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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早上，威牛展览的办公室跟平时一样热闹。
即将开展，加班是常用的事。
业务员们忙碌地打电话给潜在客户，邀请对方参展，他们的目标是把第二个馆填满。
电话行销的声音此起彼伏，刘威在总经理室里面听，感觉像是坐在早晨的树林里听百鸟鸣叫，特别舒心，特别悦耳。
他依旧在琢磨昨晚李志玶说的事，越琢磨越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
所谓的抓手，其实就是一个展会的画龙点睛之笔。
没有这一笔，无论你再如何打广告，无非是比别的展会多一点熟悉度而已。
但如果你找到了这一笔，你的展会立刻就脱颖而出了，以后人们提到同类展会时，首先想到就是你的展会。
抓手，其实就是辨识度。
道理容易明白，可东西不容易找啊！
这时陆伟走过来，问刘威：“现在有不少展会服务商找上门来，要求跟我们合作，这也是一笔收入，我初步筛选了几家实力比较好的，你要不要跟他们谈一下？”
所谓的展会服务商，就是为展会提供各种便利服务的公司。
比如，每个展位上都要挂宣传用的喷绘布，喷绘布要挂在桁架上，这就得找提供桁架出租的公司。
有的展位需要铺地毯，高档一点的展位是铺木地板，这需要找地毯公司。
还有提供餐饮的公司。
在展会现场出租绿色植物的公司。
如果是室外办展，还有搭建帐篷的公司。
凡此种种。
这些公司想在刘威的展会上做生意，必须先跟刘威谈好条件，要么交一笔入场费，要么按销售量给抽成，刘威才允许他们进来做生意。
这叫利益共享。
对于展会的总收入来说，这笔钱占比不大，但它毕竟也是钱啊，按照两个馆的规模来算，这里面弄出个十几万的收入轻轻松松。
这年头，十几万能交个首付了。
刘威在前世办的叉车出租公司，其实就是这类服务型公司中的一员，所以他才会认识陆伟。
前世时陆伟相当于他现在在威牛展览的位置。
只是汽车展不需要叉车，所以这次不会有刘威前世的同行找上门。
刘威谋划展会全局，对这类琐事兴趣不大，况且他信得过陆伟的人品，道：“我就不见了，你拿主意吧。”
陆伟点点头，走了出去。
刘威继续沉思关于抓手的问题。
这时手机响了一声，刘威拿起一看，是李倩发来的短信。
“首届东洸国际女子网球邀请赛明天就要开始了，你想看么？”
刘威微微一笑。
买手机那晚之后，刘威对李倩的感觉起了微妙的变化。
李倩认为是她的绝情导致了刘威走入歧途，并且很执着地采取种种努力进行弥补。
刘威最初对这种执着不太理解，甚至有点不舒服。
但现在他的想法改变了。
在李倩种种举动的背后，刘威感觉到了一种真实的情意，或者说...在乎。
如果人家根本不在乎你，谁关心你有没有傍富婆？
你就算傍富翁都不会有人来多问一句。
经过上一世的几十年，刘威发现了一个规律：
一个人活在世上，在乎他的人数跟他的岁数通常成反比。
当他还是孩子的时候，在乎他的人往往很多，比如父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甚至兄弟姐妹。
随着他逐渐长大变老，身边有人从在乎变成不在乎，也有人从路人变成在乎，数量有增有减。
等他活到70岁以上辞世，还有多少人会为他的离去发自内心地流泪，这就很值得回味了。
如果超过3个，可以说，这个人的为人处世已经算是出色的。
因为绝大多数人，恐怕连一个都没有。
如果超过一百个，这人绝对是人生赢家，至少在某个领域造福过世人。
如果超过一万个，那是圣人级别。
不信的话，大家可以自己在心里掂量一下。
刘威用这个理论来观察自己，能够像李倩这样在乎自己的，目前最多还有三个。
一个是叶小潼。
另外两个就是他的父母。
除此之外，恐怕找不到第四个。
所以，不要亏待在乎自己的人，哪怕他们某些做法不符合你的期望。
刘威回短信：“想啊。”
他是资深网球迷，在大学里面选修的是网球，只要电视有转播他都会看，这种在现场看女球星打比赛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我手上有票，你要的话就过来拿吧。”
“谢谢，不用麻烦了，我要去的话，自己可以买票。”
这种比赛，前几轮的票都不难买，也就二三十元一张。
“我这种票你买不到的。”
刘威一怔，“你手上是什么票？”
“贵宾席的票。”
刘威手一震，手机差点要掉下来。
坐在贵宾席里看球，这是每个网球迷梦寐以求的事。
跟那些球星相距几米之遥，仿佛伸手就能碰到，这种感受无与伦比。
这种待遇说出去，能让其他球迷羡慕死。
不过，转念一想，这不会是李倩编出来的理由吧，就为了跟他再见个面？
“你怎么会拿到这种票？”
“我爸的单位是这次邀请赛的主要赞助商。”
明白了。
