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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生一句话爆出,四人似被雷劈,外焦里嫩,目瞪口呆。
秦玥彻底凌乱了,这孩子还指着她的胸,虽然过了个年她又发育了,但怎么也没有芝娘的大吧?怎么就看上她这对了?少女脸上红了青,青了白,那叫一个精彩。
王氏更是涨红了老脸,石心绷着嘴不敢说话,郑斌就直接当没听见了,望天当面瘫。
良生依然不死心的指着那地方,小身子在郑斌怀里扭动着,想往前蹭去抓,嘴里还吭吭唧唧的。王氏终于反应过神儿来,身姿敏捷地将他抱过来就往外走:“宝儿大概是饿了,我去喂他点糖水儿!你们先说着!”
闹人的小子一走,郑斌随意在屋里走了几步,想着秦玥大概也不再尴尬了,才淡淡开口:“坐吧。”
秦玥也不是那脸皮子薄的人,再说就是两岁小儿,什么都不懂呢!郑斌先开口请她坐,倒是将自己当主人了。
两人都是高挑个子,坐在芝娘家的小板凳上,那架势,跟小朋友排排坐吃果果似的,但俩人没觉着什么不妥,谈话就开始了。
“我虽是芝娘的东家,但也是能跟芝嫂子谈得来的同辈。芝娘独自养了孩子陪着婆婆,实是不易,我们都乐意她能再找一家,身边有个嘘寒问暖的人,能分担着重担。”秦玥不紧不慢地说着,没有质疑也不迫切:“郑老板才见过芝娘一次,怎么就肯定自己是真心想要与她在一起,而不是一时垂怜?”
郑斌郎笑两声:“周夫人,这天下这么多寡妇和生活不易的女人,我若是那么有同情心,现在就该妻妾成群,儿子女儿都成堆了!”
他目光平直毫不遮掩,看得出来说的问心无愧,“我单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让自己挂心的,自是不愿错过。你也说芝娘自她前夫去世后,就独自将这一家给撑了起来,我喜欢这样坚守执拗的女人,不仅能柔美动人,还能长的像一棵树,不攀附不依赖,靠自己。”
秦玥挑眉,看不出来,这么个古代送货的男人还能有诗人的心思。她淡淡一笑:“郑老板能再来我们村里,还能得婶子的同意良生的喜欢,想必是不在乎芝娘身边有她二人的。”
“你也知道我无父无母,单着过,娶了芝娘还得了便宜娘和宝贝儿子,可不是我沾光了?”身边还要加上两人,郑斌也不嫌什么累赘,浅淡古铜色的面上还带着笑,不是自嘲,倒像是重新得到多年不曾谋面亲人的消息,染了丝丝的眷恋。
“好”秦玥轻点头:“那再问个问题,也是我私心的问题。”
郑斌很淡然,“你问。”
“你可是愿意住到我们村里来?我是说若你们能成亲,以后,都住到这里。”秦玥白皙的肌肤如白瓷,眉眼深深,语气拿捏的恰到好处。
“你也知道芝娘是我厂里的管事之一,就算你娶到芝娘,我也不想放人。芝娘也喜欢这份工作,如果你们住到镇上,她来一次就不方便了……当然了,问这问题,一部分是考虑了婶子的处境,一部分是我的私心。不过,若是芝娘有再嫁的念头,也定是带着婶子和良生一起嫁,且不会离开周家村,这里还有她几亩地呢!”
短暂的愣怔,郑斌忽然将视线牢牢盯在秦玥身上,像咔嚓一声上了锁,不动了。
秦玥不解,瞪着一双疑惑招子瞧他:“为何这样看着我?”
郑斌忽然好笑的轻哼了一下:“你这做生意的当真是什么点子都想!”
