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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朝之后,为了能够主持首次京察,朝中各位重臣的心思开始活泛起来。
韩通的动作最快,出了大殿他便邀约董遵诲:“董统领,本王新近获得一批汗血宝马,只是未知真伪,董统领对马匹素有研究,可否为本王鉴定一二?”
那个时候柴宗训刚刚重生回来,只知道韩通是忠的,所以对他颇为信任。董遵诲能够成为他最亲近的人,自然少不了韩通的力荐。
当时韩通圣眷正隆,所以与董遵诲少有联络。
现在侍卫司荫封的官员接连出问题,韩通深感无力,只能拿出董遵诲这张王牌了。
“能为鲁王效劳,末将深感荣幸。”董遵诲说到:“恰巧今日末将不当值,这便与鲁王一道去吧。”
到了鲁王府,作为曾经的上下级,韩通自然不需要与董遵诲像在人前那般客气。
“遵诲,本王一直视你为手足兄弟,这你是知道的。”
“没有鲁王,哪有末将今日之富贵,能为鲁王倚重,末将深感荣耀。”
韩通点点头,开口问到:“昨日当值时,皇上见到韩豹一干官员的审谳奏折,可曾说过什么?”
董遵诲说到:“皇上似乎早就料到审谳结果,所以只是看了一眼,并未多说什么。”
韩通看着董遵诲的眼睛:“你再想想,皇上还有没有其他的反常事情?”
董遵诲想了想:“此次自荆南回转之后,皇上变得愈发深沉,以前出宫都有末将随身护卫,现在何时出宫末将都不知道。至于审谳奏折,皇上的确只是看了一眼,但尚未批阅。”
韩通想了想:“皇上今日殿上之语虽振聋发聩,但并未对审谳结果表示不满,想来豹儿应该安全了吧。”
“鲁王,”董遵诲说到:“恕末将直言,此次韩豹之事,乃是他咎由自取,鲁王不该管,更不该上书举荐向承甫审理此案。”
韩通叹了一口气:“本王何尝想管,只是我兄仅此一子,兄在随先皇从征高平时战死,这仅有的血脉,本王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此没了吧。”
闻听此言,董遵诲只有低头默然不语。
韩通接着说到:“往日里你与赵德昭,慕容德丰和皇上最是亲近,似京察这种从未有过之举,皇上先前可曾透露过口风?”
“皇上行事越来越令人捉摸不透,”董遵诲说到:“往日里有事,确实喜欢与赵德昭、慕容德丰相商,末将不离身畔,倒也能听个真切,只是此次京察,先前并无一丝征兆,想来皇上乾纲独断,对事情有了自己的主意。”
“你的意思是,主持京察的人选,皇上也从未透露过?”
“鲁王,”董遵诲说到:“恕末将直言,鲁王一向对朝廷忠心耿耿,皇上也对鲁王信任有加。此次京察之事,鲁王还是不要理的好。以末将推断,此次荆南之行,皇上性情改变甚大,且鲁王为了保住韩豹的性命又忤逆了皇上的意思,若京察再有不慎,末将恐鲁王晚节不保。”
“此是末将一片肺腑之言,恳请鲁王鉴纳。”
韩通说到:“你的意思,本王懂,本王何尝不想超然物外?可你信不信,当你走出门外的时候,已有不少人拿着拜帖等待本王接见。”
董遵诲知道他的意思:“鲁王的话,末将信。”
韩通接着说到:“自先皇征辽回转以来,本王掌侍卫司已十年,故旧及侍卫司荫封的官员遍布天下,本王自家便是不想管,却也身不由己啊。”
这句话董遵诲没法儿接,韩通叹口气:“退一步说,本王可以不理京察之事,但决不能让赵匡胤主持京察,如若不然,我侍卫司将哀鸿遍野。”
董遵诲想了想:“鲁王,这一点末将倒是有预感,此次主持京察,落不到赵匡胤头上。”
“莫非皇上有暗示?”韩通立刻问到。
董遵诲摇摇头:“并没有,只是末将的预感。”
韩通沉吟一会:“行了,本王知道了,你且先回去吧,本王且先看看事态发展。”
“末将告退。”
这边厢密谋出个这样的结果,齐王府那边却发生了争吵。
回到府上慕容德丰便拉住慕容延钊:“父王,此次京察,你当挺身而出主持大局。”
慕容延钊皱眉到:“本王是个粗人,只识带兵打仗,不会查察官员。”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慕容德丰说到:“父王又何必推诿。”
慕容延钊有些不耐烦:“此次京察,自有能耐人出来主持,用不着本王。且皇上用赵德昭不用你,摆明了就是搞平衡。”
“先前因征伐幽云战略之事,你蒙皇上恩宠,如今皇上怕你一家独大,所以便要扶赵德昭上位。咱们这位皇帝可是个有主意的人,你就别跟着瞎掺和了。”
“孩儿认为并非如此,”慕容德丰解释到:“赵德昭是吏部侍郎,吏部本就是署理官员事务的,他参与主持京察是分内之事。”
慕容延钊一心只想保住自家富贵,与己不相干的事,他不想操那份闲心:“日新,你要知道,这主持京察看上去虽然威风八面,但实际是个得罪人的差事。”
“你说满朝乃至全国的官员,多半是荫封而来,还有部分是十年寒窗科举而来。察走了荫封的官员,便等于得罪了他的父祖辈;而那些科举而来的官员,靠着自家发愤图强好不容易谋个一官半职,你却要砸了人家的饭碗,这不是引得人家戳脊梁骨么。”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谁敢保证呆在皇上身边不出点差错?倘是本王主持了京察,将来若有一丝行差踏错,那些被查察下去的荫封官员父祖必会群起而攻之;而那些科举而来的官员,也会著书立说,让本王遗臭万年。”
“本王已位极人臣,且皇上许诺进入凌云阁,主持京察,与本王有何益处?”
