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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何其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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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王爷郁慕诚进了暖阁里间,看了看还躺在床上的宣琼,替他放下床帐,走了出来。

    外间,郁妃未施脂粉,眼睛红红的,见郁慕诚出来了,眼泪将落未落,“大哥……”

    “小声点,五殿下睡着了。”郁慕诚坐了下来,“我刚问过太医了,说没什么事了,既如此,等他醒了,你就同他一起去三殿下那边……”

    “不去!”郁妃怫然,“去做什么?遇到郁赦,我是当没看见,还是当他不曾把琼儿推下水过?!”

    郁慕诚皱眉:“不都已经说清楚了?是他们两人在湖边看水,五殿下自己一时不查落了水……”

    郁妃盛怒:“皇上拿来骗别人的话,你现在来糊弄我?你也听见了,郁赦他自己都承认了,就是他把琼儿推下水的!”

    “那又如何呢?”郁慕诚声音依旧放的很轻,“娘娘若不服,是不是要再去皇上面前闹一场?让子宥再学一遍五殿下说的那些混账话?”

    郁妃咬唇,不说话了。

    “你要是没记清楚,那我再跟你说一遍。”郁慕诚看着自己亲妹妹,低声道,“别再拿那些道听途说来的话说给五殿下听,更别自作聪明,心存妄想,做那些多余的事……皇上最恨别人提那些没影的事儿,你为什么就是喜欢提呢?自己说就算了,还非要再说给五殿下听,殿下已经成年了,竟像个长舌妇似得,背后说那些话!像什么样子?”

    郁妃气的脸发白:“你说我是长舌妇?好,我没见识,那今天你跟我说清楚啊,郁赦他到底是不是你儿子?长公主当年六月有了身孕,转过年七月才把孩子抱回来,硬说是几个月大了,我自己没生过吗?那明明就是个刚落地的婴孩!你们……”

    “子宥是公主早产生下来的,襁褓中自然比旁的孩子羸弱几分。”郁慕诚无可奈何道,“这话我同你说过很多次了,你到底想听我说什么?”

    “我想听一句实话!”郁妃愠怒,“我想知道,我和琼儿这些年是不是都在替别人做嫁衣!”

    郁慕诚道:“那我再说一次,不是。”

    “行,若他真是你的儿子,你让他现在过来,给我跪在这里磕头赔罪!”郁妃冷笑,“父亲的话,他总要听吧?你去叫他来!”

    郁慕诚失笑:“你这不是无事生非吗?皇上都说了,是五殿下自己一时不甚……”

    “别什么都用皇上来搪塞我!”郁妃气的脸发白,“我本来不会管你的事,反正你自己都认了,还要将祖父好不容易保下来的王位传给他,我一个出嫁女,娘家的事我不说什么!可皇上呢?多偏爱他几分我忍了,让郁赦什么都压在琼儿头上我也忍了,现在呢?郁赦他得寸进尺,已经对琼儿动了杀心了,你们还护着他!那将来山陵崩!郁赦要我们母子殉葬,你是不是忙不迭的要替他送白绫来?!”

    郁慕诚皱眉:“你到底在说什么?让别人听见……荒唐不荒唐?”

    “还有比郁赦更荒唐的吗?”郁妃冷声道,“大哥……我这次是彻底心寒了,你要替别人养儿子,别拉上我,我就琼儿这么一个孩子,他若做不成太子,我就吊死在这里,免得将来被郁赦羞辱!”

    “闭嘴!”郁慕诚动了怒,“你还嫌害琼儿害的不够惨是不是?”

    郁妃气的掉眼泪:“你……你……”

    郁慕诚深呼吸了下,压了压火,“我朝并无妃嫔殉葬的先例,你不要凭空臆测,让五殿下不安。”

    “没有?”郁妃冷笑,“那前朝的大小钟妃,是怎么死的?”

    郁慕诚眸子骤然动了下。片刻后道:“先帝走后,大小钟妃悲痛过度,不医而亡。”

    郁妃讥诮,“是吗?真是好巧。”

    郁慕诚低头喝茶,过了一会儿道:“好,你想听这个,我就跟你说一段……前朝钟贵妃育有一子,就是宁王,你肯定知道的了?”

    郁妃不懂郁慕诚怎么说起这个来了,皱眉:“自然。”

    “宁王年少聪颖,天资过人,容貌又肖像先帝,很得先帝的喜爱,只可惜……”郁慕诚放下茶盏,轻声道,“他是先帝五十岁上才得的小儿子。”

    郁妃点头:“我、我知道的啊。”

    郁慕诚缓缓道:“先帝暮年时,是动过立幼的心的,不少老臣都知道,也不必遮掩什么,不提这个,你知道先帝有了这个心思后,第一个想杀的人是谁吗?”