这样的票确实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错过这个机会，以后未必还能再有，至少刘威在前世就没享受过。
刘威犹豫了。
李倩大概隔着电话就能感觉到他的犹豫，又追了一条信息过来。
“想要的话，现在就过来拿，我在家。”
刘威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拒绝，他不太想欠李倩的人情，免得被人觉得是渣男。
“算了，我最近工作很忙，想趁年轻的时候多干点事业，看球太荒废青春了。”
“玛蒂娜、贾斯汀、维纳斯……”
李倩开始发来参赛选手的名字，一个一个，都如雷贯耳，让刘威心痒难耐。
刘威忍住没吭声。
“这些都是美女哦，坐在包厢里面，你连她们脸上有几颗雀斑都能数出来，你真的不想看么？”李倩循循善诱。
“算了，我对美女的兴趣其实不大。”
刘威靠在老板椅上，面带微笑，依旧不为所动。
不就是看看嘛，我坐在普通观众席上不也一样能看，虽然远点。
“听我爸说，拿着这种贵宾票，你有机会走到运动员休息室，如果对方不反对，你可以跟她们合影哦。”
刘威立刻坐直了身体。
“真的？”
“真的！”
“你等我，我现在就去找你。”
“咦，你不是对美女没兴趣吗？”
“可我对雀斑突然有了兴趣，我觉得吧，这些女子远动员太辛苦了，整天在太阳下暴晒，我得提醒她们注意保养皮肤。”
……
周六的交通状况还行，半个小时之后刘威就到了李倩家的小区门口。
发了个短信给她，等了不到十分钟，李倩走了下来。
她穿了一身白色宽松的休闲服，走起路来衣袂飘飘，颇有仙气。
她走到刘威面前，面带得意：“你终于肯见我了？”
刘威还以微笑：“我们是老同学啊，有什么不肯见的。”
“要不，一起去吃个饭？”
“不用了，我还有事，要急着回去。”
“你能有什么急事？”
“说不清楚，瞎忙呗。”
刘威暂时不想告诉她自己开了家公司，免得她又问来问去。
李倩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张入场门票递给他。
“还有多一张么？”
刘威想带叶小潼一起去，网球圈也是时尚圈，说不定叶小潼能找到共同的兴趣点。
“还有一张，是留着给我自己的。”
李倩咬住了嘴唇，看着刘威。
仿佛在看他如何选择。
刘威盯着手上的贵宾票，犹豫了一下，把它塞到李倩的手中：“那算了，这张票还给你吧，我用不着。”
如果叶小潼坐在上面的普通观众席，他坐在下面的贵宾席，这算什么回事？
还不如两人都坐在普通观众席。
至于跟球星合影…算了，跟叶小潼合影也不错的。
他转身离开。
没走几步，李倩在后面跺脚道：“刘威，你站住！”
刘威就站住了，转身看着李倩。
李倩从包里又拿出一张贵宾票，跑过来往他手上一放，不等刘威说话，转身就跑远了。
刘威朝她的背影喊道：“谢谢啊！”
李倩跑了一段，停下脚步，回头再看，刘威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李倩的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她觉得特别地委屈，可这事能怪谁呢？
肯定是没法怪刘威。
要怪只能怪自己，没本事顶住父母的轮番劝说、施压。
可这又能怪她吗？
从小到大，她的哪一件人生大事不是父母决定的？
她早就习惯了这种状态。
如果父母真的放手让她自己决定人生大事，她有这个底气么？
李倩站在小区里的一个亭子边低头想。
这时不远处有个阿姨叫她：“李倩，日头这么晒，你一个人站在那里做什么呢？”
李倩飞快地用手背擦去泪花，浮起微笑，回答：“我掉了一个东西，在找。”
“我帮你一起找吧？”
“不用了，谢谢阿姨，我已经找到了。”
.
刘威回到公司楼下，按捺不住兴奋，拿出手机打给叶小潼，约她一起去看比赛。
叶小潼犹豫了一下，道：“前天我弟弟骑摩托车崴了脚，这几天我都要守档口，而且我也不懂网球，就算去了，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啊。”
刘威道：“这样啊，那我自己去算了。”
叶小潼听出刘威的声音有点失望，忙加了一句：“过几天吧，如果我弟弟恢复得快，说不定我能走开，到时陪你去。”
挂了电话，刘威回到办公室，拿出两张贵宾票看了一会，往桌面一放。
好不容易搞来两张贵宾票，难道要浪费一张？
叶小潼不去，找谁去呢？
这时陆伟拿了几张付款单过来给刘威签字。
展馆场租、东洸都市报的广告费、办公室租金、车费报销等等。
他一眼瞥见桌面的门票，讶道：“东洸也开始举办网球赛了？还是贵宾票？刘总，你厉害啊，连这种票都能搞到。”
“老陆，你对网球也有兴趣？”
言外之意，前世我怎么没听你说起？
“有啊，平时看一点。不过，你跟小潼去看更合适吧，我们两个老男人去看算什么？”
刘威把叶小潼去不了的事跟陆伟一说。
陆伟眉开眼笑：“行啊，咱俩明天上午去见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