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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慈庵近几日来,并未因为青霜的入住而有所改变,李贵妃依旧每日卯时正,在佛堂内轻敲木鱼修行早课。唯一有所不同的是,佛堂内的早课期间,则多了青霜在内。青霜虽不擅佛道,可经近几日的耳濡目染,倒也甚感心境安宁,初时纷扰的心境在早课间,佛语的微声低颂声中,终得平静。时而跟随李贵妃轻呓数句,倒也颇感自在。
“师傅,早膳己备妥,请移驾偏厅用膳。”这日早课刚毕,范嬷嬷轻步上前,对李贵妃低声言道。
“青霜,如此清苦的日子,你可还习惯?”李贵妃在范嬷嬷的轻搀下,从莲蒲上缓缓起身,回头对跪在莲蒲上满脸虔诚拜佛的青霜询道。
“娘娘,臣妾素来喜静,如此清幽的日子倒的确乃臣妾心中所向。”青霜浅笑,面对佛堂正中法相庄严的千手千眼观音,再次深拜,方才站起身来,继续对李贵妃言道:“若非臣妾心系娘亲之事,一心为解心中疑惑。臣妾倒是希望长伴娘娘在此清心度日。”
“呵呵,傻孩子,又说傻话。”李贵妃看着眼前清新脱俗的妙人儿,淡淡一笑,“来吧,随本师前去用膳,稍后本师让你见一个人。”
“是,臣妾遵命。”青霜曲膝一福,恭敬的随在李贵妃身后向佛堂外走去。虽然心中好奇,接下来李贵妃会让谁与自己相见,但却并不多言,仅安静颌首而行。
李贵妃眸露暗赞之色,后宫中人,若想得享长久,少说多做方为上策。依照青霜淡定的性情而言,倒是适合生存于后宫。思及自己多年来,潜伏忍恨在念慈庵这块方寸之地,中途虽然也曾打算暗中物色秀女欲安插入宫。但是久经考证,却并未得遇满意的女子,这些年来入宫的秀女,大多追名逐利,并不安于份内。稍有姿质者,要么早早的被皇后看入眼中并留为己用,要么则被皇后寻了个由头打发出宫。
因此李贵妃多年来一直未能如愿寻得合适的女子。邱青霜的出现正好一解她眼下之急,此女身份特殊,却又颇具灵性。原打算利用此女母亲当年的劣行,让其对自己心怀愧疚而甘心为己所用。
不想,此女反其道而行,口口声称其母非歹毒之人,留在后宫的目的,却是为母沉冤昭雪。虽然二者想法不同,好在最终结果相致,二人之间也算得上勉强达成一致,力求解出当年疑惑,暗寻皇后的罪证,颇有同心同德之感。
二人行至偏厅用膳,爽口的碧荷粥,蒸得白润圆胖的馒头,及几碟时令小菜便是全部菜式。绿柳极擅厨艺,虽然菜式简单,用之却甚为可口,青霜并非追求奢华享受之人,近几日膳食虽然简单却感甚为受用。
心情愉悦的用膳完毕,翠玉呈上两盏新鲜泡制的菊花饮,轻呷一口唇齿生香,精神也好了许多。如此清淡的饮食习惯,倒较后宫的大鱼大肉健康了许多。青霜抬头暗暗观察着李贵妃,虽然素顔朝天,脸上未施粉黛,但那亮泽自然的肤色,却不象三十奔四的中年妇人,倒似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子一般润泽。想必与这多年来极有规律的生活习惯,有莫大的关系。
“师傅,若香姑姑求见。”此时绿柳己撤下食桌上的碗筷勺碟,轻声回报着。
“让她进来说话。”李贵妃并无惊异之色,显然早己料到此人会来求见。青霜暗思:适才李贵妃声称让自己与一人相见,看来便是绿柳口中的若香姑姑无疑了,只是不知这位若香姑姑又是何方神圣。
就在青霜暗自思虑之时,一阵淡淡的清香随风而至,随后一抹枣红色的身影闪身入厅,清脆的问安声在耳畔响起:“奴婢见过师傅,师傅万福金安。”
青霜这才看清眼前之人乃年约四旬的妇人,只见其身着枣红色对襟彩绣锦罗百褶长裙,裙摆下方用水晶绿丝线挑绣出一圈精致的暗纹,脚蹬一双藕红色的千层底缎面绣花鞋。整个人的装束显的异常亮丽,与一身海青袍,素顔妆扮的李贵妃相比较,这位若香姑姑倒显的艳丽了不少。
