气了,奴才一下人哪敢私自拿主子的银两,不若奴才回去问问我家主子再说?”说着,躬身作揖后大步离开,步伐匆忙,玲珑奇怪道,“不过让他代为转达,为何他走得这么快?”晃了眼手里的银票,“小姐,银票怎么办?”
“留着吧,下次给回去就是了。”
清点好了明日出城的车马和人手,沈月浅去云锦院看小七,窗户边,就是粉红抬着两只前腿,趴在窗户边,爪子用力的刨着窗花,里边传来小七咯咯的笑声。
走进去,见余氏也在,沈月浅忙上前给余氏行礼,“大舅母怎么来了?表姐可好?”
余氏来是找周氏有话说,出门时周淳玉要来都被她拒绝了,余氏心里憋得厉害,不找人说她心里不痛快,周家和丁家如何决裂她现在还记忆犹新,只当是承恩侯横插一脚,没想竟是尤氏在背后作祟。
沈月浅见她面色有异,估计发生了事,陪小七说了两句话就准备回了,到门边时说了去城外一事,“娘,我想着大家都施粥,我们不如赠送些碳,大冬天,朝廷虽然在城外搭建了帐篷,可还是冷了。”
余氏也认为这个法子好,周家出城施了两日的粥,现在是不需要了,“浅姐儿的法子好,这才是雪中送炭。”
得了周氏的点头后沈月浅才退下,余氏继续和周氏说话,“丁家反悔那件事,玉姐儿问我浅姐儿和她说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我为人自来和善,哪会与人交恶,没想着,到头来竟是四弟妹,她一直怪娘偏心大房二房,也不想想她自己什么身份。”
不怪余氏和周氏同仇敌忾,都还是小姐的时候尤氏就是个会算计的,知道自己庶女的身份不会高嫁,那时候的周府比现在还不如,尤氏看中了周伯槐,尤家当家主母心里也是愿意的,觉得周家不会有什么大作为,可心里仍忌惮周伯槐是长子,闯出一片天后,尤氏会打压自己的儿子女儿,拖着没答应。
之后,周家渐渐崭露头角,尤家当家主母更不可能替尤氏上门说亲了,尤氏也是跟周家磕上了,最后嫁给了庶子周伯游,因为这件事,余氏心里膈应了好几年,直到四房全部搬走后她心里才好受了点。
觊觎自己丈夫的女子想着法子要给自己当弟妹,搁谁心里都会不好受,“若非她身边的丫鬟漏了风声出来,我还不清楚尤家和承恩侯府长公主有牵扯,她人不在京城,我自然抓不着把柄,不瞒你说,小七病了,我第一时间就怀疑是不是她下的毒手,小七一直健健康康的,怎么她一回来,小七就生病了?”
周氏心里也怀疑这件事,可是一直找不到证据,当年的事情余氏也是知情的,尤糠进了内院,在路上拦着不让她走,嘴里更是污言碎语,若非明琴下得去死手,不知会发生什么事,事后,高氏仔细盘问过守门的婆子,皆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当年的婆子都被发卖了,知情的人也少。
“我心里也觉得透着古怪,以后再看吧。”周氏不愿意主动算计人,待查到小七生病真和尤氏有关,她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余氏叹了口气,转而说起另一件让她心里不痛快的事,“当时那事承恩侯府仗势欺人,她尤氏不帮着自家侄女就算了,这两日承恩侯府在城外施粥,尤氏还巴巴贴上去,想要保媒,保的不是别人是三房的姐儿,三弟妹因着之前的事对我有所偏见,不知尤氏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隐隐有同意的意思,要不是娘拦着,周家以后还如何在京中立足?”
之前周家鱼死网破也不要将玉姐儿嫁过去,转眼就将三房的孩子送上门,小高氏脑子也是个浑的,完全不为下边的几个孩子考虑,尤氏回来,整个周家都乌烟瘴气的了。
“我和娘想要去南山寺上香,之前你和浅姐儿不是也有这个打算吗?还有几日就过年了,争取在年前回来,你们一起不?”周氏没忘记这件事,这两日,高氏被尤氏的事气得不轻,偏生没有证据,以往喜欢每日大家聚在屋子里说说话,尤氏回来后高氏免了大家的晨昏定省,意思不言而喻。
周氏犹豫了下,“不去了,明日去城外施碳,准备的年礼单子还要再细细检查一遍,大雪堵路,你和娘也小心着点。”
余氏走后不久,小七闹着要去沈月浅屋子,一五一十将余氏和周氏的话说给沈月浅听,其中许多道理他不是很懂,可见沈月浅笑得开心,他也跟着笑了起来,“姐姐,是不是很好笑?”
