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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卫钧和庞班齐齐出声,两人显然都不想让自家主子与那血葫芦一般的人太过接近。
毕竟,哪怕还剩一口气,那个人就足以构成致命的威胁。
对太极宫的人,绝不能大意。
似是并没有听到两人的声音般,夏侯婴也不做出任何回应,径直朝那披头散发不断抽搐着的人影走去,最后在距离那人不到一丈的地方停下。
见状,包括卫钧和庞班在内的四名白衣卫士和盘踞在周围的鬼斩侍卫们齐齐屏住了呼吸,各自将手指搭在兵器上,蓄势待发。
倒是夏侯婴,除了冷冽黑眸中不断有幽暗光芒朝外溢出,并没有显出半分多余的神色。
他面无表情的垂落视线在那具几乎与鲜血融为一体的身影上,抿直的唇线不着痕迹的微微一动:“本王不杀你,太子也会杀你,你的结局只有一个。”
“呵,王爷……何不动手……给卑职一个痛快!”那人想要冷笑,奈何却因了满口的鲜血而将笑声转变成一种诡异绝伦的呼声,他断断续续的低吼,许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的缘故,当即咳出一口血。
“本王知道,你在昭阳城内还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儿子……”对那人嘶哑的低吼充耳不闻,夏侯婴始终垂着视线,冷月清辉般的黑眸里连一丝最细微的起伏都没有,像在自说自话。
“你!……”听罢,那人喷出一口血,一拳砸向地面,当即蠕动起身子就要朝夏侯婴爬去,却被眼疾身快守在他身后的四名白衣卫士给齐齐将长剑架在了他奋力高昂起来的咽喉前。
“倘若你就这么死了,你的妻儿立即就会随你共赴黄泉,夏侯珏,不会留着他们成为日后的祸患……”薄唇翕动,夏侯婴的声线始终平缓,冷淡漠然,含一抹不着痕迹的凉薄和疏离。
听罢,那人也不做声,也不回应,只在短暂沉默后遽然发出一连串令人骇然的嘶哑狂笑,笑声凄厉、萧索,如同子夜时分与万人冢中响起的厉鬼哭嚎,听上去撕心裂肺,似放弃了一切希望和斗志,只剩一副行尸走肉般空无虚妄的躯壳。
“杀了我!”他大吼,歇斯底里。
“杀你是自然,但本王不会让你死的毫无价值。”夏侯婴冷冽的声线响起在血腥四溢的空气当中,如冰雪如寒霜,不含一丝温度。
他那莹白若雪的长袍在那浑身浴血的太极宫禁卫眼中看上去简直就像从阴曹地府中来到人间勾魂索命的白无常,虽是活生生的人,却比任何人都更残忍冷酷的不像人。
他是鬼!
夏侯婴是行走于人间食骨吸髓的人间恶鬼!
这世上再没有任何比他更令人惊恐骇然的人!
“本王可以对天起誓,用尽一切办法去保全你家人的性命,并令他们从此衣食无忧……”
只觉耳边的声线忽就不再那么冷若冰霜,那人身子猛地颤了颤,半天没出声。
“但有个条件。”继续说了下去,夏侯婴说着眸光微动,却顿了顿,似在观察他的反应。
“卑职断不会卖主求荣!你杀了我!”那人大吼出声,边吼边拼命朝前一撞,紧接着用力向下沉了身子,只觉手臂微微一重,待庞班急欲收剑时,那人已经气绝身亡。
抿直薄唇,夏侯婴向前几步在那人跟前停下,遂颔首朝下看去,当即将唇线抿的更直。
只觉前院终于恢复安静,殷荃站起身,却被庄荀给拦了下来。
“王妃,请您好生留在此处,不要让属下为难。”
闻言,殷荃朝眼前那张稚气未退的娃娃脸看去,扁扁嘴。
“我不出去可以,那你得将外面的情况告诉我。”
“属下也不知道……”听她这么一说,庄荀顿时犯了难。
“算了,不为难你。”无可奈何的转身回到桌边坐下,她用右手支着下巴,眼珠滴溜溜的转。
突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一时半会,她实在想不出究竟会是什么人……
拖着腮,殷荃望着眼前一跳一跳的烛火,心念电转。
越是想着,她便越是不解。
此时此刻,或许睡觉,才是更适合她做的事。
如是想着的殷荃毫不犹豫的往榻上一躺,迅速进入了睡眠状态。
远远的瞧见她酣然入睡的模样,娃娃脸的庄荀抓了抓后脑勺,颇觉惊异,几乎是下意识间朝同样守在房内的练红绫望去,小声问道:“王妃总是如此么?”
“总是如此。”微微勾了红唇一角,练红绫说着回头朝里面瞥去一眼,神色在一瞬变得柔和不少。
第二天太阳照进房间的时候,殷荃是吼着夏侯婴的名字醒过来的。
“梦见本王了?”冷冰冰的声线从头顶上方飘飘然坠落,睡眼惺忪的殷荃眨眨眼,重新倒回了被窝。
她一定还没睡醒……
“主子!”
哈日那?!
