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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坐下,就听见有人骂我,抬头看,只见一只塑料拖鞋迎面飞来,我偏头躲过,反应略慢,鼻尖儿被扫到了,拖鞋落在我的床上,从里到外都脏兮兮的,真恶心!
“谁扔的?”我眯起眼睛,扫视他们。
“我,”斜对面上铺那个男生,楞起眼睛,用大拇指指向自己,“怎么样?”
算了,郑辰西告诉我,不要惹事,关几天就能出去。
我微微点头,和颜悦色道:“刚才我在想事情,没注意,你说什么?”
我就听见他骂我“草你妈”来着。
“我说,谁他妈让你坐下的!”那个男生眼睛瞪得更大,眼珠子都要支出来了。
“哦,”我从床上起身,“对不起,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你是这儿的老大吧?”
那男生噌地从床上跳了下来:“是!不懂规矩是吧?那我就让你懂懂规矩!”
说完,他挽起袖子,向我走来。
“哎哎,大哥、大哥,别冲动,我这儿有烟,不方便拿,孝敬您的!”我往后退了两步,用带着手铐的手,指向自己左边的裤子口袋。
那男生停顿了下来,慢慢靠进我,低头瞅瞅,我穿的是西裤,有些薄,很明显就能看见烟盒的形状。
男生把烟掏出来:“哟,中华!大款啊!”
“三哥,他那个表更值钱!”左边下铺一个贼眉鼠眼的男生说。
“啥表?”男生问。
“他带的那个表,劳力士!好几万呢!”贼眉鼠眼说。
男生看看我手腕上的表,伸手过来,想摘。
“哎哎,大哥,这是我女朋友送的,”我躲开了,“右边兜里有我钱包,里面三千多块钱,你拿去花吧!”
“躲?再躲一下试试?”男生指着我,又楞起眼睛。
我苦笑:“这表……真不能给你啊。”
我就是抵抗一下,也不能太过认怂,会让人瞧不起,男生倒是真没去摘我的表,伸手去我右边裤子口袋翻钱包,打开,把里面的现金抽出来,揣进自己口袋,把钱包扔到了另一个男生的床上。
“你叫啥名?”男生不知从哪儿弄出个打火机,点着一支烟,歪着头问我,我的打火机跟手机一起被制服没收了。
“我叫张东……嗯,张东。”我说,隐了一个辰字,免得有人认识我,引起波澜,还是低调些比较好。
“土鳖名字,”男生抽了口烟,撇撇嘴,又上下打量我一番,“戴劳力士,抽中华,你富二代吧?”
“啊,算是吧。”我苦笑,老子特么是富一代好不好。
“犯啥事儿了?”男生又问。
我眼珠转了转,咋说呢,说实话肯定不行。
“说啊!是不是把人家小姑娘给那啥了!”男生扒拉了一下我的脑袋,银笑道,其他人也跟着哄笑。
“没有,没有,我不小心捅了个人,不过没捅死,关几天就能出去。”我说。
“哟,就你这怂逼样儿,还敢捅人呐?”男生又扒拉了一下脑袋,笑的更欢了。
“不小心捅到的。”我陪笑道。
“行,你还挺上道儿的,”男生掂了掂手里的中华烟,“以后我罩你!”
“哎,好,谢谢三哥!”我点头哈腰道,挺好,还认了个老大。
“不过不是白罩啊,每个礼拜,让你家送两百块钱来孝敬我,明白吗?”男生又瞪眼睛。
我忙不迭地点头,一周两百请个保镖,太便宜了,倒不是我怂,只是觉得犯不上,虽然戴着手铐,我自信一个对付他们七个也不再话下,就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闹大了就不好了,能用钱摆平的问题,尽量用钱摆平,毕竟不是什么原则问题。
“三哥,他那块表……”贼眉鼠眼又瞅向我的手腕。
“耗子,你他妈脑袋有包吧,”三哥转身,把打火机丢了过去,骂贼眉鼠眼,“没听他说是女朋友送的吗?啥玩意都抢,那咱跟贼有啥区别啊!”
