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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阳卷:致我终点站的幸福】
我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姜晓棉
英国伦敦。
来到伦敦的第一天,这里的天气很晴朗,和煦阳光地扑在脸上很舒服。比起姜晓棉离开长南的那个十月天,长南过于冷清寒凉了。
那种对于温度的跨越,就好像是站在结满霜雪树下头顶上突然有束温暖的阳光穿过全身。
可能,这个冬天的长南还会下雪吧。至少姜晓棉是这么猜想的。
一下飞机的时候,穿越在姜晓棉身边的人海,陌生的面孔白或黑色居多,快速交流的英文夹加在一起像是其他星球以外的语言。她仿佛是来了一趟外星球。
来接机的人很多,即使姜晓棉一个人的名字也叫不出来,迟叔父为大家互相介绍过后,姜晓棉才知道他们都是迟家的亲朋好友,从相貌来判断的话好像没几个华裔人。比迟叔父都还要长得偏向外国人。虽然迟阳和跟姜晓棉聊过迟家家谱的故事,但是这个时候早已忘得比清水还要干净。
哎,刚来第一天不用把好奇心都放在他们家族上吧。她觉得自己多事了。
姜晓棉都不奇怪了,他们仍然怪异地望着姜晓棉,搞得姜晓棉好像是从其他的宇宙星球误打误撞过来的CFO。
可能是因为姜晓棉站在迟阳和的轮椅旁吧,他们一定会猜想姜晓棉是迟阳和的谁呢?
我是迟阳和的谁呢?
连姜晓棉自己都疑惑了,也难怪他们会多想。
陌生的城市突然让人很想哭,因为这是姜晓棉第一次处在异国他乡,很想冼叔跟妈妈还有哥哥。而距离姜晓棉最亲近的人也只有贪睡的迟阳和而已。
车子穿流过了那些繁华多元化的城市,最后进了一家顶尖的私人医院。
简洁庄严的西方建筑,大方优雅的格局,走进去没有那么浓重的消毒水味道。但是当打开那一扇扇红木门的时候,有多少人要躺在这样漂亮夺命的房子里流失大量的时光跟金钱,还有无数条唯一一次的生命。
想到这样,姜晓棉突然抖了一下身体。好像迟阳和一入此门就会永远长眠似的恐怖。
外国人的名字往往都是长串的复杂,迟阳和的主治医生叫做Bill??Clinton??Bedford,这是以教名为首的名字,中译叫做杰弗森。姜晓棉估量他是跟迟叔父不相上下的年龄。
他笑起来很英朗,对姜晓棉伸出手用英文说:“姜小姐,很高兴认识你,你真年轻漂亮。”
“杰弗森医生,以后多麻烦你了。”姜晓棉对他鞠了一个很恳求的躬。
“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争取到最大的希望。你要知道,就在前些年,我的职业生涯里可有位昏迷二十六年的植物人苏醒过来的记录。”
可能是姜晓棉很少用英文这样跟外国人面对面交流,杰弗森医生的话突然被她听出了别的意思:有位植物人被他治疗了二十六年才苏醒过来。
哈哈哈,这个玩笑不是很好笑。
姜晓棉照顾着迟阳和,仍然像在长南一样给他讲故事,她想他会不会知道自己已经躺在故乡里了呢?
姜晓棉肯定希望他是知道的。
医生说他受创的是大脑,不会有意识的。可是姜晓棉还是不相信,因为他听故事的时候总是那么安静,均匀的呼吸在催促她继续讲更多的故事给他听。
很快,一天就要过去了。从病房窗台里照近一片片暖色的夕阳,洁白的地板都被斑驳染色了。
迟阳和一定也跟姜晓棉一样很想看夕阳,姜晓棉便推着轮椅带他来到了阳台,站在夕阳下半边天的角落里。
姜晓棉遥望那些耸高得要突破彩云的建筑,好像是它们刺破了天上的色彩馕,才会有那么多余晖落在拱形或者尖形的石砌上,一砖一石都焕颜了新的色彩。
浮光流影的宽河淌向远方,像一匹琳琅彩炫的织锦载着梦幻向往天堂。
阳和,我第一次见到那么美的日不落帝国,仿佛是你带着我走进了以前在教科书上才能看到的西方美景。
姜晓棉虽然没瞄到巍峨的宫殿延绵到的尽头,但是她听到了远方的教堂飘来了虔诚的礼乐,还有广场上那座跟着时间幅摆的古老洪钟。阳和,他们陪着我一起在呼唤你啊!