    郁妃怔了下,下意识问道,“谁?”

    郁慕诚道:“钟贵妃。”

    郁妃脸色大变。

    郁慕诚看着她,轻声问道:“你以为先帝想动今上?”

    郁妃额上冒出冷汗,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

    “怎么可能,皇帝只会偏心,不会起杀心,因为那都是他的亲儿子……但妃嫔就不一样了。”郁慕诚继续道,“当日钟贵妃刚满三十,身体康健,少说还有几十年好活,比起有可能威胁到王位的今上,先帝更不放心的是年轻的妃嫔,怕她扶持外戚,怕她摆布幼帝,怕她干涉朝政!”

    “帝王都是狠心的,当日钟贵妃逃过一劫,是先帝走的突然,是她命好,如若不然……不等先帝驾崩,她就要先下去等着了。”郁慕诚看向郁妃,“皇帝对自己儿子会心软,会偏私,对嫔妃不会,若皇上有天觉得你对五殿下的事干涉过多了……”

    郁妃跌在椅子的软垫上,额上的汗水流了下来。

    郁慕诚一笑:“自然,皇上若无意立五殿下为太子,也就不会忌惮你的那些小动作,可这又是你不乐见的……所以妹妹,你明白了吗?”

    郁妃彻底失了方才的气焰,拭了拭汗,哑声道:“明白了。”

    “当然,你跟钟贵妃不一样。”郁慕诚起身,低声道,“你是我们郁王府的女儿,只要你不做糊涂事,皇上就不会动你,也永远会对五殿下另眼相待。”

    郁妃惶然:“你真的不是在骗我?皇上……真的会多看重琼儿一点?”

    “会的。”郁慕诚宽慰道,“他的外家是我们王府,我不倒,他就永远比旁人多一分可能,只要他别再犯皇帝的忌讳,娘娘,没事劝五殿下多静静心,办好皇上派给他的差事,就行了。”

    郁妃还是不甘心:“可是,可是……万一皇上将来糊涂了,非要立郁……”

    “娘娘。”郁慕诚打断郁妃,“我再说一遍,子宥姓郁,是我的儿子,所以他是不可能继位的,懂了吗?”

    郁妃想了片刻,彻底明白了,急道:“我、我是不是不该提这个?我……”

    “是不该提。”郁慕诚尽力耐着性子,“我一直不懂,你们都爱翻腾这些事到底是为了什么,着急替他证明什么吗?”

    “是怕皇上起别的心思啊!”郁妃垂泪,“而且……我看郁赦他比我知道的都多,你敢保证,他没那心思?”

    郁慕诚低头:“我保证,他没有。”

    三皇子府上。

    钟宛也换了丧服,领着一头雾水的宣瑜进了府,两人马上就分开了,有人带着宣瑜去给宣瑾上了香,宣瑜学着别人的样子,在灵前跪了一会儿。

    钟宛至少还见过宣瑾两面,小宣瑜是一次都没见过,虽是自己亲堂兄,却哭也哭不出来,只能想着自己大哥流了几滴泪,又过了一会儿里面宣瑾的王妃就派人来劝了,几个不知名姓的人将宣瑜扶了起来,将宣瑜领到了一处灵棚前,又是上香,磕头。

    钟宛始终远远的看着他。

    磕过这次头后,宣瑜回头看钟宛,钟宛轻轻摆摆手,让他跟着别人一起,宣瑜用手拢着嘴,对钟宛小声道:“你找个地方坐着!”

    钟宛想笑不敢笑,低头装没看见,再抬头时,宣瑜已经被领进了灵棚,跟其他宗亲跪在一起了。

    宣瑜年龄最小,穿着孝服跪在一群人之间,可怜兮兮的。

    灵棚外,如钟宛这样的人还有不少,他们不用跪着,但也不能像仆役一般在外院等着,没处可去,只能规规矩矩站在一边等着。

    钟宛穷极无聊,自己给自己找乐子,猜想郁赦今日会不会来。

    落水的事,崇安帝没深究,只是软禁了郁赦,若是别人,软禁时必然战战兢兢,日夜自省,郁赦就不一定了。

    被崇安帝留下问话,宣琼生死不知的时候他都能分心让人拐了自己,这样的人……软禁不一定能的禁得住他。

    果然,不过半个时辰,外面通报,郁小王爷来了。

    郁赦的排场不比郁王爷小,他一来,不少人都站起来了,里面的贤妃娘娘还特意派人出来接着,不过郁赦没进内院,直接走到了灵前。

    郁赦上了香,膝盖刚一沾地就站了起来,而礼部的人好似看全瞎了一般,眼皮都不抬一下的。

    钟宛远远看着,叹为观止,郁小王爷这不是来赴丧的,他是来赏脸的。

    死者为大,郁赦没必要这点儿礼数都不讲的,真不想来,干脆不来就是了,让所有人看他这个样子……有什么好的?