“我想什么点子了?我做生意可是奇思妙想,你没见我可是独一家的买卖,是创始人,鼻祖!”这男人忽然就阴阳怪气的说她做生意了,秦玥可不服,他买卖搞得好,自己的更不差,短时期内将梁城百姓笼入手中,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你敢说,让我住在周家村没有让我帮你养驴子的心思?”郑斌斜了目光,带着一丝不屑。
秦玥瞬间皲裂了,毫无形象的朝他翻了个白眼,干脆利落道:“我既然说了不用你,就再是不用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话算话!跟你说芝娘的事儿呢,你又掺和这陈年旧事……我承认之前让你一个做大买卖的人帮我养驴是不太好的想法,但那也是我不知情,你怎就抓住这事不放了?!”
郑斌这才收了那不太好瞧的目光,淡淡道:“可以,我可以住下。但是……”
“但是什么?”
“我能不能把这房子翻盖翻盖?”郑斌瞧着那墙缝边上微微透着光的细缝,皱了浓粗的眉。
他一个大老粗,住哪儿不是住?他平日里跑货频繁,也是不常在镇上那院子睡的,自个儿住一院子有时还觉得清冷。反正就是,人常走在路上,到哪睡哪儿,一人回了家倒不适应了。现在,若是能早日娶到芝娘,也给他个人多笑多的院子,欢快,踏实。
“那就是你们家的事儿,我管不着。”秦玥笑道:“那,看你这人不错,我师父又对你评价颇高,我就帮你去提点提点芝娘,让你早日娶到美娇娘!”
“那我就先多谢周夫人了!”郑斌抱拳,面上浮着淡淡喜色。
虽然娶媳妇是一个人的事,但多一人就多一份希望,或许能早几日成事,郑斌巴不得她们都帮着自己呢!
秦玥这就起身了,这低矮的小板凳,蹲的她膝盖疼……
“你别光修房子,将这板凳也换了吧,女人坐的时间长了对腿不好!”秦玥拍拍自个儿膝盖,指了指让良生坐着正好的凳子,一脸无奈。
郑斌失笑:“周秀才跟你一起过日子绝对不缺笑!”
秦玥被他这话逗乐了,语气轻快到飘起来:“我相公与我在一起自然是幸福感十足,不缺好心情了!”
这边说着话呢,良生拽着王氏一只手,吭哧吭哧走来。
“找,找……”小孩儿不知道怎么叫郑斌,只一个劲儿喊着找,王氏都被他捏的手疼了。
瞧见屋里站着高大壮士的男人,良生立马跟见了宝贝一样眼睛贼亮,晃着空着的手朝郑斌摇,一边摇一边抓挠着空气,神情急切。
郑斌朝王氏淡淡一笑,就朝良生伸手:“来,玩举高高呢!”
良生送了王氏的手就钻进郑斌怀里,笑的跟找到亲爹一样。
看一大一小两人玩得高兴,秦玥跟王氏道了别,便带着石心走了。那院子里,男人雄浑的声音和稚儿脆嫩的笑音混着,如临溪奏响大提琴曲,深沉悠扬,悦耳欢快。
石心回头看了一眼,郑斌背对着她们,屋墙的阴影打下,将那背影遮的深刻又硬挺,那样的宽阔挺拔,腿长腰浑。
竟像极了连程……
念头一出,石心触电般震了一下,扭头跟上秦玥的步伐。
主仆俩才走,芝娘就到家了,一进家门就见郑斌抱着良生,两人亲昵得很,那一个狭小的门口,似都装不下二人的笑容。
芝娘脑中空白了一瞬,接着就是几步跑到屋里将良生抢过来,本想直接将郑斌推出去,不想几个女工从门口过,她一抬脚将门碰住了。
这是王氏已去厨房做饭了,郑斌安静瞧着她紧张的脸,淡淡笑道:“芝娘是想与我独处一室吗?”
芝娘一愣,瞪了他一眼:“你怎么又来我家!我娘她……”
芝娘突然断了话音,郑斌能光明正大在她家抱着良生,那就是说婆婆知道他的来意了!
“你娘都知道了,她认可我了,良生也喜欢我。”
郑斌说着朝小孩儿招招手,小孩儿咯咯笑着就抻着身子往他那儿张胳膊,还急哄哄地嚷着:“娘,放我!”
