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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雨势渐大的时候,一行人终于回到别院。
早已等候多时的梁珠,亲自撑开伞到马车旁迎接,殷勤地祝贺道:“恭贺姑娘此次重获新生,天降甘霖,鱼跃龙门,此后定前路坦荡,鲜花着锦。”
江善微怔过后,嘴角微微翘起,“那便借梁内官吉言,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灿烂犹可期。”
“姑娘说得是。”
梁珠小心地引着江善入内,往后的日子还长,但他似乎已经看到,陈府惶惶不可终日,侯府追悔莫及的样子。
江善站在房檐下,对梁珠道:“我带了些人过来,你让人安排她们住下,若有哪里需要避讳的地方,找人提点她们几句,切莫犯了陛下忌讳。”
梁珠笑笑,只要有姑娘在,陛下哪里有何忌讳,但这话他只敢在肚子里想想,口中回道:“姑娘放心,奴婢这就让人带她们下去休息。”
说着,给了旁边的小厮一个眼神。
那小厮忙不迭点头,态度十分随和地带着红绡的娘老子等人入内。
陈婆子惴惴不安的心,在看到面前这座大宅子,以及里面敛息屏气,处处透着规矩二字的小厮时,忐忑不安是没了,反倒涌上几分束手束脚的紧张。
陈婆子等人被带了下去,江善缓步向内院走去,经过曲折的抄手游廊,伴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来到正房的门前。
门是开着的,她在心里奇怪了一下,却并未多想,绕过绣山河的屏风,一道挺拔冷峻的背影,驱散大雨滂沱下的凉意。
怔怔地望着转过身来的人,这时候她才发现,梁珠并没有跟着她进来。
盛元帝朝着江善走去,他的步伐走得很稳,每一步都踩实之后,才会换上另一只脚,安静的房间中,他沉稳的脚步声,像是落在她的心尖上。
“姑娘,朕很高兴......”
他一把将面前的人揽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干燥且温热的气息,携着砰砰的心跳声,通过两人触碰的肌肤,传递到两人的神魂中。
江善只觉得眼前一黑,下一刻就被一股熟悉的气息包裹,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接着一只小鹿在她的心间乱窜,急速的心跳在她耳边炸响。
她缓缓地抬起双手,忍着脸颊淡淡的羞意,环上面前劲瘦强壮的腰身。
面前的人骤然一僵,感受到腰间那柔若无物的触感,一抹深色晕上他暗沉的凤眸,性感的喉结上下吞咽,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的加重。
“陛下......”江善感觉自己的腰肢,像是要被折断一样,一抹嫣红从脸颊蔓延上眼尾,她微微地向后仰,指尖在他腰间戳了戳以示提醒。
却不知她这一个动作,差点让盛元帝的理智崩溃,渴望已久的宝贝就在眼前,加上自明白自己心意后,就再也没碰过别的女人,如今这猛地如愿以偿,那真的是久旱逢甘霖,老房子着火,不可遏制。
他抱着江善没有动,深吸口气极力压住心底的躁动,等到眼底噬人的欲望退却,这才慢慢松开抱着她的手。
因为有前世的记忆,江善不是那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见他走路时身形有些僵硬,小脸通红地低下脑袋,不敢做任何撩拨的举动。
两人来到北窗的榻上坐下,江善轻咳一声,抬起红扑扑的小脸,率先开口道:“谢谢陛下让宁王过来,不然真让她们指黑为白了......陛下是知道,京兆府尹和陈府是一伙的吗?”
盛元帝拿起矮几上的蜜橘,剥开上面黄橙橙的外皮,一面轻声说道:“朕并不知晓,但朕知道,相比起无依无靠的你,京兆府尹自然不愿得罪陈府。”
他仔细拔下橘瓣上白色的橘络,晶莹的橘肉透过薄薄的外衣,散发出清淡的香味。
江善接过递过来的橘肉,剥下一瓣放入口中,甜甜的汁水与清香在舌尖爆发,冲散她眉间若有似无的愁绪。
她抬起小脑袋,眼里有迷茫有不解,“权势和地位,就真的比良心还重要吗?”
