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5:此情可待:等累了是不是

爷爷爷爷爷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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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85:此情可待:等累了是不是

    滨海街区最大的一个网吧游戏厅内。

    比赛进行了一个时段,进入中间休场。

    张梓铭喝光剩下的水,磕出跟根烟点燃,转过了椅子打算同这小家伙商量下下半场的战略。

    嘉舒却说,“梓铭哥,我想回家一趟。”

    “你妈妈不是准了吗?现在才十点,她允许我们十二点回家。”

    “我觉得……不好。”

    “什么不好?”

    席嘉舒两条眉毛拧着,小脸上神色凝重,他搂了搂怀里不断扭动的妹妹,“阿宝叫了几回了,我心里也有点慌。”

    “恩?”

    “妈咪今晚太高兴了。”

    “今天圣诞啊!”

    “不一样,她刚才太好说话了……而且……,梓铭哥,我们还是回去吧!”席嘉舒领着妹妹,一转过身,小嘉宝自己跑起来了。

    张梓铭长腿大步走过去,抱起小家伙。

    三人在外头上了车,十分钟,车到了楼下。

    张梓铭抱着嘉宝下车,抬头一看:“这不亮着灯么。”

    席嘉舒没说话,沾雪的小靴子哗哗地跨进院子。

    嘉宝挣脱张梓铭,矮墩墩地蹒跚地在后面跑着。

    等打开了门,席嘉舒大声喊妈咪,无人应答,他的心脏一顿,飞快的打开妈咪的卧室。

    卧室里很干净,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大婶儿?”张梓铭从外面进来。

    “不在……”席嘉舒的小脸发白了,又去了隔壁自己的房间,也没有。

    “梓铭哥,妈妈不见了!”

    “胡说!”张梓铭皱眉,拿出手机。

    铃声却在卧室里响起。

    张梓铭走进充满女人清香的卧室,找到了闪烁的手机。

    这下,他的脸色也沉了。

    “妈咪去哪里了?”席嘉舒六神无主。

    妹妹嘉宝已经哼哼哭了出来。

    “别着急,我问问邻居和房东。”

    张梓铭步出客厅,刚走到台阶上,就有人喊他。

    是乌克兰房东大伯,隔壁院子的中国大婶站在外面的街上,还有几个邻居都披着厚厚的棉袄,拿了手电筒和木杆子。

    “你们也在啊!过来吧!”房东大伯气喘吁吁地喊。

    那个中国大婶神色焦急:“港口那边出事了,有人跳海还是落海了,刚传来的消息,我们离得近,救护车来之前赶紧过去看看,能帮忙的帮忙……”

    张梓铭一定。

    愣神的功夫,席嘉舒跑了下来,小脸煞白大喊了声,妈咪!

    张梓铭回头看了眼亮澄澄的屋子,手里的烟掉在地上。

    ……**……

    赶到港口,那里围了很多人。

    席嘉舒拼命地挤进去,所看到的让他小小的身躯站不稳。

    张梓铭抱着嘉宝在后面穿过来,他立刻封住了嘉宝的眼睛。

    嘉宝却听到了哥哥的哭声,小手乱抓乱挣,像头小狼歇斯底里。

    张梓铭把小家伙交给旁边的人,上前按住情绪失控的嘉舒,又立刻夺来路人的手电筒,蹲下,一时不敢触碰她任何地方。

    “不!不会的!妈咪!妈咪!”席嘉舒大哭不止,上前扑住那道湿漉漉的身影。

    “嘉舒,别动她,嘉舒你听话!”

    “妈咪怎么会掉下海里?谁把她推下去的!妈咪……你醒醒!不要我和阿宝了吗?呜呜,你醒来,醒来啊!”

    “嘉舒,你冷静一点,让我检查一下。”张梓铭强自抱开小家伙,拧紧浓眉,重新举起手电筒,他忽而看到她冻伤的脸庞上,嘴角那抹宁静。

    他便明白了一切。

    ……**……

    那是一场长达八个小时的手术。

    ……**……

    三天后的清晨。

    张梓铭在医院的卫生间里冲了个冷水澡,眼睛依然血红。

    啃了个面包,匆匆赶到护士站总台,金发碧眼的年轻女护士冲他腼腆一笑,用俄文指着后面两个小家伙:“睡得都挺好,小帅哥太累了。”

    “多谢你帮忙看着。”张梓铭把一份早餐递给护士。

    绕过总台,掀了掀小毯子,用食指撩了下阿宝的小卷毛,他皱了皱眉,等下得想办法给小家伙洗个头发了,油乎乎的。

    这点动静没吵醒阿宝,倒把嘉舒弄醒了。

    孩子猛地睁开眼就喊妈咪。

    “嘘。”张梓铭吹了个口哨。

    席嘉舒揉着眼睛,清玉尔雅的小脸蛋上压着一排印子,他小心翼翼弄开妹妹的小胖手,轻轻溜下来。

    少年老成地揉了揉眉心,光着脚就跑去病房门口,女护士追过去,“小帅,现在还没到查房时间哦。”

    “过来吃早餐。”张梓铭命令。

    席嘉舒食不知味,一脸愁容和严肃,“不科学,主治大叔说了,妈咪是肺部感染,和她脑子不恢复意识有什么关系?”

    张梓铭摊手,“爷并不懂科学。哦,对了,你姑姑到机场了。”

    嘉舒捧着脸,并无反应。

    这时,总台却响起了滴滴声。

    女护士还在检查,嘉舒的眼睛锐,一眼看到了,腾地甩下手里的面包,光着脚越过走廊,“是妈咪醒来了,监护仪有变化了!”