这才多大点时候,这孩子就不认亲娘找一个外人了?芝娘紧皱着眉,赶紧抚了良生的背,柔柔的哄他:“宝儿,一上午没见娘,宝儿不想娘了?”
良生这才缓缓的回了身子,可怜兮兮瞧着她:“娘,宝儿要他。”
郑斌悄悄走近她:“我没有抢宝儿的意思,只是陪他玩儿会儿,芝娘你……”
“我是不会再嫁人的,你走吧!”也不管门外是不是会再有人经过,芝娘沉沉撂下一句话,便将门大开。
暖洋的光涌进来,正好照在郑斌面上,一时显得男人轮廓清晰,眉眼深刻,如刚刚雕刻出来未经打磨的石雕一般。
躲在门后的女人埋头低垂着眉眼,想将自己隐藏起来一样,只是怀里的小孩儿在着急的乱扭,终于在扭了九十度之后看见了郑斌,便一脸急切朝他招手:“要,要。”
“周良生,你再胡闹娘不理你了!”芝娘将他脑袋一掰,正面对着自己。
这是大人生气的前兆,一般都会喊人的全名,以示警告。良生苦巴巴的抱着手指揪着,“娘,不要,不要不理宝儿。”
郑斌看着威胁孩子的芝娘,微微蹙了眉,低低问:“为什么不愿意嫁?”
不是为什么不愿意嫁我,是为什么不愿意嫁人。
芝娘悄无声息的又往后退了一步,一点儿看人的意思都没有,低垂的目光落在良生抠着的手指上:“我要给我娘养老。”
“我可以陪着你,可以住到你们村里,帮你一起照顾老人孩子。”
芝娘一怔,忽地抬头看他,不可思议,满目探究,但心里却是翻涌着让人窒息的惊涛骇浪,打的鼻腔酸疼,胸口闷软难咽。
“你……”一张口,就发现自己声音哽的疼,阴暗门影中,女人眼中渐渐漫开的湿润将面前那男人遮的迷离又虚幻。
“我说我愿意陪着你,能照顾你们,还能住到你们村里来,以后就是你男人,能随时给你依靠关怀,能给良生当爹的男人。”
郑斌缓缓伸手,芝娘在愣怔间,良生一撅屁股就跑到他怀里,小脸浸在阳光里全是满足,小手在男人面前挥舞着,“爹,爹,爹!”一连三声,声声欢快,直到他觉得满意了,叫够了,一头栽上郑斌的胸膛,大脑袋蹭的舒服。
芝娘难以置信的瞧着在郑斌怀里高兴的想打滚的小子,嘴唇微微有些颤:“良生……”
如同人被刮在风中,声音也被吹的飘荡不断,抖瑟不断。
小孩儿精亮的眼看芝娘:“娘,爹!”他指着郑斌的脸。
便是这短暂的一会儿,芝娘惊了又惊,愣了又愣,忽然感到男人伸手来揽自己的背,如惊弓之鸟往一边闪了:“你做什么!”
“别倚着墙了,凉。”
郑斌一手抱着孩子,一手还紧跟芝娘的身子,趁她晃神间将她拉离了墙面:“女人受凉不好。”
没等芝娘说话,他又将良生送到她怀里,低低道:“良生,我走了,明日再来,给你带好玩的,你在家要听你娘的话,知道吗?”
“知,知道!”良生点头,抱上芝娘的脖子:“娘好。”
郑斌沉沉一笑,恰如松涛阵阵掀起风鸣,“芝娘,我们的事儿不急,我可以等你考虑,或者,多来看看你,让你相中我。反正,你们村里人都对我满意。你婆婆也中意我。”
他说话的时候带着笑,声音明显经过控制,不沉厚,反而沾着那么点温柔。看面若桃花的女人战战兢兢的小模样,男人直想抱上她揉弄一番。然而肢体动作先于头脑的指挥,他的大手已经抚上了芝娘的面。
惊叹,犹如风吹着丝滑的软稠拂过手指,满是丝润绵软。这就是女人的感觉!
