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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塘中的心型红色烛火在跳跃,可每个人心里的感觉都是异常的。
大家都小心的看着沉欢的神色,再看已经回到岸上,满脸笑意看着沉欢的宁臻。
诺达的东院,站了满满下人主子共四十来号人,却没有个人敢发出声音,都屏住气息用眼珠子左右瞟着看着两人,生怕错过了什么信息。
宁臻只不过一个后来的护院,居然敢胆大包天的点心型蜡烛庆贺小女主生辰,这是什么意思嘛?
赵氏也察觉不对了,和女儿儿子对了对眼神。就算她更加不熟悉凌凤,但沉欢一直被凌凤世子宠着的事情早就知道了,见到这个宁臻气宇轩昂的模样,心里又喜又担心。其实她和夫君为凌凤的事情讨论过几次,按说堂堂世子莫名其妙的看上个商户少女,实在不符合常理,但事实又摆在眼前,让他们不得不信。
可宁臻只是个护院,护院爱上主子这个事情似乎不合适,依沉欢的性子也不是一般富贵人家能把控的,她性子又傲,嫁到豪门里未必能受得了贵妇婆婆的势,低嫁的事情未必不行,沉欢又不需要夫家扶持,有个人疼她就好。
赵氏正纠结着,忽听沉欢清风云淡平静的声音道,“肚子饿了。”
顿时,响起一片各种奇怪的声音。
有人叹气,有人嗤笑,有人松口气,更加有人泄气。
下人们赶紧装作若无其事的飘开,将事先准备好,已经放了烧热的炭火的几个烧烤架搬过来。娟儿父女带着茶山的人将茶香鸡全都架上,金嬷嬷他们神色各异的忙着在烧烤架边上的餐台上摆了餐具和格式美食。
宁臻挎着脸无奈的站着,宁逸飞摇着扇子踱过来,似笑非笑的道,“自作自受,有你受的。”
宁臻乘着无人注意他们,一把抓住要走开的宁逸飞,“喂喂,这种事你最拿手了,你教我要怎么办?直接坦白她也未必原谅我啊,何况我要怎么解释我就是救她的人,而不是你哥?”
宁逸飞扬眉,瞥他,“谁让你学我荷塘点灯哄她开心?居然还表现得胜我一筹,害我在婉儿面前失了颜面,你让我下次用什么招在婉儿面前夺回场来?你自作聪明,就该沉欢这丫头好好调教你,哼哼,活该!”
“喂,你是不是兄弟?”宁臻急了。
“我说臻兄,你是哪位呢?谁是你兄弟?我又不认识你。”宁逸飞摇着扇子闲闲的瞥了他一眼,“松手啊,要不沉欢瞧见,就知道你骗她了,看你要怎么圆慌。”
宁臻气得瞪眼,只好松手,气恼的挠着头发。
“啧啧啧啧,当年的大将军的威风都哪里去了?”宁逸飞凉凉的丢下一句话,飘然而去。
宁臻跺脚,“去你的大将军!”
满院子的人,分了五大桌,除了一桌是女主子和男主子们各一桌外,其它三桌都是下人们的。欢庆时刻,沉欢向来不分上下的习惯大家都习惯了。拘谨了反而会让沉欢不舒坦,赵氏他们也是乐得放纵一次,一时间满院子都是欢闹声。
餐点有高档的皇家才是,也有茶山上的特色佳肴。鸡鸭鱼肉都是茶山和农庄带来的,周仓他们带了整整三大筐鱼和山鸡蛋来。
大家虽然高兴的喝酒,可对沉欢都是护着的,她喝的是娟儿父亲自己酿的甜米酒,甜糯香醇,没有太高的浓度。
难得大家聚在一起,尽兴的玩到凌晨丑时方散去。
等大家都入睡了,沉欢却依旧无法睡着,辗转反侧,满心有些烦躁。
索性轻手轻脚的披件短对襟外衣,绕过外屋守夜的烟翠的床,信步走出房门。后院后面便是刚才连着前东院的荷花池塘的南边。
月色依旧明亮,高高的挂在天空。
天已经带着丝丝凉意,一阵风吹来,带着阵阵荷花香铺面而来,让她更加清醒了。
索性坐在荷塘边两颗大树间挂着的摇椅上,呆呆的看着荷花,脑海里飘过那璀璨的心型烟花。
重生以来的一幕幕飞快的从记忆中掠过,此刻,回想起刚回到这个世界痛失双亲撕心裂肺的感觉,如今想起来依旧会让她心底隐隐作痛。
初时,她只是想一心报仇,夺回家产。
可如今她忽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牵一发而动全身,两个舅舅,姐姐哥哥,还有一心相信她,跟着自己涉险的兄弟姐妹们。