    “你穿鞋!”张梓铭在后面吼。

    病房门啪地一声被推开,里面的监护仪上面波纹跃动,席嘉舒跑到床前,不敢动,长长的睫毛定定的,仔细地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女人。

    当她的睫毛和手指细微地发出动作,席嘉舒眼眶湿润,踮着脚趴到床沿,在她耳边轻轻喊:“妈咪?”

    阿雅好像逃过了那道光束,她猛地睁开眼睛,被光戳到,一时眼角刺痛无比。

    等她再睁开眼,能看清楚周围一切,她看到了床边泪流满面的儿子,气焰沉沉盯着她的梓铭,还有后面跌跌撞撞跑过来的小围兜女儿。

    她神情恍惚,费了些时间,想起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主治医生给阿雅做检查的时候,席子琳来了。

    她让张梓铭带着嘉舒嘉宝出去。

    病房的门关上,也安静下来。

    阿雅神情恍惚,没有来得及说话,就挨了一巴掌。

    席子琳这一巴掌打得不重,顾忌着她的病情,可也没留情。

    阿雅的脸撇到一边,由渗白刷成通红,迅速肿高。

    席子琳气到眼角发红,来回走了两圈才稳住情绪,可当她望着阿雅的样子,眼圈又不禁的发红,终究别开了目光。

    她压着哽咽的嗓音,狠狠而又颤声开口,“我知道你想他。阿雅,我也知道你撑不下去了,两年,你已经超乎了我的想象。可作为一个母亲,你失职了!两个孩子半大不小,一个还嗷嗷待哺,你太狠心太决断了。小舒他七岁了,他什么都明白,他心里会很难过啊。纵然嘉宝还小,这一次要是你没救回来,长大了嘉宝问起妈妈,小舒作为哥哥怎么告诉她?都是我哥的骨肉,你爱他入髓,可两个孩子就是他的延续啊你怎么想不明白呢。”

    阿雅疲惫地捂着眼睛,渐渐肩膀耸动,失声痛哭。

    席子琳半威胁地警告她:“我会派人死死盯住了你,梓铭那是个心大的,我信不过!你再有这种想法,我会把两个孩子带回国!我说到做到!”

    阿雅发喘地呼吸,流泪不语。

    肺部感染和腹腔的器官养好,是半个月后了。

    她的身体依然虚弱,好在这两年丰腴了些,有底子在,能够养住。

    席子琳在她出院当天回国,耽误她许久,阿雅深觉抱歉。

    离别时席子琳再度警告,阿雅面容坦然沉静,她抬头望了眼天边的阳光,不知在想什么,她轻叹着点了点头。

    席家小栈关闭了一个月。

    余下的半个月,阿雅尝试着和儿子女儿修复感情,她作为抱歉的一方,小心翼翼地与两个小家伙相处着。

    嘉宝到底还小,懵懵懂懂,只知道妈咪生了重病,她不可以撒小脾气,吵闹,她要听话,更不可以缠着妈咪要喂喂。

    小舒……

    阿雅心里就忐忑多了。

    虽然也和她说话,但小舒这个气生了很久,阿雅是知道的。

    小舒聪明睿智,早熟冷静,同时,孩子的内心却相当敏感,他是个有自己想法的小大人。

    一个月后,中餐厅开门,照常营业。

    迎来了农历新年,这个年过得气氛古怪,晚上吃了团员饺子,但谁都不敢出门。

    席子琳派来暗中监视阿雅的人,也一同过了新年。

    这让阿雅觉得尴尬,她有前科在先,这会儿却不好意思遣人走,只得这么半僵硬地相处着。

    转眼过了春季,夏季眼睁睁来了。

    乌克兰的夏天如同冬天那样冗长,临海的气候,不温不火。

    到暑期时,阿雅就懒得每天跑七公里市场了。

    她身子有些寒,夏天怏怏地,不爱出门,嘉宝被她管束着,也少了出去疯的机会,初夏的一个月,倒把母女俩养得如雪剔透,嘉宝又胖了三斤。

    阿雅给小舒联系了当地的学校,又忙着为小胖墩改衣裳。

    那不过是最寻常的一个夏日午后,那天的天气不怎样,空穹里挂着几片薄云,时而卷了一丝微风,吹着闷闷的暑气。

    阿雅伺候了小奶包吃午餐,耗去大半精神,改好了衣裳让嘉宝试一下,小混蛋不知道躲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她正满屋子地找,听到了敲门声。

    短短的,只有一声,好像外面的人并不着急,她又疑心是不是自己听错。

    手中一停,她放下针线,近视眼镜从耳畔摘下,带下来几许柔柔的发丝,她早起慵懒,一头长发只用丝带打了个结,一上午忙家务,早已松散。

    她起身,去开了门。

    屋外的风吹了她一脸,她熟悉这股带着大海气息的味道,太阳半隐在云后,失去了金色的光芒的天际,有些发白,光线却有些刺眼。

    很快她就察觉到鼻息间的味道不对。

    她那时站在门槛中,恍惚才察觉到身前有阴影。

    那人站在台阶上,与她水平线,因而阴影浓重而高厚,她先看到了一双修长的布鞋,对,不是皮鞋。藏青色的长裤,皱的,上面是洗的发白牛仔衬衫,不太合身,像是借来的,她几乎视线颠簸得不行,一下子越过他的藏青色T恤,越过那道她从前最迷恋的喉结,掀眼就看到了他的脸。

    也没看清楚五官,被黑色的鸭舌帽挡住了。

    但他开口,声音萦绕在她耳际,嗡嗡的,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沙哑而缓慢,他喊她:阿雅。

    她后退了一步。

    他略抬了眸,这个动作也慢,当阿雅触及那双琥珀色的眸,他薄唇轻轻阖动,低柔叹息:“等累了是不是。”

    她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