芝娘惊的睁大了眼眸,嗓子里一团东西长长堆积了,哽的她说不出话来,眼中旋转的水滴因为这颤动无声滑落。
郑斌微怔,轻轻将那泪痕擦干,他知道自己的手粗糙,不敢大力,怕伤着她。
“我可以认为,你被我打动了吗?”他收手,定定望着她,深邃的目光幽暗,在光线里层层深入,旋的人不敢直视。
良生倒是高兴的很,也学着郑斌的样子摸摸芝娘的脸,小手轻轻的,叫道:“娘,宝儿也有爹。娘和爹,都有。”
郑斌笑笑:“我明日再来。”
芝娘站在门口,看男人高大健硕的身影走过厨房,跟王氏说了再见,走过院门,回头瞧了她一眼,目光直直对撞,女人一慌垂了眼,再抬头,人已经看不见了。
王氏从厨房探出头,看门口那自己当闺女一样的儿媳,目光遥远,神色犹豫,也就回去继续忙活,看样子,芝娘也并不是相不中郑斌……
这样就好,她娘俩,也终于算是有人照顾着了,她这婆子,也算做了一件大好事儿!
几日后,仙客来推出一道驴肉汤,浓汤白稠,肉红菜青,鲜香滋补,很得食客喜欢。以前喝蛋花汤的人现在都点成了驴肉汤,在初春的早间和晚上寒凉的时候喝上一碗,那叫一个暖心暖肺,四肢百骸都是充盈的热气,鼓鼓当当的,反正是,男人都爱喝,补肾升精嘛!
不仅驴肉汤,还有驴肉做的炒菜拼盘,也是火爆,虽说价钱高,但是爱面子的男人请客谈生意,都爱点上一盘,要上几碗汤,得吃得好才能谈的畅快,这是多少年来老祖宗留下来的手段。
驴肉一火,养驴的人也多了,杀了驴卖了肉,皮就没人要了。养驴人本想扔了或是留着当赶车的坐垫嘞,不料有人上门来收了,说自己老爹给托的梦,让攒齐了一万张驴皮烧给他做床单用呢!这人就真出来找了。养驴的人看他孝心有加,只意思意思一张驴皮收五百钱,还说以后找驴皮,尽管来拿,他给留着。
周东升直向那人道谢,心里却稀奇得很,要不说玥娘点子多,一说老爹托梦这话,原本想狮子大开口的人就可怜起他来了,嘿嘿,真是有一手啊!
这周东升便是周家村的男人,以前放过羊,给人赶过驴车马车,对牲口熟悉的很,被秦玥聘来专管那群驴和马,包括往外收驴皮,给送仙客来送驴肉。
收了驴皮便开始制作阿胶了,又是接连几天的怪异臭味儿,周恒家的下人一个个逗带上了特制的口罩,秦玥亲手给做的,还熏了花香,就为了让他们专心熬煮驴皮,一刻都不能跑神儿。几天晚上都是石青重阳和枫杨三个小伙子守得夜,最后快出成品的时候,秦玥才去那小厨房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因为这次原料多,一下便出了不少的阿胶,秦玥呵呵哒的开始每天都吃,还为未来嫂子柳卿,王志梅,邢晨都备了一盒。最后去了许攸那里,给了他一盒,说是给许至炎娘亲吃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阿胶这东西是日久生效,不是立竿见影的,总得有人先试吃着,让旁人看见神奇效果,才好强力抢占市场。
新的一年,秦玥又为厂房的女工出了新政策。轮休,每隔六天有一半的人可以歇一天,下一次另一半人休息,以便她们劳逸结合,也能跟家里人多亲近亲近。
这休假的消息一出来,女工们高兴坏了,这做工的日子,除了家里有事请个假的,也就只有过年那几天歇了。这下好了,都有正常休息日子了,她们还能去镇上逛逛呢,女人都爱逛街,憋了这么久,女工们都户外活动时间都叽叽喳喳一边玩儿一边商量着出去呢!