“三哥,”贼眉鼠眼揉了揉被打中的脑袋,委屈地说,“咱不就是贼嘛!”
“放屁!咱是盗,盗亦有道,懂不懂?”三哥怒道,捡起我床上那只拖鞋,扬手要打那个耗子。
我大概猜出来了,他们应该是犯了盗窃罪进来的。
耗子往床里缩,那个三哥吓唬了耗子两下,把拖鞋丢在地上,穿上,低头掏出几根烟,给他们几个分,一人一根:“来,都尝尝中华,老子没抽过呢,还真他妈挺好抽的!”
分完他们,三哥又转过来,往我嘴里塞了一根,又从兜里变戏法似得掏出个另一个打火机,帮我点着:“张东兄弟,到了这儿,就跟到自己家一样,不用害怕,咱们是少年范,那帮制服也不敢把咱们怎么样,来,先抽根烟压压惊。”
“多谢三哥。”我抽了口烟,举起双手,将烟拿下来,看来管的不是很严,八个人一起抽烟,搞得房间里云山雾绕的,也没人来查看。
“三哥”回到他自己的铺位,懒散地躺在床上,不再理我,开始吹牛比,给他们讲他的过往,果然是个惯偷,进来过两、三次了,他还有诨号,江湖人称魏三儿,主要在西城火车站附近活动,上头有大哥,大哥叫“老五”,他这回进来,就是在偷的时候,为了掩护老五逃走,才“失手”被制服人赃俱获的。
“哥几个,知道我五哥的把兄弟是谁吗?”魏三儿又扬起大拇指,表情颇有嘚瑟,自问自答,“五哥的把兄弟,就是杨兵!杨兵的亲叔叔,就是杨瘸子!”
“哇!”其他男生纷纷赞叹不已,说三哥你真牛比,能认识杨兵!
“这有啥,我还跟杨瘸子一桌吃过饭呢,”魏三儿继续得意地说,“当时他问杨兵,说这小伙谁啊,看着面生,杨兵说,这是老五的兄弟,叫魏三儿,胆大、心细,活儿好!你们猜杨瘸子说啥?”
“说啥啊?”一个男生崇拜地问。
“杨瘸子拍拍我肩膀,说我听过你小子,不错,有发展!还递给我一根儿烟!”魏三儿激动地说。
“哇!啥烟啊,三哥,是中华不?”
“不是,黄鹤楼,估计也是好烟,我没舍得抽,装兜里了,他妈的,结果那天下雨,等我回家一看,都他妈碎了!”魏三可惜地说。
大伙儿哄笑,不敢笑太大声,算是一种善意的嘲笑。
他们毕竟只是一群孩子,一个魏三儿,杨瘸子的侄子的兄弟的手下,可谓八竿子打不着,却因为他跟杨瘸子说过话,接过杨瘸子一根烟,就被他们崇拜的不要不要的,在那个信仰缺失、贫富差距逐渐拉大、社会秩序不好,遍地混混的年代,青少年普遍地比较迷茫,整天街头闲逛,那些在西城江湖叱咤风云的人物,很容易就成为了他们的偶像,对于他们而言,杨瘸子他们,就是传说,是英雄,是纯爷们儿,有钱、有车、有妞,有兄弟,有面子,是他们想成为的那个人!
