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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拉到顺天府打板子,无论男女,都是要脱裤子的。
贺思平这话跟刀子一样,割在裴舒芬心上。连楚华谨都涨红了脸,手里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恨不得一拳砸到贺思平盛怒的脸上
“侯爷息怒——妾身理会得……”裴舒芬泪眼盈盈地将楚华谨劝到了一旁。
楚华谨眼睁睁地看着裴舒芬被差婆拖到一旁的行刑处,抡起大板子,噼里啪啦地朝她脸上打去。清脆的噼啪声回荡在刑部大堂里,连扇了她十个大耳刮子,裴舒芬俏丽白皙的小脸立刻红肿如猪头。
一声声竹板,打在裴舒芬脸上,疼在楚华谨心里。
贺思平背着双手,站在一旁数数。当他正好数到“十”的时候,差婆也应声打完了板子。
聂维从地上起身,站到了贺思平身边,笑嘻嘻地看着挨打的宁远侯夫人。他眼光轻瞥,和目光阴冷的宁远侯捧了个正着。
宁远侯右臂抬起,食指伸出,往他这里指了指。虽然一言不发,聂维却知道宁远侯是恨上自己了。不过聂维一点也不吃惊,贺大姑娘说得话,如今件件应验,包括宁远侯的反应,都说了个十成十。——果然是个胸无丘壑,志大才疏的纨绔子弟而已。横竖自己过了今日,就带着一家大小去江南道的辉城府了,这宁远侯就是想找自己的麻烦,也得等尘嚣落定之后。到那时候,自己早就在仁兴堂赌坊做上正儿八经的荷官了……
聂维越想越美,对着宁远侯微微笑了笑,便垂手立在贺思平身旁,做子侄状。
那边刑部的差婆打完了板子,一直闭目坐在上首的李尚书忙高声宣布“退堂”,然后逃也似地溜进了后堂,身上的官服都被汗浸透了。
楚华谨心疼地看着裴舒芬被打得红肿的小脸,低声道:“咱们回家吧。”说着,将裴舒芬的幕离给她戴上,一只手轻搂着她,离开了刑部大堂。
走过贺思平一行人身边的时候,楚华谨想放两句狠话,裴舒芬却在一旁着急地拉了拉他的衣角,轻声道:“侯爷,小不忍则乱大谋。”声音不若以前清脆甜腻,带着一丝模糊不清,想是被打得狠了,嘴角变形所致。
楚华谨恨恨地冲贺思平瞪了一眼,搂着裴舒芬扬长而去。
刑部大堂门口围观的群众自动让出了一条道,看着宁远侯夫妇相携离去,都对他们指指点点,觉得这宁远侯把个婆娘惯的不知天高地厚,都惹了官非,到刑部大堂上被人打了嘴巴子了,还不记得收敛些……
戏演完了,外面看热闹的人群也四处散去。
贺思平沉着脸,带着自己家的人上了自家的大车,回到了贺家的宅子。
辉国公府上已经派了大车和随从过来,将聂家的行李正一件件往大车上搬。
贺宁馨站在许夫人身旁,正和贺宁羽说着话。聂姨妈虎着脸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贺宁羽看见聂维和贺大老爷回来了,忙和贺宁馨一起,对贺大老爷屈膝行礼,又问聂维道:“刑部的官司审结了?”