正好石青赶车出去买东西,遇上她们吵吵着,一婶子拽着石青笑呵呵的问,能不能带他们一块儿去镇上。
这,又不是他做主,石青挠头了,也只是呵呵地对着婶子笑。
“能不能你说句话啊?俺们一会儿去跟玥娘说说,坐坐她们家的车!”婶子斜瞅着他,等着他答话。
石青正着急呢,石心过来了,说主子让他可以烧女工一块儿去。
“嘿,好!还是玥娘有先见之明。”那婶子朝大伙一喊:“今儿休假的都跟着一起出去了啊!赶紧回家拿点儿钱,咱们出去逍遥去!”
正玩闹的环的女人都扔了手里的东西,一个个忙着回家打扮一下整整衣服,装了钱又匆匆出来。这一会儿,石青已经将车驾好了,用两匹马驾着。
没法,人太多嘛,不能累着马儿。
“青小子也聪明!知道多用一匹马!”那婶子悄摸着想摸摸那马,不想才走近它跟前就被它一个响鼻给吓回来了。
石青将她往边上一拉:“婶子您别怕,这又不是猛兽,一匹马还能将您吓着?”
“谁说的!我那是不留神被它惊着了。”婶子边说边拍了马背一下。
周东升隔几日就给马刷毛啥的,这马干净的很,摸着光溜顺滑的,手感极好,婶子一摸就上瘾了,笑呵呵的又抚上几回,最后跟石青道:“青小子,一会儿婶儿和你一起坐外面吧,让我多瞧瞧!”
“行啊,只是您别嫌冷,外面可不及车里暖和。”
“没事儿没事儿,冷了我再进去就是,只要你不嫌我这话多就行。”
一番等待,女工们都安安生生的坐进了车里,石青扶了婶子坐在外面,一行人算是出去了。
“芝娘,你不出去啊?”林秀英凑到芝娘身边,瞧着远走的马车,低声问她。
芝娘笑了笑:“恩,我还是回家陪陪良生吧。”
“那你赶紧回家吧,也别一直抱着孩子,该走就让他多走走,那样才能快些跑起来,你也歇会儿。”林秀英道:“走吧,这儿有我呢!”
她和芝娘是不在同一时间休息的,不然没有人管事了。
芝娘搁下手里的东西便走了,林秀英看着时间,一会儿就让女工进屋工作了。
周恒家,秦玥让石心烧了一大锅热水,烫了盆子烫瓶子。最后又细细熬了一碗淡黄透明的不知是什么的药,与平日里熬的药的颜色都一样,跟一朵花揉碎在水里似的。
“主子,您这是做什么药呢?”石心一直在旁边打下手,看的她摸不着头脑。
“这个啊,眼药。”秦玥拿着被开水烫过的竹筷子轻点了药水,举高透过阳光瞧水滴里的东西。
像无引力漂游的分子,在微微发黄的水滴里畅游徜徉。
透明度应该算是可以的。秦玥又沾了一滴,将竹筷搁到眼睛上,那水滴啪嗒入了她的眼眶。
“主子,您又没眼病,滴这水做什么!”石心惊起,又不敢碰她,在一旁小心翼翼看着。
一瞬的蛰痛让秦玥皱了下眉。
石心将她手里的竹筷夺过去:“主子您没事吧!”
现代工艺做出来的眼药水有的也会有刺痛感,之后便是清爽的凉意,秦玥做的药也一样。她闭着眼转动眼珠,没有了不适只剩下淡淡的润湿。
石心眼睛不眨的看着她,一会儿秦玥睁开眼,看她小鹿一样盯着自己,朝她轻轻一笑:“我没事,只是试一下这药的感觉,跟病人说的时候也好讲清楚,不让病人多心。”
她说着话,将那些药水倒进烫好的瓶子里,塞上消过毒的瓶塞。
“主子是给芝娘的婆婆做的药?”
“恩,咱们去她们家看看。我去年就开始给她开药了,现在她的白内障有减轻,也是因为吃食改善了,脾胃肾肝的阴虚之症有所弱化,但仍是视物模糊有飞影。我想,能治就尽量去治,总好过什么都瞧不见强。”
秦玥平静说着话,将那瓶子搁好,收拾了自己工作间的东西。石心哪能让她自个儿忙,三两下的倒水整理药渣,一息间便将东西收拾好了。
“还是心儿手速快!”秦玥温柔笑着,“以后谁娶了我们家心儿算是有福气了!”