    虽然大家都是习以为常了。

    钟宛尽力往后站了站,不想让郁赦看见自己。

    钟宛自嘲一笑,郁赦前两日刚把自己轰出了府,应该本来也不想见自己的。

    不等钟宛想办法躲了,一个管事的人出来低声招呼他们:“过来过来。”

    宗亲们越来越多,随从们也越挤越多,渐渐的不像样子了,三皇子府中管事之人终于在外院打点出一个简单的灵棚来,专门安置这些随从。

    钟宛往宣瑜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他跪的老老实实的,估计没事,跟着旁人一起走了。

    钟宛一撩衣摆跪了下来,脑中不闲着,一会儿掐算宣瑞和严平山现在走到哪儿了,一会儿猜测宣琼到底喝了几口湖水,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灵棚的门帘突然被掀起,冷风灌了进来,钟宛抬头一看……

    郁赦冷冷的看着里面。

    郁赦走了进来,坐在了灵棚中唯一的一把椅子上。

    正在钟宛面前。

    钟宛:“……”

    众人面面相觑,慢慢地起身,一个接一个退了出去,钟宛想要混在其他人里,也要起身,郁赦眼中倏然闪过一抹戾色。

    钟宛又重新跪好了。

    不多时,灵堂里只剩两个人了。

    钟宛如跪针毡。

    郁赦出神的看着供桌上的香烛等物,不发一言。

    半个时辰后,钟宛跪的腿麻,他稍稍动了动腿,忍不住抽气,不小心惊动了郁赦。

    郁赦看向钟宛,微微蹙眉。

    钟宛怕郁赦又要误会自己这是故意引起他的注意,忙老实的跪好了。

    钟宛又跪了一会儿,听郁赦突然道:“你那日……是不是醒了?”

    钟宛咳了下,“没有。”

    钟宛偷偷瞄了郁赦一眼,郁赦听了这话脸色似乎更差了。

    钟宛心里叫苦,这个疯子整天到底在想些什么?

    郁赦审视的看了钟宛一会儿,似乎在判断钟宛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好一会儿低声道:“放荡。”

    钟宛:“……”

    放你娘。

    郁赦不再理会钟宛,他在灵棚里坐着,外面的人不敢怠慢,送了炭盆手炉进来,甚至还给郁赦换了壶好茶。

    灵棚里瞬间暖和了起来,郁赦彻底坐稳了。

    钟宛暗暗叫苦,这人还走不走了?

    钟宛时不时的偷看郁赦一眼,看着他喝了两口茶,看着他给自己手炉加了炭,看着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本小巧的话本来……

    这人把这儿当家,来过日子的吗?!

    郁赦低头翻看着话本,不紧不慢。

    钟宛腹诽着郁赦,突然听他道:“不用一直看我……等我看完了,这本书也送你。”

    钟宛悲愤的趔趄了下,腿麻的他使不上力,踉跄着弯下了腰,郁赦皱眉:“送你就送你了,不必磕头谢恩。”

    钟宛咬牙跪好,敢怒不敢言。

    郁赦翻看了一会儿,淡淡道:“无甚趣味……就有个洞房,有点意思。”

    钟宛装听不见。

    郁赦偏偏要问他:“你想不想看。”

    钟宛忍辱负重:“想。”

    “等我看完。”郁赦低头,“不过我可以先给你读一读……”

    钟宛干笑:“不好吧……”

    郁赦像是没听见一般,已经漫不经心的开始读了:“我坐在你床畔,你一只手伸出来,扯住了我的袖子……”

    钟宛心惊肉跳。

    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人不怕宣瑾在天有灵,半夜来敲门吗?!

    “我一时情动,低头在你眉间亲了亲,低声让你好睡,你抬头,吻在了我的唇上……”

    “我躲闪不及,被你亲了正着,一触即分,我迟疑间,你已经把唇分开了,予取予求……”

    钟宛脸红过耳,费力道:“郁、子、宥。”

    “我只是揽着你的肩膀,你却已经把手搂在我腰间了,你不许我走,嘴里还低声嘟囔着我的字。”郁赦合上书,“你以为我在念话本?不……少有把你写的这么浪的,我说的是那晚的事。”

    钟宛这下,全身都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