脑中一阵轰响,她猛地坐起身,瞪向站在榻边面黄肌瘦的少女,心中一阵酸痛。
“那那……是你?!”跳下榻抓住她细瘦的几乎能触及骨头的手臂,殷荃瞪着一双黑眸,一瞬不瞬的瞧她,双唇不断颤抖着,半天也没能发出更多声音。
先前她遭逢黑手,好容易被夏侯婴救回来也已经身受重伤,得知哈日那失踪也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
奈何伤情过重,夏侯婴根本不许她过问。
如今他终于将哈日那带回到她眼前,她那颗高悬于顶的心脏总算是放了下来。
“主子,主子,我……”哈日那的声音比殷荃颤的更剧烈,她苍白干裂的嘴唇已经隐隐渗出暗红的血珠,身上还穿着被掳走的那日穿着的粉红衣裙,此时看上去显得格外单薄,令人心疼。
她头发蓬乱,小脸脏污,身上混合着稻草和铁锈的酸腥之气,十分冲鼻。
不断轻抚着她冰凉蜡黄的小脸,殷荃也不顾她身上还沾染着的污秽和尘垢,一把将她搂在怀中,紧紧的搂着,很久很久。
“快放开我,我身上脏……”小脸腾地浮上一抹浅浅红晕,哈日那小小的挣扎了一下,却被殷荃给抱的更紧了些。
“脏什么!我跟夏侯婴不一样,没有洁癖!”边不以为然的嗔了一句边松开她,殷荃捧住哈日那脏污的小脸,左右摇摆了一下,眯眼道:“嗯,瘦了,黑了,红绫,给她好好洗洗……”她说着,忽而顿了顿,紧接着裂开嘴,露出两颗虎牙,继续道:“跟她去。”
说完,殷荃把哈日那的手腕往练红绫手中一塞,随即笑眯眯的目送两人走出房门,继而看向夏侯婴,朝他凑近了几步,不料却被后者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退,与她拉开了距离。
“别靠近本王。”冷淡的动了动菲薄的唇,夏侯婴说着,望向殷荃的视线里径自浮现一抹毫不掩饰的嫌恶。
“矫情不死你!难得我主动想给你个HUG好好感谢你,现在……”耸肩,殷荃扁扁嘴,语调拖的老长,边说边朝他瞥去一眼,紧接着飞快收起目光。
“你对本王一直都很主动。”并不打算给她说完的机会,夏侯婴面无表情的开口。
“我哪里一直都主动了!”
“你当真要本王一一列举?”挑了眉梢,他朝她望过去,神色忽就变得几分深邃几分幽然。
呃……
诶?!
脑中飞快将自己对他做过的事儿转了一个圈儿,殷荃吞下一口口水。
这种事,打死都不能认!
一旦被他奸计得逞,往后的日子一定没法儿过了!
如是想着的殷荃忽就觉得头皮一紧。
尼玛难不成她对他做过的那些事儿他当真一件不落都给记下了?!
记什么不好偏偏记这些东西……
他是空虚寂寞冷么……
眼瞅着她朝自己看过来的视线逐渐从怨愤转为惊讶最终变成同情,夏侯婴缓缓蹙了眉,心想:她脑中一准又开始冒出那些光怪陆离的念头了。
“你真的不想抱我?”
正思忖间,殷荃细软的声音忽而传来。
垂了视线朝她望去,夏侯婴抿直唇线,目光在她胸口上一跟干枯发黄的细长稻草上定格。
瞧见他一瞬不瞬停留在自己胸前的视线,殷荃忽就有些纳闷,纳闷之余,还有点害羞。
他,这是在盯着她的胸部看么……
尼玛什么情况?!
这红果果的眼神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她好像只问了他要不要抱她……难不成这话在这个时代是某种暗示么……
心中一霎接连闪现过无数种可能,她几乎下意识间将双手交叉挡在胸前,身子朝后缩了缩,略有些尴尬的开口:“你看什么?”
闻言,夏侯婴察觉到飘起在她两颊上的小红晕,立即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勾了唇,他修长秀致的白皙手指在棱角分明的光洁下颚上来回摩挲了片刻,幽邃如浓深夜空的黑眸将她牢牢锁入其中,直将她看的有些紧张有些胸闷。
小心翼翼的盯着他那饶有兴致的眼神,殷荃下意识间吞了口口水。
“你不会,你……”
“本王不会如何?”
“混蛋!你非得这么扭曲么?!”
“扭曲?”语调微微一抬,只见他嫣红如血的薄唇掀开一条几不可见的狭窄缝隙,露出一线似笑非笑耐人寻味的神情。
“是本王扭曲,还是你扭曲?”
“吓?”已经完全跟不上夏侯婴的节奏,殷荃张大眼眶瞪他,向后退出一步。
“你胸口上有根稻草……”见她如此紧张的模样,夏侯婴只盯住她沉默了半晌,遂幽幽然开口。
啥米?!
稻草?!
在她胸口上?!
她胸口上怎么会有稻草?!
啊!
难不成是方才自己抱住哈日那的时候沾上的?!
尼玛,他刚刚不是在看自己的胸而只是在看稻草么?!
难道她的34C对他来说还不如一根破稻草更具有吸引力么?!
这简直就是红果果的人身攻击啊!
还能不能继续愉快的在一起了?!
原本还颇有些害羞的情绪忽就转变成一蓬熊熊烈火,在殷荃体内横冲直撞,像脱了缰野性难驯的暴躁烈马呼啸着狂奔不止,顶的她心肝肺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