石心一顿,便也笑着:“奴婢还要在主子身边服侍好多年呢,说什么嫁不嫁的……”
秦玥走到一旁关闭严实的立柜边,拿了一包做好的棉签,又随意道:“没关系,你们都是我身边的人,我会给你们找合适的人家的,肯定比连程那家伙适合你!”
一旁的小丫头愣在那儿,目光呆滞瞧着墙边一排排晒干的草药。褐色药草堆放整齐,在她目光里渐渐被血色覆盖,浓稠又悲怆,红到惊心动魄,刺目伤人。那血缓缓滴落,啪嗒,啪嗒,在地上点了一个又一个圆,每个圆里都化了一个男人苍白的面孔,脸侧深深凹陷棱角越发锋利,那双目却是凄凉苦楚,漆黑到深邃爆裂,在遥遥无尽的远方望来,寂灭。
秦玥穿过半开的柜门瞥了眼石心,吱呀一声关上了柜门。
丫头猛一回神,失神的眼光划过秦玥,愣了愣,突然意识到什么,缓缓垂了眸。
“走吧,心儿。”秦玥缓缓过来:“拿上药水。”
她说着就出了工作间,石心将瓶子一握,关好门紧跟在她身后。
芝娘家阳光大好的院子里,良生正推着个小板凳玩儿的欢快,门口一声响动,小孩儿猛的抬头一脸喜悦,看到来人不是自己想要的人,又拉了帘幕般失了神采,瞧一眼芝娘,糯糯道:“娘,有人。”
“娘瞧见了,你玩儿着吧!”芝娘对他温柔笑着,又看秦玥:“玥娘来坐。”
秦玥走进来坐下,瞧良生玩儿的自在,还伸手挠挠他的发顶,道:“我给婶子拿了点儿药。”
石心将药瓶给了秦玥。
“让婶子来试试呗!”她笑道。
“又麻烦你了!”芝娘不好意思了,朝屋里喊:“娘,玥娘给你送药来了,您过来试一下。”
“来了来了。”王氏一出门就朝秦玥过来,“老是辛苦玥娘给送药来,我这老婆子老脸都挂不住,玥娘受累了!”
“婶子哪儿老了,才四十多岁,正是壮年!”秦玥拉王氏坐下:“我在家没啥事儿,尽量给你治眼,能瞧清一点是一点,身体最重要!”
“婶子就怕麻烦你……”王氏面色慈祥,既是瞧不太清还是尽力的望着秦玥。
芝娘看她只拿了小小的细颈瓶,问:“玥娘,这次不是吃的药?”
“还是芝嫂子有眼力劲儿,这次是滴眼睛的药。”秦玥边说边从小包包里抽出来一根棉签。
良生瞧见了,不声不响的来到芝娘身边,安静地扒着芝娘的腿看着秦玥。
“这是棉签,往这药水里蘸足了,滴到眼睛里就行。”秦玥弄好棉签,举在手中,“婶子,你仰头,我给你上药。”
“哦……”王氏仰起头来,秦玥掰着她的眼皮将棉签隔着眼眶一捻,淡黄的液体就跑进眼睛里了。
“刚进去有点蛰得慌,一会儿就好了。”秦玥放轻声音,“现在怎么样?”
“好了,也就疼一下的事儿,现在就跟吃了个花椒似的,麻麻的,挺舒服。”王氏笑呵呵着。
“好,芝嫂子,你来给婶子上另一只眼的吧。”
芝娘将良生挨着桌子放下:“站好了啊宝儿,娘给奶奶上药呢。”
小孩儿点头:“去吧!”