天渐渐暗下去的时候,是满目亮丽的夜城市,比长南热闹繁盛多了。
不过这种经济发达的喧哗是长南那种小城市比不上的。两处总归各有各的美,伦敦像是举世同乐的乐队响出高歌洪亮的气势大合唱,而长南则是温柔乡里散出低吟浅唱。
姜晓棉为阳和洗好脸给他唱过催眠曲之后,时光里有一句很陌生的呼唤。
“晓棉?”
有人开了门进来,用不是很标准的中文发音呼唤姜晓棉。
姜晓棉转身对着那个呼唤她为“萧棉”的粉衣姑娘,那个粉衣姑娘冲着姜晓棉微笑,姜晓棉也对她微笑。
面孔并不怎么陌生了,因为早上的时候姜晓棉在飞机场见过她,只是很不太记得她是迟阳和的谁,或是迟叔父的谁。在机场见面时的介绍跟囫囵吞枣一样,姜晓棉都忘记了她什么名字,看起来才二十岁吧,比姜晓棉小呢。
入乡随俗吧!姜晓棉就用英文跟她招呼了又问了一遍怎么称呼她。
没想到她是用中文回答,虽然不是很标准:“我叫英文名叫Saiiy,我最近在学习中文,莎是莎莉的莎,莉是莎莉的莉。”莎莉说完还摸摸头笑了,然后又说:“我来看看我堂哥,我爸爸嘱咐我等会带你回去。”
堂哥?这样说的话莎莉是迟叔父的女儿了。
姜晓棉早该第一眼猜测出来的,因为她跟迟叔父还长得比较像。
后来是她领着姜晓棉回去了他们的家,也就是所谓的迟家城堡。因为迟阳和要留在医院观察几个星期才能转移到家里治疗,所以暂时不能先带他一起回去。
医院跟他们家的城堡应该是比较近的,莎莉本来想要打电话叫人来接被姜晓棉拒绝了,毕竟自己是个外人,搞得劳师动众的姜晓棉也挺不好意思。
反正跟莎莉散步坐公车回去也更惬意自在一些吧。
早听说英国的公车是双层的电动巴士,而伦敦的红色双层公交车,那可是英国的“国宝”呢。
姜晓棉才上去坐了短短的两站还没找出其中趣味值得跟中国比较的时候,莎莉就拉着她的手腕说,“嘿,晓棉,下车了。”
一路上莎莉都帮姜晓棉拿着行李箱,莎莉的性格很欢朗跳脱,有假小子的淘气古怪,甚至还会吹口哨,拉着行李箱行走在暮夜里,再加上她穿着粉色衣服,扎着两个蓬松大辫一跳一跳的,像一个会吹口哨的移动芭比。
姜晓棉就在旁边跟着听她的口哨响,跟着行李轮声乱七八糟地交织在一起,像区分不清的某个乐器在奏欢快的交响曲。虽然是这个,但是还是听得姜晓棉的心情有些烦闷。因为自从下了飞机后,她嗡嗡的耳鸣还没有停止过。
“我还是自己来拉吧,你帮我拉了一路怪麻烦你的。”姜晓棉很不好意思地跟莎莉说,伸手去拿行李箱。
莎莉把行李箱拖了回来,呵呵笑:“你下了飞机就得照顾我堂哥,我还怕你累呢!我家马上就到了。”
可能是夜渐渐黑了,或是姜晓棉没注意看,他们家的城堡就好像是被巴啦啦小魔仙变出来的一样,那些圆锥形的屋顶忽然就矗立在姜晓棉的视线里,周边是好几棵密布的参天大树。在黑夜里看去就好像是一片森林把他们家的古堡给围剿了起来,把白色的灯光刺成了淡红色。
姜晓棉想应该是自己的焦虑心情才看得有些阴森吧。
“这就是了,以后你就住在这里。”莎莉指着前面的古堡楼跟姜晓棉说。
“这也是迟阳和的家吗?他没有去长南的时候也是住在这里的吗?”姜晓棉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个反应就是问这样的话,好像他是姜晓棉唯一的依靠似的。
可莎莉好像是怔了一下没听懂姜晓棉的话:“你是问Sunshine吗?是啊!”
