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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宣琼已被软禁了整整五日。
郁妃心急如焚。
五日前,郁赦入宫一趟,不知同崇安帝说了什么,走后崇安帝马上传了宣琼,斥退众人殿门紧闭,不到半个时辰后,崇安帝下令将宣琼软禁宫中,任何人不得探视。
郁妃三魂六魄吓掉了一半,没等她来得及同郁王传话,崇安帝又下了旨意,大张旗鼓的认回了郁赦。
郁妃当即晕死了过去。
这几日,郁妃度日如年。
皇上虽未软禁她,但让宫人给她传了话,口谕说的好听,说宣琼言辞无状,软禁他只是给个小教训,不会再多加惩戒,不等郁妃松一口气,传口谕的宫人又温言对郁妃道:“皇上让五殿下思过,待殿下自己想明白了,改正了,自然就没事了,这会儿怕的就是横生枝节,皇上并未斥责娘娘,还请娘娘忍耐一二,不要探视,不要代殿下请罪,最好……也不要托别人代殿下求情。”
郁妃心惊肉跳,她心里明白,这个“别人”说的怕就是郁王。
郁妃六神无主,不知道这话是不是崇安帝的意思,忙命人给宫人塞银票,宫人不动声色的收了,声音放的更轻,“娘娘,圣上如今只是软禁了殿下,有些人不甘心,正在想别的办法呢。”
郁妃失声道:“软禁还不够吗?还会如何?”
宫人摇摇头:“那就不知道了,但皇上既不许娘娘探视求情,那就也使不上力不是吗?还请娘娘先忍耐片刻,或许人家如今得偿所愿,愿意放他人一马呢?”
郁妃气的变了脸色,“郁、赦。”
宫人退下了。
郁妃坐立不安,郁赦如今已被崇安帝认回,择日就要封王,都走到这一步了,他会放宣琼一马?
不可能的。
郁妃想要装病传郁慕诚入宫来,但想到方才宫人的话,又怕引火烧身,不敢触怒崇安帝。
她自己从来就没什么主意,思来想去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半晌突然道,“对了,去……”
郁妃声音发抖,“去把汤钦叫来!”
不过月余,汤钦又老了许多。
郁妃急不可耐道,“大哥可让人跟你说过什么?他如今是不是也在避嫌?不敢入宫来了?”
汤钦刚刚得了郁赦的授意,这会儿像吃了只苍蝇似得。
汤钦不想替郁赦办事,但郁赦偏偏明晃晃的把翻旧案的刀柄递到了他手上来。
这把刀他想要许久了,可一想到是郁赦的意思,总不免堵心。
汤钦眼神浑浊,想到了自己陷在郁赦手里生死不知的亲弟弟,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回娘娘,王爷并未往奴才这边传递过消息。”
郁妃满眼怨怼,“他是不是也想着撇清干系呢?!”
汤钦说话很慢,“娘娘,皇上已认回了郁小王爷,大局将定,这会儿人人都想自保,再说……求情怕也没用了,安国长公主之前不也入宫来求情了吗?皇上一向敬重长公主,但这次连见都没见,让长公主跌了好大的脸面,王爷来怕也差不多。”
“这夫妻俩……”郁妃怒目切齿,“怕是想临时转舵了吧?是啊,郁赦说到底也是他俩养大的,就算情分已失,将来也未必会担着不孝的恶名处置他们,但我和宣琼呢?”
汤钦静静听着,低声道,“娘娘如今只能自救了。”
郁妃不安道:“我能有什么办法?!”
汤钦慢慢道,“皇上的旨意里说,郁小王爷是皇上和公主府中的良家女子所生。”
郁妃眉头一动,“你的意思是……”
汤钦道:“这是皇上的一块心病,只要把旧事翻腾出来,圣上必然会想方设法的遮掩,母子一体,要压下小钟妃的事,就得把抬举郁小王爷的事一起往后压……这就要看圣上如何权衡了,圣上要脸面,就必须得委屈郁小王爷了。”
郁妃悚惶,“可万一,皇上拼着不要脸面,也要立小钟妃的儿子呢?”