芝娘要接秦玥手里的棉签,少女却把手往后一移,笑道:“一个棉签点一只眼,你再拿一个。”
“那不是挺浪费的……”芝娘低低嘀咕了一句。
秦玥笑:“这样才不容易感染。”
给王氏点了眼,就让她回屋里歇着了。
良生虎头虎脑的,大眼忽灵灵瞧着秦玥,一会儿嘿嘿嘿傻笑一阵儿。让秦玥不禁想到上次这小子朝她喊吃奶的事儿。
“你个皮小子,笑什么!”她戳戳良生的脸蛋儿。
小子龇牙叫一声钻进芝娘怀里,芝娘笑着抱上他:“宝儿你瞧,是不是惹到你婶婶了?”
良生抱着芝娘的腰揉吧,一会儿又探出头来瞅秦玥一眼,“婶婶找爹爹!”
秦玥挑眉,还记得她呢?她转眼瞧芝娘,芝娘微愣,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迷糊的看向秦玥。
少女浅笑,春光落下,更显的人柔美清丽,“芝嫂子,良生才两岁,你不想给他找个爹爹?”
芝娘目光晃了晃,有什么东西瞬间划过。
秦玥接着道:“孩子的成长是不能缺失父爱的,对孩子心理会有影响。只跟随在母亲身边,对女孩还好说,因为是同性。但若是对男孩儿,时日一久,不留心就会让他沾上女人的特质,说话声音偏阴柔,办事怯懦犹豫不决……”
秦玥缓缓抚上芝娘的手臂,轻缓的声音:“芝娘,可是有想过给良生找个爹?”
“爹,宝儿有爹!”良生瞧着秦玥,瞪大了水葡萄眼,瞧着有些生气:“有爹,不找!爹,会儿就来!”
“玥娘!”芝娘对上秦玥的视线,面色平静:“你,见过他了?”
“恩,见过。也去打听过了,合适。”秦玥目光柔和,面带浅笑:“你觉得如何?”
“我……”芝娘恍惚了目光,有些微的不知所措:“我也不清楚。他说他还能住到咱们这了,养着婆婆和良生……”
“那不是很好吗?”
“我,我是怕,他的活计。他,是走货的,整天走南闯北的,不沾家,也,不安全,万一再……”芝娘没往下说,秦玥已经知道她说的意思,她怕郑斌像周顺那样出什么事儿,就又剩下她孤儿寡母的了。
古代农村也没那么多的规矩,一般人家都是看几眼,打听那人好不好,家里人咋样,觉得顺眼就结亲了,没有自由恋爱。看这样子,芝娘其实是相中郑斌的,只是心里有周顺去世的阴影,有些后怕了。
秦玥嘿嘿一笑,两条眼睛眯成了一条弯弯的缝。这声音其实挺傻气的,但让她做出来总有种,狼眸斜睨着,嗡嗡的说你上套儿了的感觉。
芝娘不明所以的瞧着她,少女眼中有阳光,亮闪闪的白光耀眼,芝娘干巴巴地笑:“怎么了?”
“你不知道,那次他来送驴子,那架势,这么粗的一条长鞭!”秦玥两手拇指食指圈了一个大大的圆:“这么粗啊,他一只胳膊啪一下甩的震天响,跟舞龙似的,地上那土漫天飞,等驴群都走过了,土都没落干净呢!”
秦玥一脸震撼奇异的表情,挑着眉挤着眼,可是全然不顾自己柔美的形象:“你说,这么威武雄壮的男人,甩个鞭子都与众不同,能出什么事儿?那走南闯北,不也是练出来的?闭着眼都能回到家里来!”
芝娘被她那样子给逗乐了,笑道:“那你咋不找个壮汉子,就相中周恒了?”
“我,”秦玥一愣,觉着话不对,转了笑指向芝娘:“在这儿等着我呢?我和相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喜欢那样儿的!一人一个口味不是?你不想别人出事,就得找个熊汉子!能上房修瓦,能下地种瓜,还能闯关东走西口,挣钱养家,郑斌正好!”
“让你说的跟顺口溜似的……”芝娘抬眼睨她,这一眼不差事儿,正好瞧见门口站着的男人。
郑斌在这儿站了好长时间了,就从良生喊爹那一声开始,他都听见了。从他这望过去,女人因为身子斜着,显得细颈修长白皙,还泛着淡淡的光,微赧的目光乱了一瞬,挑着人的心尖往那边勾,勾的人想近前去揉捻一番。
被发现了,郑斌没有尴尬,只大步过去,良生眼睛一亮,掰开芝娘揽着他的手就往郑斌这边跑,一边踉跄着一边叫:“爹,想宝儿!”