慕容德丰有些焦躁:“父王,我慕容家的富贵是如何得来的?皇恩浩荡已极,父王却只想着保全自家的富贵,置天下生民于不顾,我看这京察,首先要查察的就是父王。”
“放肆,”慕容延钊喝到:“不要以为你做了个小小的少师,就可以与本王如此说话。自太祖起,本王就为大周南征北战,身被数十创,今日获得的一切,都是本王应得的。”
“父王,”慕容德丰耐着性子劝到:“正因如此,父王便更该出来主持京察,难道父王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庸官赃官将你打下的基业就此毁掉?孩儿相信,只要父王秉公办理,必不会有人说什么。”
慕容延钊冷哼一声:“此次京察,本王不会理,本王劝你最好也别趟这浑水。”
两王府上都是亲近之人密谋商议,宋王府则不同,是大批官员在议论。
赵匡胤总领朝政,府上有官员来往本就是正常的,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这些官员以御史中丞刘坦为首,都是来劝赵匡胤向皇上请缨主持京察的。
赵匡胤客气到:“列位同僚的心情,本王理解,只是德昭已然是主持京察的人选,若本王再请缨,岂非留下话柄,让人诟病我赵氏父子把持朝政?倘因此为皇上猜忌,反而不美。”
刘坦拱手到:“宋王上马便能征惯战,下马可理政安民,出将入相,由宋王主持京察,我等方能心服口服。”
赵匡胤忙回了一礼:“刘大人谬赞,本王蒙皇上恩宠,忝居高位,终日战战兢兢,只求能报得皇恩万一,岂当得出将入相。”
刘坦转而看着赵德昭:“侍郎大人,这里都不是外人,你素日与皇上亲近,你来说说,宋王是否应当出来主持京察?”
赵德昭思虑良久,才缓缓开口:“我以为,应当,也不应当。”
刘坦倒被搞疑惑了:“此话怎讲?”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赵德昭解释到:“赵氏蒙皇恩宠眷,朝廷有事,自当挺身而出为皇上分忧,这便是应当。”
“若说不应当,父王总领朝政,便是天下官员之首,官员中有贪腐尸位素餐者,父王未起到查察作用,当对此事负有一定责任。如今事情败露,便要及时纠正。若父王主动请缨自纠自错,恐难以令人信服,这便是不应当。”
刘坦不住点头:“侍郎大人的分析有理。但宋王究竟是否应当主持京察呢?”
赵德昭说到:“主持京察事小,我以为,父王当上一道奏折,向皇上请罪。”
刘坦愕然:“宋王何罪之有?”
“吏治却腐败成这样,总领朝政的宋王不该请罪吗?”赵德昭淡淡到。
赵匡胤很快想明白其中的道理:“本王这就上奏折向皇上请罪。”
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刘坦也不傻,立时也明白上奏折的意义。
吏治腐败,总领朝政的赵匡胤上书请罪,以他的地位,以及君臣之间的默契,等于是告诉皇上,我知道错了,请给我个改正的机会。
这个时候,皇上自然顺水推舟,把这个改正的机会,也就是主持京察之事交给赵匡胤。
刘坦不由得竖起大拇指:“侍郎大人这招以退为进,果然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