小高氏小肚鸡肠被人算计了不打紧,承恩侯府的情况还要看长公主点头与否,尤氏想嫁三房的女儿攀上长公主这棵高枝,何不将自己的女儿送去?余氏看不明白,与其坐着被尤氏设计,不如迎合她,四房是多年不回京的庶女,不在太夫人老太爷跟前尽孝名声已有损,还将自己的女儿往虎口推,尤氏要的贤良淑德她通通给她。
有了主意,沈月浅给周淳玉去了信,周淳玉看后,第一次没将信烧了而是拿着去找余氏,看完后,余氏心里不由得感慨,沈月浅的手段,她都是比不上的,心里更认定小七生病沈月浅是查到了尤氏身上的。
对付尤氏有周淳玉和余氏,沈月浅也可以放心下来,出城这日,周氏担心小七出门吹了风,让他留在府里,小七不高兴,却也拗不过周氏,眼睛水汪汪的望着沈月浅,指望她说两句好话。
“小七乖,姐姐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玩的……”龚大夫说小七身子没有大碍已经回去了,沈月浅和周氏却不敢马虎了,硬是将他留了下来。
因着出城施粥的多是小姐夫人,城门巡逻的士兵也多了起来,朝廷为鼓励施粥,专门在难民住的帐篷外搭建了木板子,沈月浅戴上帷帽,跟着周氏下了车,旁边有几府的小姐夫人坐在那边聊天,丫鬟婆子手里握着勺子给排队的人舀粥,调转目光,一声天蓝色银纹直缀,秀颀如松,面色疏离淡漠的不是文博武又是谁?
身后还跟着几位穿朝服的大臣,皆是沈月浅之前没见过的,文博武见着她,转身和身后的人说了两句什么,就见所有人的目光望了过来,隔着帷帽,沈月浅倒不怕被他们看了去,相反的微微一笑。
“你怎么在这?”走近了,文博武脸上的清冷已转为暖意,周氏盯着卢平几人张罗,闻声而来见是文博武,高兴道,“文大少爷也在?”在外边,周氏不好叫文博武武哥儿。
“伯母客气了,今日奎家和宁家出城,太夫人让我盯着以免出了岔子。”文博武声音低沉,好似大风吹来时卷起的地上的树叶,在北风中逐渐消散。
周氏顺着目光看去,果真奎家宁家的都在,周氏拉着沈月浅,“这边有娘看着,奎太夫人和宁太夫人都来了,你过去打声招呼吧。”理应她带着沈月浅去,可刚到,她们施放的是碳,这边得有主人家看着才是。
沈月浅心里不太愿意,奎家和宁家几位小姐对她仇恨着呢,可也清楚不去的话礼数上说不过去,谁知,文博武接过了话,“伯母,您刚来,我让文贵帮着张罗,请安一事不急,上次在将军府见过了,不差一时半会。”
她们在这边说着话,旁边奎家和宁家的小姐不约而同望了过来,奎家定的日子本是在昨日,得知宁家在今日,奎太夫人故意提前一日,有意和宁国侯府争个高下,文博武护送两队的人到了这边可没像现在这么热络帮着忙前忙后,奎太夫人心里不舒坦,此时站在文博武身边的本该是她的孙女才是,好不容易宫里那位对文博武歇了心思,却被无名小卒领了先,奎太夫人心里如何好受得起来,可也知道她要跟一个晚辈过不去,传出去就该让人笑掉大牙了。
目光打量了沈月浅两眼,不可厚非,沈月浅确实是漂亮的,身段凹凸有致,一身月白色的团锦琢花衣裳,衬得气质愈发高贵,发髻上戴着碧玉金簪和腰带上的绿色荷包相互映衬,又平添了一份灵动,光是气质,已将她身边的几个姐儿比过了,如何不让她觉得气?
奎家有意和宁国侯府争文博武,昨日就给文太夫人去信要文博武帮衬,本以为文博武会一路护送,不料却只是等在城门口,行礼后就在旁边和几位大臣说话,全然没有亲近的意思,此时呢,帮着张罗东西,态度亲近不少,嘴角还隐隐浮着笑,奎太夫人扫了眼旁边的几个姐儿,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文贵送的碳本就是分好堆的,人多的人家依着男女各领一份,没有家人的,和别人凑在一起,四个人领一份,这样的话,保证更多的人能取暖。
奎静自以为因着上次的和好算得上沈月浅的朋友了,拖着长裙,盈盈站在文博武和沈月浅中间,“浅姐儿,你怎么想到发碳啊?”往年有钱就能买到碳,今年情况特殊,朝廷严格把控各府的盐,碳,多了,可是要被降罪的,她觉得沈月浅手里的碳肯定是靠着文博武的关系来的,紧了紧手里的帕子,白了脸色。
沈月浅往旁边挪了一步,让卢平开始整理队伍,黑乎乎的碳,一出现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难民们现在正需要的可不就是碳吗?一时之间,在旁边排队等粥的也不排了,都拥挤过来,猛然间,推挤开来。
文博武拉着沈月浅后退一步,文贵上前,大喊道,“安静,听辰屏侯府管家说明情况,大家依着排队,谁要是不懂规矩,直接回去。”
这几日文贵常在这边转悠,许多难民是认识他的,知道他是文博武身边的人都不敢乱来了。
奎静几不可见的抽了抽嘴角,对奎家,文贵可没热心肠帮忙疏散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