汤钦顿了下,道,“那就只能见招拆招了,届时娘娘再从郁小王爷的身世上做文章也可,小钟妃是先帝之妃,她肚子里出来的儿子,生父是谁……哪里说得清?”
“对,皇上若执意要立他,还可以在身世上做文章,可是……”郁妃六神无主,“我不能出头啊,谁能把这事儿捅出来?”
汤钦低声道,“老奴和郁王早年的几个亲信还有联系,可以让他们帮忙。”
郁妃连忙摇头:“不行,万一被皇上查到了,那不把大哥牵扯进来了?”
汤钦叹气:“娘娘,王爷看样子不就是要明哲保身就是要站到郁小王爷那边了?您这会儿不拉扯他,还要等什么时候?”
郁妃怔怔的,半晌狠了狠心,“是,他不想帮我,我也得逼他帮我……单是这样还不够,你替我在宫里也放出话来,他们不是要瞒么……我就偏要人人都知道。”
十分不堪的皇室秘闻,就这么同时在宫里宫外炸了锅。
多日未在朝会上露面的崇安帝,今日本要上朝的,但听到消息后临时免了早朝。
阴差阳错,郁赦正好误了今日的朝会,朝臣们一面默认郁赦这是避嫌了,一面信了有关他的生母是小钟妃的传闻。
朝会后,宗亲和御史台一同发难,这其中有史今留给钟宛的人,有郁赦安排的人,还有不少是同宣璟宣琼有利益纠葛的,众人好似约定好了一般,折子如雪花一般送到了内阁,内容大同小异,都在质疑郁赦的出身。
出声的人不少,独独没有郁王府一派的亲信。
崇安帝看着山高的书折,目光阴沉,“郁王的人这次倒是没跟着添乱。”
给崇安帝侍奉笔墨的校书太监轻声道:“王爷忠心,又明事理,自然不会听风是雨。”
“但怎么……让人去查,查出来消息好像就是郁王府传出来的呢?”崇安帝脸色发青,“前些天,琼儿不懂事,竟去追查旧事,朕问他,是不是听他舅舅说了什么,琼儿咬死了不是,呵。”
崇安帝低声道,“琼儿宁愿被朕软禁,也不肯供出他舅舅来,这是把舅舅看的比父皇还重了……”
崇安帝眼中杀意一闪而过,太监噤若寒蝉,不敢接话。
崇安帝问道:“郁王那边,有什么别的动静吗?”
校书太监摇头,“早朝之后,郁王自己没入宫,但让宫人去给郁妃娘娘请安了,急匆匆的,让娘娘敦促五殿下静思己过,又劝娘娘闭门自省,万万不可听信谣言。”
太监轻声道:“郁王府那边有些慌乱,似乎……是真的不知情。”
“如此,朕倒是更不信了。”崇安帝闻言冷笑,“天家之事,宗室过问一二就算了,这些人朝臣们跟着起什么哄?说没人在背后造势,谁能信?”
崇安帝将手里的书折丢在地上,“无稽之谈,没什么可说的。”
校书太监把地上的书折捡了起来,轻声问道,“不批吗?”
“不。”崇安帝疲惫道,“告诉阁臣们,不予批复,另让人查这是谁在兴风作浪造谣生事。”
太监答应着,崇安帝抬头,“子宥呢?他今日没入宫吗?”
太监摇头,“告了病,细问过了,说是,说是……”
崇安帝皱眉,“难不成他是提前知道有人在生事了?”
