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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缨长公主府的事儿也就热闹了一阵,人总归是死了,说来说去,也是李韶自己不规矩想着跑回京城,才会倒这个霉,倒是怨不得谁。
街头巷尾的传了一阵,先还是指指点点说个不住,等到长缨长公主府改换门庭,连牌匾和门口的石狮子都尽数换过了,门庭冷落了下来,便没什么好再说的了。
何况热闹这点子事,在京城从来就都不缺。
很快众人的目光就都被另一件大事吸引了过去。
紧跟着小皇子降生的喜事过去之后,就要迎来另一件大喜事了。
隆庆帝下了旨意,正式给藩王世子们选妃,还恩准藩王们留京等待世子们举行完大婚典礼才让他们回封地去。
说的好听点这是恩准,说的不好听点,这就是在寻着由头继续扣人。
总归还是想尽了办法扣着他们不让他们回封地去。
几个藩王们也就只有郑王还仍旧能气定神闲,总归他是光杆司令一个,又没儿子,根本不必担心选儿媳妇的事。
可是余下的却没那么坐得住了。
端王妃面上仍旧五旬去请一次安,有说有笑的丝毫不担心的模样,可家里头的蒲团却快给跪烂了一层。
端王府出事了。
才安生了一阵,推出一个御史试试水,端王就知道了上头的意思,再不敢胡闹,连那个御史,也被推了一把,想让那御史攀咬出临江王来,好推脱责任。
好容易这事儿也给压了下来。
可是才不过过得二三个月,将近年关,就闹出了一件大事。
说是腊月初四闹起来的,其实这事儿十月里就事发了------新任两淮盐政上了折子,称赞上一任盐政黄冰清在任期间发放盐引数额巨大,为两淮六省缴纳国库税银肝脑涂地奉献甚多,还统计出了数目,说譬如上一年,黄冰清便在每张盐引三两公使银和三两税银之外,额外征收三两,充入盐政衙门库房,以备公用。
其中除黄冰清借用其中十四万两采买玉器古玩,生子娶媳等庆典之外,还剩三十一万两,如今请交由户部征收。
不过一年,预先发放出去的盐引额外收的三两银子加起来就有四十二万两!
隆庆帝让户部一对,才发现历任盐政都不曾报备过有这项收入,让户部再调档案,也没有这项进项的公文和账册,心里已经知道不对。
密令江苏巡抚郑哲会同新任两淮盐政曾耀一同详细清查。
二月后,腊月初四,郑哲上了奏折,说历任盐政均有徇私舞弊,欺上瞒下,私自勒索盐商,收受好处之举。
历年预先发放盐引额外征收的盐引利息,总共有一千四百万两有余,上任盐政黄冰清光是任期内以采买饭菜等名头,就从盐商手里每户每月勒索五百两整。
粗粗一算,他任期不过三年,各项名头算下来,总共贪污竟有一百多万两。
隆庆帝大怒,当朝大骂黄冰清,一天之内连下了三道旨意申饬,又让礼部尚书章和当主审。
问罪的旨意发了下去,刑部尚书章和却病了。
隆庆帝冷笑一声,当即又点了新官上任,屁股都还没坐稳位置的刑部侍郎孙志远主审。
旨意一道道的发下去,举朝皆惊。
都知道盐政是个肥差,可具体怎么肥,却实在是不知道的。
直到听见说三年盐政,光是明面上能查出来的贪污数目竟就有一百多万两,才一个个的咋舌。
又好奇这事儿怎么都捂了这么多年了,竟会在这个时候闹出来。
这当然是有缘故在的。
曾耀也不是个傻子,他能得到这个肥差,说起来还是托了方家的福,他的儿子聘了方皇后的侄女,这个肥差才会落到他手里。
可是没料到,多方打点,花费了那么许多银子,好不容易趁了热灶,以为能大捞一笔了,那些个盐商却一个个的不把他当回事。
只当他是好欺负的,连惯例的接风宴都没一个给摆。
这也就算了,他的第七个姨娘生了个儿子,他摆宴席,这帮子人竟也没有一个给孝敬的。
他这才恼羞成怒,心一狠,把这个脓包给捅开了。
这个脓包一捅,他索性也就当真当起清官来,反正名头已经立出去了,他如今也是靠着方家的,怕谁?
还当这个年能过的好的,毕竟隆庆帝新得了个小皇子,前阵子热闹坏了,便是碰上什么大事,只要不闹的狠了,隆庆帝也是轻轻一抬手就放过了。
可是没想到这个年谁都没能过的好。
隆庆帝除开去祭了一回太庙,其他时间连年都是在御书房过的,内阁的几位大学士们几乎就没离开过宫门,连衣裳都叫家人包了带进宫去。
日夜不停的查账对账,终于对出总数来。
朝廷历年预先发放的淮南淮北、江西、江苏等六地的盐引统共是四百六十万余道,应缴国库税银一千四百万两有余,可是除曾耀报上来的那笔还在盐政衙门的三十一万两银子之外,其他全被贪墨。
隆庆帝出离愤怒,等到大年初五开印,当朝便又换了一任主审,这回是让刑部尚书,刚入内阁的钱士云亲自主审。
旨意是,彻查到底。
端王府这个年过的简直提心吊胆,端王更是连夜里都睡的不安稳,在梦里还怕的磨牙,寒冬腊月的,可是等到第二天一早起来,端王睡的地方,分明一大片都是湿的。
案子越是往下查,他越是焦急的坐不住,不住的催促妻子进宫跟方皇后探听消息。
端王妃就算是之前不知道,现在哪里还有不清楚的?
自家肯定是跟这个案子脱不开关系了,她一颗心直直的往下沉,家里四处生着炭盆,可是她还是只觉得齿冷,抱着端王的腿,哆哆嗦嗦的问他:“王爷跟我说个实话,究竟是怎么个陷进去了?陷得又有多深?”
她两只眼睛都是直的,里头瞳孔放大,视线空荡荡的,像是一只惊吓过度了的猫头鹰,看着就支撑不住立即要倒下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