京兆府何等重要的位置,除了她之外,又有多少人有冤无处诉?陛下这般英明神武,为何会属意柯府尹坐在这个位置?
“于姑娘而言,所求即为心安,是以知足常乐。”盛元帝俊美的面容,笼上些许凉薄的笑,“可惜世上多数的人,如蛾扑灯,焚身乃止,欲望和野心太大,会抹灭本性与良知,当二者皆无时,便已深陷泥潭,唯有一条路走到黑。”
“良心,和到手的好处相比,在某些人的眼里,一文不值。”接过梁珠递上来的茶盏,徐徐的白烟模糊他的神色,“京兆府尹柯振宏,盛元六年辛巳科二甲进士,先经往云平府为官,再调任庆阳府,后通过家族之力,留任京城为京兆府从六品推官,而后一路升任至如今的京兆府尹。”
“这人性情沉稳,手段老练圆滑,颇有几分真才实干,朕之前对他亦有几分看重,可惜......”
可惜未守住本心,近两年来办事越发出格,在与陈府交好的同时,还不忘结交晋王一系的臣子,两边都想押宝,他自觉做的隐蔽,却仍没逃过皇帝的法眼。
盛元帝不会要求他手底下的人,个个如圣人般公正严明,只要是凡尘中的人,就会有私心,无一例外,他同样如此。
所以只要不太过分,他基本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没有江善这事,他或许还会留对方些时日,然而现在他自己撞上来,自是没有再留情的道理。
江善听得怔愣,一杯清黄的茶汤跃入眼底,她顺着茶盏望向对面的人,喃喃自语道:“我不想变成那样的人......”
“朕的姑娘自然不会。”他这话说得很是坚定,“姑娘这般的心软纯良,朕还担心你让旁人欺负呢,看来入宫之后,朕得时刻将你带在身边,免得让人欺负了去。”
听见这半是打趣的话,江善没忍住‘扑哧’一笑,为自己正名道:“陛下小看我了,没看我那表妹,现在见到我,就如见到猫的老鼠,就怕到时候我打了您的爱妃,您会心疼呢。”
“爱妃?哪里有爱妃?”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抬起面前姑娘的下巴,俊美的脸庞赫然在她眼前放大,“朕的爱妃不就在这里么。”
江善身子往后躲,娇娇的嗔怪过去一眼,“陛下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
盛元帝身子往后靠,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故作为难地沉眉深思,缓缓道:“朕当然会心疼......”
这话一落,江善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无踪,心尖被一抹酸涩缠绕,一路攀爬上她的眼眶,浅浅的水光在眼尾悄然而逝。
盛元帝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自然没错过她的神情变化,连忙捉住她的手,解释道:“朕是心疼姑娘手疼,不如以后教训人的事,都交给下面的奴婢,你在就旁边听个响,莫让那些不值一提的人伤到你。”
江善不高兴地挣了挣,眼神落在他的脸上,似是在分辨他话里的真假。
他从不知道自己还有这般慌乱的时候,但姑娘好不容易对他敞开心扉,若因这一句玩笑之语,再度对自己生出隔阂,他是真想给刚才的自己一巴掌。
他放软嗓音,不可一世的男人,做出讨饶的表情,“朕一颗心都落在姑娘身上,哪里有心思心疼旁人,心疼姑娘还来不及呢。”
惯来威严内敛的人,一旦做出求饶的动作,纵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是硬不下心来,江善故意板着小脸,小小的哼出一声,但神色间明显有放缓的迹象。
盛元帝见状,很是松了口气,接着摇头失笑,若让外面的人看见他这副模样,怕是得惊掉眼眶,不过他却没有抗拒的心理,反而乐在其中。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从淅淅沥沥的雨帘变成倾盆大雨,天色暗沉的很快,盛元帝陪着江善用过午膳,又坐在一起说了半响的话,哄着她午歇过后,这才踏上回宫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