聂维先给许夫人见了礼,又给自己的娘问了好,才回答贺宁羽的话:“审结了。宁远侯夫人败诉,打了十下脸,也是小惩大诫的意思。”又贺宁馨拱手道:“这次多亏了大姐算无遗漏,才能顺利了结此事。”
贺宁馨微笑着点点头,没有言语。
贺思平走过来,跟聂家的人打了声招呼,道:“天色不早了,你们快些起身,还能在天黑前赶到青江坐船。”
贺宁馨笑道:“爹爹不用担心。辉国公府上派了专人送他们,连坐得船都是宋家自家的船,倒是不必慌张。”
贺思平勉强地笑了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却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不像聂维,是打心底里高兴的样子。
贺宁馨看在眼里,暗暗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多问,跟在自己爹娘身后,目送着聂家的人上了宋家的车,一径往青江码头那边去了。
贺宁羽从车里探出头来,泪眼婆娑地向贺宁馨挥手道别。
贺宁馨想起先前贺宁羽跟她说的话,也心有所感,对着贺宁羽的方向做了个“你放心”的口型。隔了那么远,也不知道贺宁羽看清楚了没有。
等聂家的人去远了,贺思平才扶着许夫人的胳膊,对贺宁馨说了句“进去吧。”说着,领着许夫人头也不回地进了贺家的大门。
贺宁馨压抑住心头的异样,跟着进了大门。
晚上吃饭的时候,贺思平倒是同往常一样,并没有多说话。
贺宁馨的哥哥贺宁启倒是跟贺宁馨谈上了。贺宁启大比在即,十分紧张。他几年前府试中了举,可是会试落第。后来又考了一次,还是落第。这是第三次下场,有些担心又考不中。
贺思平自己是状元,对贺宁启的期望倒没有那么高。横竖已经中了举,进士中了,是锦上添花。若是不中,就培养他孙子算了。——贺思平想得很开。
贺宁启当然不想年纪轻轻就无所作为,这一次贸足了劲要考上进士。
贺宁馨见大哥这样执着,也想帮着出一份力,便在言语间对大哥多有指点。
贺宁启也极聪明,只是就差那最后一点就透的功夫。贺宁馨的指点,让他颇有茅塞顿开的感觉。兄妹俩谈得十分专心。
贺思平和许夫人看见贺宁启和贺宁馨兄妹和睦,相视一笑。贺思平沉重了一整天的心绪,终于放轻松了些。
晚上回到屋里歇息的时候,贺思平跟许夫人说起了今日在堂上的事情。
当许夫人听到宁远侯夫人宣称,此事是她从简老夫人那里听来的,心里也是一沉,半晌没有说话。
贺思平看见许夫人一脸担心的样子,忙推了推她,问道:“你觉得这话可信吗不跳字。
许夫人苦笑了一下,道:“我想说不可信,可是不信又不行。”当贺家女“yin奔”的谣言刚起的时候,许夫人其实第一就疑心到简老夫人头上。只是贺宁馨分析得头头是道,才打消了她的疑虑,没有再往简老夫人那边想过去。
贺思平听了许夫人先前的疑虑,凝神细想,道:“也许简老夫人不过是随口一说,听在有心人耳朵里,自然当了件大事四处传播,也是有的。”并不想将此事怪在简老夫人头上。
许夫人点点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还是再看看吧。”
贺思平有些烦躁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道:“还怎么看?再过三个月,他们就要成亲了”成了亲,女儿就是别家的人,简老夫人就是能掌她生死的婆母。若是简老夫人真的有些什么别的心思,他们岂不是将女儿送入虎口?
许夫人见贺思平担心太过,反而笑了,嗔道:“你这是怎么说话的?——简老夫人是有些不着调的样子,可是飞扬那孩子我们都是熟识的,绝对不是那等愚孝之人。况且事到如今,连官司都上刑部打了,我们女儿是不嫁也得嫁,你再担心也无用。”
贺思平坐下喝了杯茶,倒被呛了一口,恨恨地道:“人倒霉就是喝凉水都塞牙——我捧在手上娇养大的女儿,若是被他人挫磨……”牙根咬得蹦蹦的。
许夫人早想开了,过去拿了帕子给贺思平擦脸,满不在乎地道:“你也别当是女儿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我们的女儿,就是嫁了,也依然是我们的女儿。若是她在婆家过得不好,又若是有人故意给她穿小鞋,我们再合离也不迟。”
贺思平见许夫人想得这样开,指着她笑道:“人家的爹娘都生怕婆家不要自己的女儿。你倒好,还没嫁呢,你就在打算合离了。”
许夫人轻哼一声,道:“我没那么迂腐,为了个不能吃,不能穿的破名声,明知对方不能善待自己的孩子,还要让孩子在火坑里苦熬,很有脸么?——我许英华的女儿,就算是合离回娘家,也能过得快快活活的还怕养不活她?”
贺思平见许夫人都打算好了,也就罢了,只是盘算着,这事得跟镇国公府透个信过去,看看那位简老夫人,到底是无心之失,还是别有隐情。
许夫人在镇国公府安了有人,要传个话出去很容易。很快,镇国公简飞扬的二弟简飞振便听说了,宁远侯夫人在刑部大堂上,口口声声说是从简老夫人那里听来的有关贺家女儿“yin奔”的谣言。
简飞振大吃一惊,忙来到简老夫人住的平章院,问简老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老夫人听见简飞振的话,吓了一跳,有些六神无主的样子,拉着简飞振的衣袖哭道:“这下完了,若是你大哥知道这话从我这里说出去的,还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简飞振百般无奈,一边安抚简老夫人,一边嘟哝道:“这种话怎么能乱说呢?——娘,您到底是在想什么?”
简老夫人拿帕子拭了拭泪,有些惭愧地道:“是娘不好。娘一直在乡下,结交的人一向都是心地善良坦诚的农人,跟这些勋贵夫人们没打过交道。娘如何会知道,只是跟她们聊聊天,也能惹出这样的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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