现在的斗争也渐渐的明朗起来,她不能像以前那样只顾着自己的利益,而是要稳扎稳打,步步前进。
加上她如今要夺漕运的控制权,这不是她之前面对的宅斗,面对的不是吕氏这样的家庭妇女,而是江湖上、朝堂上滚打了多年老谋深算的人,能不能有必胜的把握,她心里是没底的。
而且,她和睿亲王、荣亲王似乎也被联系在一起,尤其是姐姐嫁入荣亲王府后,她再也不是普通商女的身份,更加要考虑朝权相争的迂回战术。
忽然,肩上多了一件雪狐皮。
沉欢扭头,见高大的身影被月色拉得长长的。
心底一跳,就想站起来回屋,却被他拉住手硬拖着坐回摇椅上,而宁臻自己也坐在她身边。
沉欢索性收了心,坦然的坐着,懒懒的看着荷塘不说话。
宁臻抬头看着月亮,低声道:“我遇见过一个女孩子,第一次见到她的眼睛,她的表情就深深的刻在我心底。”
沉欢瞟了他一眼,没吭声。
他也不管她听进去没有,似乎是自言自语。
“我发现她的时候那个女孩子被挂在松树上,本来我以为她死了,将她抱了下来,感觉到她身体还有余温,身体因猛烈的撞击,伤了心肺,便给她输气疗伤。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双眼睛深深的震撼了我。”说着,他缓缓低头,看着定定的看着他的沉欢。
“她的眼睛就像你现在。像是埋藏了百年的酒,幽深看不透。”
他心底冉冉升起一丝心痛。
“就像深幽的黑井,看不到尽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知道她是痛还是没事。但她居然没哭,异常冷静。以她当时的伤,一般人都要躺至少三天,才可能缓和。但她居然能平静的面对双亲逝去,还装殓了父母,有勇气用棺材砸门,以一个8岁少女的年纪对抗整个秦府。对这样女子,我不得不重视,不由的多了很多不解和好奇。”
沉欢心底猛然被激烈的鼓槌敲击着。
他幽幽的叹口气,“送她回到府中时,因为我是隐藏身份出来查案,不方便透露身份,不得已用其他身份欺骗她。多年来,我一直努力帮助她,只为了她那双带着痛和恨的眼神,可惜,我无法给她足够的支撑,让她这么多年一直独自面对着各种磨难。在我心底一直很愧疚,可我越是努力帮她,似乎她跑得越快。快得让我有些惊讶,甚至担心,担心有一天我抓不住她,够不到她。有时我甚至后悔,这样帮她,究竟是害自己吗?”
沉欢双手越握越紧,脸色有些发白,耳根开始泛红。
“那么多年来,我想她应该懂。”他看着沉欢的眼睛满满的盛着柔光。
沉欢低下头,看着自己骨节发白的手指。
他是凌凤!居然是凌凤!居然救她的是凌凤!
这一路的扶持,她何尝不感激?可这一路无条件的支持,有时候又变成她的负担,这个负担不得不逼着她迅速成长,足够强大来承载凌凤过早给她的强大支持。
否则,她很可能会被唾沫淹没,很可能会过早的被视为眼中钉而拔出。
她曾经有些怨恨这种扶持,和强加来的疼宠。
也不止一次恨不得对着凌凤踹上两脚,骂他多管闲事。
可,她心里坚强的堡垒却时时被他的关心击破缺口,以致面对他时,怒气瞬间化解开来。
但,现实让她矛盾。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着忽然而来的关心和温情。
她不知道要如何接受这份沉重的感情。
她不知道她一个满身仇恨,满路荆棘的人和自身难保,面对复杂朝权争斗的他,要改用什么心态面对?
她不知道未来的路会面对什么?
她不知道如果她和他走近了,将面对什么困难,会不会波及哥哥姐姐?
如果只是和秦松涛斗,只要让她的力量足以抗衡便可,再一点点消磨他的力量。
只是,凌凤面对绝对不是那么简单,他可以被人陷害到杀害皇子,将来面对的则是生与死的对垒。
胜了,则富贵荣华,惠及后代。
败了,则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她要赌吗?能赌吗?敢赌吗?
