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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祺大伤初愈,用的晚食后,黄月英便扶起上了马车歇息。阿呆见众人皆安顿完毕,便走出军营往山上奔去。赵云见状,正想询问,边上的诸葛亮对他说:“我这小兄弟,得有奇缘学得精妙剑术,如同士子素以日初诵读,他却惯于月夜练功,子龙将军切莫多怪。”赵云听了啧啧称奇。
他走出一阵,见离山下营帐远了,便提起轻功狂奔,如同当日还在隆中诵读内心烦躁时一样,想着以屏息运功来去除杂念。山坡并不甚高,数跃之下便到了山顶,阿呆拿出竹棒,依照石壁剑影舞将起来,行云流水挥洒自如,不住在林间树木上来回跃动,身随剑影,在月光下便似有六七个人在同时舞剑技击。
“好剑法,可惜心念不纯。”突然一个低沉地声音说道。
阿呆大惊,料想这夜晚万般寂静,竟有人在一旁观视自己练剑竟能让自己分毫不知,不由落地收剑,屏息凝神轻声问道:“是哪位高人窥视在下拙技,还请现身指教。”他既聚精会神,便立时察觉到身前十数丈外,有一人立于一颗大树之下。
夜晚本就黑暗,虽然春初还未长出新叶,但仍是遮挡了本就幽明的月光。阿呆看不清对面那人的面目,只隐隐看到他一身黑衣装扮,显是有意为了夜行隐藏。
“听说你在隆中以一敌三,还能胜得轻巧,老夫今日倒想讨教一番。”神秘人说。
阿呆持竹棒摆了个防御的剑式,嘴上道:“侥幸得胜,不足挂齿。阁下可否告知真名?”
“汝等黄口小儿还不配知道老夫字号,接住我兵刃再说!”神秘人说罢,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刀,刀刃出鞘摩擦出的破金之声,伴着月光照在刀背上的点点寒光,仿佛一股肃杀之气从他周身散出。
阿呆仍是举棒不动。
两人在昏暗中对视了一会,纹丝不动,神秘人轻喝一声:“好定力!”一个跃步举刀便向阿呆冲来,霎时已攻到他身前,往头、腰、腿三处连出三刀,势如狂风迅雷。阿呆侧身闪开,并未接招,那神秘人又是抢步上前,一刀刀击出,全是朝着要害之处,杀招尽出。
阿呆手执竹棒,无法与神秘人手中的长刀对格,只能用身法闪避,在黑暗中观察神秘人的套路。
神秘人又攻了几刀,刀刀看似差之毫厘,却次次都被阿呆以最简单的步法躲避,于是手中攻势不停嘴上激道:“你与那织席贩履的大耳贼一样,只会东躲西藏?”
这句话不说倒罢,说了阿呆反而一愣,问道:“大耳贼是谁?”
神秘人大笑数声,喝到:“你连你家主公是谁都不知道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出山了?”
这么一说,阿呆才知道原来“大耳贼”指的是刘备,当即冷冷地回道:“为什么打架都喜欢说这么话?难道不影响内息运转吗?”仍是只闪不攻。
神秘人被他一说,也觉得颇为有理,而且言语相激看来对阿呆也不起作用,便收刀而立道:“年纪轻轻,有如此定力,当真不凡。不过你只守不攻,这架又如何打下去?”
阿呆说:“我只是来练剑的,你若想打架,大可找别人去。”
神秘人哈哈大笑:“乱世之中,岂容你由得自己选择进退。你既然对比试没兴趣,那老夫便告诉你一件你有兴趣的事。老夫追那贱婢一路至今日,却被你阴差阳错救了去,只可惜那一刀没能将她砍死。”
“什么?!”阿呆听闻此言,当真如白昼惊雷一般,想到阿祺差点命丧野外,一股怒火顿时涌上心头,低声喊道,“你们这些恶徒为何总是要害人性命?”