“Sunshine?森夏恩?”姜晓棉才明白这里不是长南,‘迟阳和’这个中文名没有多少人熟悉的。
莎莉点点头。
穿过几条铺着漂亮五花石的小窄路,姜晓棉抬头能看到那些城墙上爬满了藤蔓,繁茂有序地围绕在四四方方的窗户边。再走过去先映入眼帘里的是一面面青瓦墙,路灯下斑驳着叶影很有复古的韵味。因为刚过了蔷薇的凋谢季,剩下绿油油的颜色,所以让墙头上显得单调乏味。
走进古堡里面,第一眼看到的无非是高档的陈设,连地板上都铺着精致奢华的地毯。那些头上带着蝴蝶结的女仆看见莎莉就很亲切地直唤名,拥抱。
姜晓棉想自姜晓棉介绍的时候她们都已经反应过来,用英文说:“你就是先生从中国带回来的姑娘?”
“是的,我叫姜晓棉,很高兴认识你们。”
其中有个人夸姜晓棉说:“她很漂亮呢,就像中国人的赫本。”
莎莉又纠正说:“不,用中国的语言说的话应该是西施。”
然后大家都夸姜晓棉具有东方女性的美感,姜晓棉也只是随便笑笑,外国跟中国的审美挺有差距的吧,毕竟在长南那么多年还不会有人拿姜晓棉跟赫本比较,更别说西施了,姜晓棉这样想想都觉得是给自己的脸上贴金。
姜晓棉看着四周陌生的格局,手里攥紧了旅行箱,掌心里出汗了。
“晓棉,之前我爸就吩咐我给你准备好房间了,我带你上楼。”莎莉说后就拉着姜晓棉去了她口中所谓的房间。
大约走了三个阶梯再穿过一条满是油画的走廊就到了,那是一间很复古气息的房间,墙壁都是用不规则石块来装饰,走近了可以看见清晰的奇特纹路,搞得每一块石头都像是有收藏的历史价值,其中凸出的一面洁白石壁上镶了一座罗马挂钟。
衣柜,书桌,台灯那些都是精雅的木质结构,一眼望去什么钢呀铁呀的都要找不到,除了雕花镂空的铁窗。房间中间摆了张椭圆的软床,床褥协调的配色真的很养眼呢,累了一天的姜晓棉挺想跳到上面摆大字造型睡觉的,可惜不是自己的家不能这么放诞无礼。
“两天前才听说你要来,所以准备得很匆忙,很多东西不是很齐全,如果缺什么你就跟我说,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
莎莉咧着嘴笑,手里抓玩着蓬松的两竖头发然后手指穿过,很是可爱。她转悠着告诉姜晓棉卫生间在哪里,各个灯的按钮又在哪里,自动窗帘的遥控又放在哪里…
明亮的灯光下,莎莉的大圆圈银耳环就跟着她的笑容摇摆,给姜晓棉的感觉就像是迎接一位好久不见的姐妹回家。
姜晓棉问:“那你的房间又在哪里呢?”