青霜不禁暗暗称奇,此人一看便知道并非庵内之人。庵内之人,上至李贵妃下至宫婢绿柳与翠玉,装束皆分外素净,而此人的装扮却精致夺目。但从她对李贵妃的态度来看,其恭敬之态并不亚于范嬷嬷等人。青霜心中不由明白了三分,想必此人是李贵妃早年便安插后宫之人,多年来李贵妃深居庵堂一心理佛,为何对外界之事却知道的一清二楚。想来这便是个中缘由吧。
“若香,不必多礼。”李贵妃淡声言道,随即对其言道:“坐下说话。”
若香姑姑也不推辞,对李贵妃福身谢过,便在一旁的黄花梨木交椅上坐定下来。
“你们御香坊位于皇城以南,与御药园相隔并不太远。那夜逸月轩失火,御香坊内之人可有人前去救火?”李贵妃开口便问及逸月轩失火一事,倒是把青霜听了个满头雾水。
若香姑姑言道:“回师傅,当夜火势极大,几乎映红了半边天际,奴婢所处的御香坊,与御药园毗邻而处,离逸月轩也并不算远。夜半静寂时分闻得轩院起火,御香坊里的奴婢自然会前去救火。”若香双眸含笑应声,眉宇间尽显精明之色,言语之时,随着头部晃动,发髻间斜插的彩珠簪花莹光微闪,可见若香并非御香坊里的寻常宫婢。
“嗯,很好。”李贵妃微微点头,侧身看了青霜一眼,回头继续对若香言道:“逸月轩火患当夜,此女晕倒在御花坊旁不远处的白桦林内,你无意中发现此女,便救回御香坊内养病,事后得知此人名为青霜,却不知是何来头。可有此事?”
青霜闻言,虽未应声,却面露愕然之色,李贵妃面色不惊的言语,着实不像在捏造谎言,倒如同在陈述的确发生过的事情一般。
若香微微一愣,这才注意到坐在一旁的青霜,眼神快速的望向青霜,待看清青霜的容貌之时,眸子里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从若香的神情看来,青霜己经断定,若香当年定然认识自己的母亲,否则她不会露出同范嬷嬷等人相同的神色。
短暂的惊愕在若香脸上稍纵即逝,很快若香恢复了常态,身子前倾对李贵妃微一颌首,笃定的应道:“是的,奴婢当日在白桦林旁发现了晕迷不醒的青霜姑娘。”
李贵妃满意的露出笑意,侧身对青霜言道:“青霜,你可听清了?”
青霜并未回答,对李贵妃点了点头,静待她继续往下说。
“你可明白了,当夜逸月轩火患,你因受惊吓夜间奔逃至白桦林里终因体力不支而晕倒,直到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被御香坊管事-若香所救。接下来的日子里,你便暂时居住于御香坊。没人知道你邱采女的身份,你自然也是暂时记不起来了。”李贵妃继续‘安排’着青霜的遭遇。
青霜恍然大悟,轻声附合着言道:“娘娘说的是,臣妾省得。”
若香闻得青霜乃采女身份,当即起身对青霜鞠身一福,言道:“奴婢御香坊管事若香见过邱采女。”
“若香姑姑使不得,当夜逸月轩火患,我因受惊过度,不记得自己采女身份,若香姑姑自然也无需对我施礼。即日起,青霜寄住于御香坊,只是名寻常的制香宫婢罢了。”青霜脑子何等聪慧,李贵妃如此安排,自然是方便日后她回后宫时,有一套足以取信于人的说词。而观若香姑姑此人,其精明程度绝非常人,自己暂时跟随在其身旁,定然有许多东西可以学习。
青霜的反应之快,李贵妃甚为满意,当即对若香言道:“青霜说的是,你只需将她当作暂时收留的宫婢看待即可。青霜年轻,入宫时日不久,若香你是宫里的老人儿,有大事小务需得尽心教导于她。稍后青霜略作收拾,随若香前去御香坊暂住,其他事宜,本师自有安排。”
言毕,李贵妃神色微正,深凝着青霜言道:“至于此念慈庵你从未来过,本师你也并不认得,青霜你可记得?”
青霜起身对李贵妃深一施礼,正色应道:“娘娘放心,臣妾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