这是一种社会畸态,但也是那个时代的印记,非但是西城,整个东北,乃至黄河以北地区,都是如此,不信你可以问问你们的父辈,在八、九十年代,几乎北方的每座城市,都有不少混的比较响亮的大哥级人物,他们的热血事迹、他们的相互征伐、他们的崛起没落,这是每一座城市的真实历史。
随着时间流逝,历史成了传说,他们则成了传奇,但大部分的“传奇”,都在城市发展的洪流中被淘汰,只有少数人能混出名堂,混掉身上的黑色,摇身一变,成了合法商人,有些人,甚至取得了正治身份,就像是赵德利那样。
有人把那个年代称之为混混的黄金年代。
那是最好的年代,也是最坏的年代。
不过在文中“现在”的时间点上,“黄金年代”已经接近尾声,各地江湖构架基本成型,正处于资源整合、洗白、转变的过程中。
话说,这个魏三儿口才不说,一直说了两个小时,快到四点钟的时候,他们都下床,光膀子的开始穿衣服,穿拖鞋的开始穿袜子和运动鞋。
“是要开饭了吗?”我问。
“不是,放风,一个小时后吃饭,”魏三从床底下够出一个脏兮兮的篮球,不是皮的,胶皮的,十几块钱那种,“哎,张东,你会打篮球吗?”
“会、会一点。”我举了举手,苦笑,还拷着呢,没法打。
“这帮狗比,弄进来就不管了,”魏三儿皱眉,“别着急,兄弟,我叫他们帮你弄开。”
“谢谢三哥!”我笑道。
不多时,门外传来钥匙串晃动的声音,咔哒,咔哒,像是房间被依次打开,走廊里脚步变得很杂乱,咔哒,我们的门也开了。
“哎,把我兄弟手铐子解开!”魏三儿吼道。
开门的制服冷漠地瞅瞅我,从腰间摘下一把细长的钥匙,过来,插入手铐中间,解开,将手铐收走。
我跟魏三儿他们出来,排队穿过走廊,出了劳房,因为我穿的是休闲装,他们都是蓝白条纹衫,所以我在人群众显得有些扎眼,其他劳房的人纷纷看我,小声议论。
到了操场,分成数个队列站好,我数了数,大概能有一百多人,跟上体育课差不多,有制服带着我们绕着小操场跑圈,然后坐准备活动,也就十分钟,再之后就解散了,不再管我们,只有两个制服远远地坐在操场边,聊天喝茶。
魏三儿带我去篮球场,他把我介绍给其他人,分成三拨,打三对三的篮球赛,输了的下场休息,我穿着皮鞋,怕崴脚,也没认真打,就是传传球,原地的投投篮,魏三儿倒是打的很认真,因为一个阻挡是否犯规,还跟人家差点掐起来,幸亏被其他人给劝开了。
连赢两场,第三场我们输了,下场坐在旁边休息。
“兄弟,球打得不错啊。”魏三儿拍拍我肩膀,从兜里掏出烟递给我一根儿,不是中华,他自己的烟。
“瞎打呗。”我笑道。
“你可不是瞎打,我能看出来,你的运球动作啊、投篮动作啥的都特别标准,受过专业训练吧?”魏三儿问我。
我点头:“以前练过一段时间。”
“那我请教你一个问题哦,”魏三儿看看附近没有制服巡查,点着烟,“我跳投的时候,总觉得使不上劲儿,是不是我手劲儿不够?”
我看看魏三儿的胳膊,比我还粗一圈,便说:“不是你劲儿不够,是你发力方式不对。”
我起身,给他示范,如何利用腰腹的力量来完成跳投,这都是吴珊教我的。
魏三儿自己试了试,可能还没掌握要领,摇了摇头,说再试试吧。
很快,另一支队伍下来,我们再度上场,魏三遇到防守,把球传给三分线外的我,我接住球说:“三哥,看好了,双腿、腰腹,力量从下到上。”
我跳投出手,刷,篮球划过弧线,空心入网。
“握草,牛比!”魏三儿兴奋道,对方投篮不进,魏三儿争抢到篮板,又扔给我,“张东,再来一个!姿势太他妈好看了!”
我接球,晃过一个扑过来的队员,再度跳投,这次球砸了一下篮筐,不过还是进了。
魏三儿鼓掌:“牛比,真牛比!”
我正要谦虚,只听大喇叭响了起来:“107的张东辰,听到广播后马上来会客室一趟,有人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