“想知道答案?打赢我再说!”神秘人见阿呆隐隐要发作,当即又举刀攻上,连环不绝,当真连水都泼不进。
阿呆执棒而立,神秘人每一刀或劈或刺或砍或撩,他都后发先至,只以竹棒轻点刀背格开,却不再进招下杀手,想趁着光影看清楚对方的长相。
神秘人显然也意识阿呆的剑术之精妙,暗暗心惊:“这小子怎么夜中观物还能如此清楚”。当下吹了一声口哨,便往后跃去。他哪里知道阿呆这门剑术就是在漆黑的夜晚,从点点月光下学来。
阿呆只听林间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人数还不少,显然对方早已预留了后手,忽又一听,山下营帐隐隐传来鸣锣警告、喝敌喊杀之声,心中大觉不好,原来是调虎离山,便想提足往山下跑。刚出一步,四周飞矢破空之声便响起,十数支飞羽箭将其笼罩在其中。阿呆纵身一跃,攀到一棵树的半梢,刚一落定又是一阵箭雨之声。他暗暗怒喝:“卑鄙暗算!不要逼我出手伤人!”可对手哪里肯听,飞矢仍连绵不绝朝他射来。阿呆想起了白天赵云向贼首射箭降服流寇的事,便格开数支飞箭,纵身一跃杀向那神秘人,与他斗在一处。这样一来暗中埋伏的弓箭手便无法再发暗箭。
阿呆攻了几式,被神秘人全部挡开,心觉此人武艺与张飞相当,在当日黑衣刺客之上,又想到山下营帐安危,当即一个后跃站定,双目紧闭,暗自深运一口气,左手剑指于胸前指天,右脚微微后退一步,右手收剑蓄力,将剑意凝聚于竹棒之尖。
神秘人从未见过这样的架势和套路,持刀横于身前,全神戒备。突然见阿呆双眼一争,竹棒一挺一刺而出,刹那间对着神秘人刺出三剑。只听“噗、喀”两声,一剑刺中神秘人右肩肩胛骨,但因为竹棒无刃,伤口不深;一剑被神秘人自下而上举刀格开,竹棒瞬间断成两截;最后一剑本来朝着左肩而去,被这一格,却是刺中了神秘人的左眼。阿呆不想伤人性命,故连忙收力,只觉微微刺中一点,心想此人的眼睛怕是不保。
“哈哈哈哈!”神秘人顿时放声大笑,瞬地后退数步,阿呆见已伤其左眼便也不再追击,便往山下跑去。听得背后神秘人轻啸:“今日且留你性命,他日战阵中相遇,定当斩你!”
阿呆自不理会这些言语,却听得山上山下又传来几声哨想,进攻营帐的黑衣人便也快速退去。他回到营帐,见地上各左右横竖躺了七八具尸体,竟只有一具是曹军的,心想这家伙人着实厉害,幸好自己回来及时。连忙去找诸葛亮,却见他正在营地中央与关平等将校坐在一起,赵云正在命令士卒点算人头、包扎伤员、处置尸体。
“兄长可有受伤?”阿呆赶紧上前询问,眼睛却在环顾四周,似是在找寻什么。
“我得诸位保护,没有事情,倒是你在山上如何?”诸葛亮问。
阿呆便把适才的经过和众人说了一遍,当说到刺伤了神秘人左眼时,诸葛亮先是一惊,随后又一笑,对阿呆说:“贤弟,你看看你手中这截短棒,我已知来者何人。”
“哦?那来者是谁?”包括阿呆、关平在内,其余数位位份较低的校官也大感意外。
阿呆看了看棒身,却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又看到棒尖,发现被削了一截的地方切口平整,显然神秘人手中所持是一把锋利无比的长刀,突然,他如醍醐灌顶般说道:“难道兄长认为我没刺中那人?”他见切口上并无血迹,想来刚才那一击只是碰到了对方的眼皮,却未致伤。想到这里,心里不免安心许多,毕竟双眼乃是极为珍贵之物。他向来不喜伤人姓名,因此出剑均是往关节手腕之类既可致胜又不会徒增杀孽的地方。
“不,你虽手下留情,但怕是仍旧刺中了。”诸葛亮说着又摆起了扇子。自从他得了那羽扇之后,便遵照水镜先生的吩咐几乎日夜相持,于思索之时便即不自主的会轻摇,无论寒暑。“只是你刺中的那人,本来就没了左眼。”诸葛亮自信地说。
“夏侯惇?!”赵云、关平异口同声而言。
“正是此人。当世能与益德将军武艺相当的人本就不多,再加上这只左眼,断然便是那夏侯元让。”诸葛亮顿了一顿道,“子龙、坦之二位将军,看来曹军先锋已入荆州地界,我等过了今夜,明日三更便开拔,尽快前往新野与主公汇合为宜。”二人见这位还未上任的诸葛军师安排得甚是合理,都拱手领命。
诸葛亮见众人离去各行其是,唯独阿呆还站着原地,东看看西看看,便对他使了个眼色,又用羽扇一指。阿呆顺着羽扇的方向望去,果然隐隐间看到了马车被挪到了营地深处,显然是刚才曹军偷袭,军士为了保护马车将其转移到了里面。阿呆见诸葛亮猜穿了自己心思,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诸葛亮见他这般样子,哈哈一笑,正声说道:“阿呆听令!”
阿呆一愣,便学着刚才军士们的样子,拱手作揖:“阿呆…听令。”
“命你保护马车,不得有误。”诸葛亮似笑非笑,朗声说道。
“啊?”阿呆倏地脸红,还好天色昏暗旁人不易察觉。
“军中无戏言。”诸葛亮正色对他说道,嘴角却是微微上扬,结尾的这个“言”字也是拖长了声音。
“领…领命…”,阿呆一拱手,赶紧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