“不不。”太监忙道,“说是府上的那位钟少爷,有些小病痛,郁小王爷就被……绊住脚了。”
崇安帝哭笑不得,“子宥啊。”
太监揣摩着崇安帝的心思,低声道:“郁小王爷这些日子好像是在那位钟少爷身上费了过多心思了,皇上是不是……”
崇安帝沉吟片刻,摇头,“罢了,随他闹吧,一个男子,他能闹出什么花样来?朕不做这个恶人。”
太监放低声音:“但钟少爷……再怎么说也是钟家人啊。”
崇安帝脸上笑意淡去,“就是因为他是钟家人,朕才容下了他。”
太监皱眉,随即豁然大悟,“是,郁小王爷越在意钟少爷,越要替圣上瞒下当年之事!不然让钟少爷知道钟家为何灭门,那必然要同他恩断义绝……”
崇安帝皱眉,太监忙噤声。
隔了好一会儿,太监轻声道:“皇上圣明,奴才之前还好奇,皇上如何对此事这般纵容,现在看,如此牵制郁小王爷,甚好。”
“子宥这孩子,脾气上来容易不管不顾。”崇安帝叹了口气,“也是孽缘。”
“近日的事,委屈子宥了。”崇安帝揉了揉额头,“去……赏他些东西,顺便跟他说,没事进宫来请安,外面越是有谣言,他越应当毫不在意,不然不是自己心虚?还有。”
“问问,钟宛身子若好了,让他也来,上回朕传他入宫,子宥拦下了,如今让他俩一同来,不该拦了吧?就怕他没这个心思……”
崇安帝皱眉,“传出这样的话来,子宥不如何闹心呢。”
郁王府别院,郁赦确实十分闹心。
钟宛从早起就凄凄惨惨的。
“我要是个女子,你知道这事儿就变成什么了吗?”钟宛一肚子苦水,“你就等于是给我灌了一锅红花!让我再也不能有孕,你心怎么这么毒?”
郁赦好言好语,“我是为了你好……”
钟宛崩溃:“为了我好,你就阉了我?”
郁赦无奈,“哪里就阉了你了?只是一点点清心的药……”
“那我为什么非得吃这清心的药?”钟宛越想越心惊,“子宥,我有时候是真不懂,你为什么这么能折腾?这府上明明就咱们俩人,你居然能把日子过的比后宫还复杂,这东西真的不是哪家小妾为了争宠给别的小妾吃的吗?”
郁赦不明所以:“你在说什么?什么小妾?”
钟宛难以理解,“还是你觉得我太闲了?怕我养病无聊,府里没小妾,你就自己跟我斗?”
郁赦彻底懵了,忙解释,“我只是想让你心里平静些……”
“我为什么要平静?”钟宛警惕的看着郁赦,“我现在都担心,你有天晚上趁我睡了把我头剃了,逼我出家。”
“我好好的剃你头做什么?”郁赦耐着心,“今天朝中有大动静,咱们筹划多日,今天就要闹起来了,我还想入宫一趟,你乖乖把药喝了,我就走了。”
钟宛缩在一边,“我不。”
郁赦皱眉,“你……”
钟宛小心翼翼,“你会让人撬开我的嘴灌我吗?”
钟宛心存希冀,“或者你口对口的喂我?”
郁赦倒是想,但怕一会儿又被钟宛勾起火来,只得道,“罢了,不喝就不喝吧,我先走了,你好好歇着。”
钟宛不明所以的躺回床上,越想越觉得郁赦莫名其妙,不多一会儿,冯管家捧着一卷画轴颠颠的来了。
钟宛起身,“怎么了?”
冯管家忙道:“世子走前特意去书房给少爷写的字,让少爷挂在床头,每日看看。”
钟宛一笑,这疯子终于知道对不起自己了,还知道给自己写情诗了哄自己高兴了?
不过……
钟宛看着冯管家怀里的画卷微微皱眉,写一笺信纸就罢了,怎么还弄的这么大?
不等钟宛接过,冯管家哗啦一声展开巨大的画卷,画卷上郁赦笔锋遒劲,龙飞凤舞的写着六个大字。
“存天理,灭人欲。”
钟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