可是,他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不是吗?
他看着沉静的沉欢,心里渐渐的松开,她对自己说救她的经历没有任何惊讶和反驳,那就是她心里也是对自己身份怀疑的。
索性下狠心!
“我想和你聊下我的家。”
沉欢眼神一动,抬眸看他,平静的说:“你家与我何干?”
凌凤一怔,开始心虚,可既然开了头,就必须说下去,否则他会憋疯。
“我母亲姓宁。表字臻。”
沉欢蹭的站起来,“宁护卫,麻烦你去吩咐我丫鬟准备沐浴水,我要沐浴,你负责将沐浴水倒满浴桶。”
他愣在原地,“沐浴?”
沉欢扭头,冷冷看他,“怎么?宁护卫,你有意见?”
“……没有。”
沉欢傲然转身,往房间走去。丢下凌凤一人呆立在院中。
他跺脚,“你个臭丫头,我是凌凤!居然让我倒沐浴水!”
他的话清清楚楚的钻进沉欢的耳朵,可她有义务听到吗?
当然没有,这不是有风吗?吹散了,没听到。
云裳被一脸挫败的凌凤唤醒,一脸惊讶的走进沉欢的房间,烟翠也是一脸茫然,见她进来冲她炸了眨眼,两人赶紧去准备做沐浴准备了。
凌凤亲自将烧好的水倒满浴桶,用手探了探水温,暖暖的,忽然有股异样的感觉,她会在这里沐浴。
烟翠端着香胰子等其他东西进来,见他的用手放进水里,立刻就沉了脸。
“放肆!姑娘的沐浴水你怎么可以随便去碰!”
凌凤一怔,忙收了手。
烟翠白了他一眼,“还不出去,等会姑娘来了。”
凌凤脸一黑,他还是第一次被女人呵斥,还是个丫鬟。
云裳快步进来,“好了吗?”猛然站住,看着凌凤,瞥了一眼烟翠,道,“宁护卫,姑娘快来了,你先下去吧。”
凌凤无奈,点头。
云裳见他出去,冲着烟翠低声问,“你对宁护卫吼什么?”
“他居然用手去探姑娘的沐浴水。”烟翠气愤极了。
云裳笑着摇头,“好了,他也许不过是担心水太热了。”
烟翠皱眉,“那他也太大胆了,姑娘的沐浴水岂是男子随便碰的?”
“可姑娘吩咐他倒水啊,你想想,姑娘沐浴向来不准小厮插手,就连烧水和倒水都不行,现在为何让他来呢?他也不是小厮,而是护卫。”
烟翠惊讶的张了张嘴,歪着头想了想,“是啊。”
云裳敲了敲她的脑袋,“好了,我去服侍姑娘过来。”
烟翠揉着脑袋,想了好半天,猛然醒悟,“天啊,难道姑娘被他的心型烟火打动了?不行,那凌凤世子怎么办啊?天啊,他不过是来历不明的护卫啊,姑娘怎么可以看上他啊!”
刚走到门口的沉欢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唾沫卡在喉咙里,一阵猛咳嗽。
云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边帮沉欢抚摸背,一边笑啐道:“烟翠,你疯魔了吗?胡说八道。”
烟翠吐了吐舌头,忙出来扶着沉欢,“姑娘别生气,奴婢是被那厮气急了,他居然用手探水。”
沉欢无奈的叹口气,“你去吩咐他,从明天起扶着打扫外院的院子。不准进内院。”
“是。”烟翠这才心里舒畅了许多。
云裳挑眉,看了一眼沉欢,微微一笑。等烟翠兴高采烈的跑出去时,低声在沉欢耳边轻声问,“姑娘可想好了?他可是世子。”
沉欢瞥她一眼,“你也看出来了?”
云裳笑着摇头,“我哪有姑娘那么聪明啊,是姑娘的眼神告诉我的。”
沉欢哼了一声,“不准说出去,我倒要看看世子如何做护院。”
云裳笑着点头,“竟然敢骗姑娘,是该给他吃吃苦头。”
沉欢笑着解开衣裳,进了浴桶。
烟翠趾高气扬的敲了敲凌凤住的房间,隔着房门大声说:“宁护卫,姑娘吩咐从明日起,你负责打扫外院。”
刚喝了一口茶的凌凤,被喷出来的茶水呛到,一阵猛咳嗽。
“哼,敢和世子抢风头,活该!”
凌凤闻言,脸顿时黑了两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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