郑斌将他往怀里一攥,轻松松掂起他走到两人身旁,没吭声就坐下了,将良生往自己曲起的腿上一放,两男人一起看着芝娘。
对面的女人霎时羞红了脸,秦玥轻笑:“你们一家聊着!”她将药瓶和棉签往那边推推,“早中晚各点一回,别忘了,一只眼一个棉签!”
话毕秦玥又深意朝郑斌一笑,男人几不可查的点头。
“心儿,咱们走吧。”
真是利落,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喝喜酒了!
主仆俩还没走出院门呢,就听见良生说:“爹,看我看娘,娘点药,用,用一个哦!”
芝娘无奈:“宝儿,你说什么呢?”
良生瞧瞧她,瞧瞧那细瓶子药,指着:“药,给奶奶,点药!”
“这是周夫人做的药?”郑斌问:“给婶子治眼病的?”
芝娘埋着头:“恩。”
“芝娘,这时候又没有人,你抬起头来啊?还怕谁瞧见?”郑斌伸手在桌子上敲了两下,良生也过去,只是是拍上去的,啪啪响,小子自个儿笑笑,喊:“娘,看宝儿!”
芝娘一抬眼,恰好撞进郑斌笑意的视线里,三分逗趣三分斜挑三分温和,瞧的芝娘一霎红了脸。
这段日子这男人没少到家里来,偏偏就没人瞧见过他,一直腻磨着直到傍晚才走,老跟良生抱到一起玩儿,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活儿……芝娘没话说,只逗弄着良生,让他别一直坐到他腿上,多下来走走。
小孩儿不听话,抱着郑斌的胳膊不撒手。
男人低沉着声音笑,想从深山中传出悠远的回声,“芝娘可是心疼我被宝儿坐着累?我可是威武雄壮的汉子,怎会让宝儿坐一会儿就累?”
芝娘一噎,这不是玥娘的话儿,这人一直在外面偷听她们说话!
“我行事谨慎,走陌生的路都是经过探查的。你放心,走货生意不会影响我,我也不会有什么意外。”他低着头去找身边女人的目光,瞧的认真又耐心。
芝娘猛一抬眼,斜睨着他,不知是气的还是羞得:“你有没有事管我何事?”
女人起身就走:“良生,娘走了,你要不要过来?”
小孩儿赶紧晃着郑斌:“爹,找娘,娘亲!”郑斌瞧着芝娘娇小的背影,一笑也抱着良生跟过去,边走边问:“芝娘,我们什么时候办亲事?办了事我就能过来住了,将咱家房子都翻盖一番,屋顶都漏缝了你不知道?”
芝娘站在房门口瞪他:“管你啥事!”说着嘭一声将门关了。
让你偷听!
郑斌抱着良生苦了脸,小孩儿捏着手皱眉:“娘,不理宝儿?”
“爹,怎么?怎么……”他嗫嚅着,说不清楚意思。
“宝儿,是怎么办。怎么解决。”
“唔,你说,怎么办?”良生仰着大头从窗户里看,啥都瞧不见,里面有芝娘挂着的窗帘哩。
郑斌在小孩儿耳边说了些什么,就将他放下自己走了。
良生一直在屋外喊娘。王氏知道郑斌在,也没出来,就让他俩处着吧!芝娘在屋里听了好长时间,现在只剩下良生的声音了,在往外瞧,果然那人走了,女人心里微微有些失落,但儿子在外面,仍是含着笑开了门。
“娘,你出来了!”良生大喊一声,兴奋的很。芝娘弯腰抱他的一刻,郑斌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直接就越过二人进了屋里。
芝娘愣怔,遂拧了良生的脸,佯装出一副狠样儿:“你这傻小子,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良生抱着她的手,笑的娇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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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有喜事啦!喜事里还夹了点儿惹人讨厌的东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