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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玉锦阁之事已经过去半个月,在玉锦阁时,马氏虽然生出过一丝犹豫,但那时她已经当众说出要与文阳侯府结亲,自是不能再中途反悔。
不然平白给众人增添笑料,指不定还会与文阳侯府生隙。
回到陈府后,她便开始着手准备定亲事宜,而此时,文阳侯府中,气氛压抑到极致。
陈氏管理仆妇慈善宽和,寻常总少不了婆子躲在角落吃酒小赌,这几日各个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洗心革面一般,拿出十足的劲头,尽职尽责的做好分内的事。
而造成此等影响的望舒院,自然而然让府上的奴婢望而却步,在必须经过望舒院时,都会下意识踮起脚尖,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江善掴掌江琼一事,让府上奴婢很是吃了一惊,吃惊之余又有点点恐惧升起,没人再敢小看这位并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二姑娘。
奴婢们对她毕恭毕敬,然而江善的日子并不好过,为难不是来自陈氏,也不是江琼,而是一直对她看不上眼的江擢。
江擢根本没想过和她废话,直接命令两名老嬷嬷押着她去了东厢房,搬上拳头厚的佛经,逼着她抄写,美其名曰静心凝神,修身养性。
她最开始当然不乐意,可惜她所有的反抗,都以失败告终。
文阳侯府武将起家,尽管府上近年来多有重文轻武之意,但江擢亦是走的武道,身边的婆子同样会些粗浅的拳脚功夫,更别提守在门外的两名小厮。
她想过不写,结果就是一天没有食物送来,又渴又饿的撑了两日,终是败在对方冷硬的心肠下。
直到陈府请的媒人上门,这才被从东厢房放出来。
江善病恹恹地靠在凭几上,流春坐在小凳上给她揉着手腕,因为日夜不缀的抄写佛经,她的手腕能明显看出一圈红肿。
倒不是她想认真,每日抄写的量都得拿给江擢检查,稍有不满他意的地方,等待她的就是缺食少水。
江善恨得牙痒痒,却拿对方无可奈何!
为了替江琼出气,还真是为难他想出这么刁钻的法子。
饶是流春心情沉稳,也被世子的做法气到了,低声抱怨道:“都是妹妹,一个是捧在手里的鲛珠,一个是路边的草芥,这心都偏到胳肢窝里去了!”
她心里还有一句话没明说,她们姑娘才是他的嫡亲妹妹呢,这么亲疏不分,人鬼不辨,实乃糊涂人。
江善闭着眼睛养神,听见这话小巧的鼻尖轻哼:“在他眼里心里,我只有面目可憎......人跟人的缘分也没法子,我可能就是不如江琼惹人喜欢,也不能逼着旁人同我亲近。”
说到最后一句话,她语气里已然是满满的无奈,相差十六年的感情,不是一句血缘关系,就能追上的。
“姑娘这样说也太妄自菲薄了。”流春摇头道,“不是您不惹人喜欢,是大姑娘太会算计,惯来一副她弱她有理的姿态,眼里的水雾就没散过,见天儿贝齿轻咬,欲语还休,一行一动我见犹怜,世子又是男子,哪里懂这些门道,见她柔柔弱弱的羸弱模样,还不得心生怜惜。”
世上男子多是这般怜贫惜弱,但凡遇到娇弱可怜的女子,就忍不住生出一腔维护,也不管那女子是否面甜心苦。
江善对这话不置可否,流春见姑娘不说话,便也沉默下来,专心替她按揉手腕。
不知过了多久,江善感觉手腕上的酸痛减轻,示意流春停下歇息,睁开眼睛扫了下四周,问道:“珍珠呢?”
她从禁闭出来,依照珍珠往日性子,早该到她跟前讨巧卖乖了,怎么今日迟迟不见人影?
流春犹豫了一下,说道:“珍珠被齐嬷嬷叫去规整库房了......”
齐嬷嬷是陈氏为江善请来的教养嬷嬷,不过因为江善的抗拒,一直被拦在后罩房,寻常并不能到前边来。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江善愣了一息,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人是谁。
她将目光投向流春,眼里流露出不解,她记得她吩咐过,不许让齐嬷嬷到前边来的。
流春悄悄叹息,轻声解释:“姑娘被关去东厢房后,世子不知从哪里知道了齐嬷嬷,亲口吩咐让她接管望舒院一应事务。”
也是因此,尽管她们心底不愿意,也不敢在面上违抗。看着齐嬷嬷在望舒院作威作福,只能在心里祈祷姑娘快点放出来。
若不是因为她自小伺候姑娘,恐怕也让齐嬷嬷调往了别处。
江善坐直身子,没忍住冷笑出声,“为了江琼,他倒是能淌下脸面,屈尊降贵操心我这院里的事。”
要说这里面没有江琼的插手,她是如何都不信的!真是没完没了了,看来那三巴掌还是打得太轻了!
“你立刻去把珍珠叫回来,我身边的大丫鬟,没道理给一个老嬷嬷使唤!”
流春顿了一下,迟疑着说:“那世子那边......”
江善深吸口气,想到门口守着的两个婆子,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过了半响终是妥协道:“你带两个小丫鬟去换下珍珠,至于齐嬷嬷......”
对于这个人,她实在生不出待见的心思,但她心底明白,现在有江擢在背后撑腰,想将对方赶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只得暂时咽下这口气,以图日后。
“......从今往后,正房必须留一人看守,决不能让外人靠近半步。”
这个外人说得是谁,流春心里再清楚不过,她起身准备出去挑选小丫鬟,就在这时,红绡满脸焦急地跑了进来。
“姑娘,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吧,三公子受伤了。”
“什么!”
江善猛地从榻上站起来,目光一瞬不瞬盯着红绡,“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受伤?”
她一颗心霎时提到嗓子眼,也不等红绡回话,人已经步履匆匆朝清竹院走去。
清竹院是江钰居住的院子,离望舒院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往日江善不是没去过,唯独今日这段路显得格外的长。
清竹院里乱做一团,小厮丫鬟如无头苍蝇般乱窜,见到江善进来,在江钰跟前贴身伺候的桂竹顿时松了口气。
“二姑娘,您快些进来吧,咱们公子昏过去了。”
桂竹比江钰大上两岁,也不过是个清瘦的少年,此时他衣裳皱巴巴地贴在身上,脸上青一道红一道。
“请大夫了吗?夫人那边有没有让人去通知一声?”
江善眉目肃然,桂竹引着她去里间,一边回道:“已经吩咐人请大夫了,夫人那边也派人去叫了。”
江钰脸色苍白躺在床上,鼻子发青,脸部肿起,脸上青紫的伤痕像鱼鳞一样密集,更别提身上被衣服遮挡的地方。
江善差点不敢相信,床上奄奄一息的人,是那个目光灼灼笑着唤她二姐的弟弟。
她的眼眶蓦地红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榻边,就发现他搭在薄被上的右手异常的扭曲,修长的手上一道深痕,皮裂开了,可以看到里面粉红的肉色,鲜血从那里流下,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