莎莉说在对面一头的分堡里,姜晓棉顿时就有点不开心了,以为她会住在隔壁,毕竟莎莉是自己来伦敦第一个认识的好朋友。
姜晓棉也只是想想还没有发言,莎莉凑巧说:“你隔壁是森夏恩的房间。”
那一瞬间,姜晓棉也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姜晓棉随便安放了一下行李后就有女仆敲门呼唤她们吃饭。
跟着莎莉来到他们家的厨房,那是很大的一张方桌,摆在桌子上的东西,除了菜品旁边的碗碟刀叉,其他的姜晓棉都叫不出名。大约有十个座位,除了三个五六岁的小朋友在座位上睁着大眼睛望着客人,也就是姜晓棉,那些长辈们都还没有到齐。
吃饭就这么大阵仗,这是怎么样一个家族,实在让姜晓棉喘不过气来。
姜晓棉为了打消不自在,就跟那三个小孩子打招呼:“孩子们,我是你们的晓棉阿姨。”
金发的小女孩很听话地叫了晓棉阿姨。
可是其中一个小男孩就调皮了,他扭着头问莎莉:“姑姑,是称呼她为‘晓棉阿姨’吗?可是爷爷跟我说今天家里会来一位小婶婶的。”
姜晓棉有点哑口无言了。
不知道迟叔父为什么教他的小孙子这样辈分呼唤。
莎莉看出了姜晓棉的异样,转圜说:“那就叫晓棉阿姨吧,跟婶婶是差不多的意思。”
正聊着称谓的事,几个小孩子忽然跑过去呼唤:“爷爷!”
姜晓棉扭头回去看是迟叔父,他两只手分别抱起了最小的孙女跟孙子,问:“今天在学校是不是闯祸了?”
看到迟叔父都没长白头发就有了三个小孙子,不像是爷爷倒像是爸爸的年纪。姜晓棉还是挺羡慕的。
姜晓棉又看到后面走来了一位扮相十分富贵艳丽的太太,出于礼貌姜晓棉不敢多打量她身上的首饰衣着,只敢望着她的棕色眼睛,那是一张妥妥的西方人面孔,姜晓棉心想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游走于上流社会的名媛了。
那位贵妇也望着姜晓棉缓缓走来,铁着脸没有笑,嘴唇线条平行成横空的天线,像金庸剧的灭绝师太长着的“戏台吊死鬼味道”的那种面容,姜晓棉看着心也砰砰地跳起来。
如果不是听到莎莉呼唤她为‘妈’,姜晓棉都想像不出这样脸如白霜一样的女人会生出莎莉那样活泼伶俐的女儿。
不过也不能这样评价她,因为姜晓棉记得迟阳和跟聊过他的婶母是个很好的女人,表面“女阎王”内心“女菩萨”,只是姜晓棉有点难以想像见到他婶母的第一眼时她没有对自己笑。
她可以不对姜晓棉笑,但是姜晓棉必须要对她笑,“迟太太,您好,我是阳和的中国朋友。”
那个妇人坐下餐桌后身体挺得笔直,冷冷地说:“这里是英国,不用唤我为迟太太,迟姓只是我丈夫的中国姓,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就叫我‘温蒂夫人’。”
“好,温蒂夫人。”姜晓棉的回答依然面带微笑,生怕会得罪这位温蒂夫人。
很快,莎莉的哥哥嫂子来了以后,还有一位比温蒂年纪大一些的孀居,姜晓棉也不是很懂她是谁,好像是迟叔父的嫂子吧,毕竟迟叔父那一代是有三兄弟的。
她倒比温蒂夫人慈祥好多,十分平易近人,也打扮得没有那么高级。
餐桌上,姜晓棉小心翼翼地跟着他们用刀叉吃饭,动作放得很慢,不敢发出多余的声音。就算姜晓棉在冼家生活得再富有,是不怎么爱吃西餐的,所以姜晓棉初来乍到的对于他们的食物不是很习惯。
他们的正餐很丰盛,对于那些各种做法的肉类美食,姜晓棉看不出哪些是猪肉哪些是牛肉就不敢乱夹,就只胡乱地吃了点炖菜跟罗宋汤。
“晓棉,给你尝尝咱们这里最地道的‘妈妈料理’!”可能是莎莉看姜晓棉吃得少吧,就把酥黄的面包一样的东西端在姜晓棉面前。
姜晓棉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心想反正不会毒死人就行了。她一边拨开面皮一边挑里面的内馅吃。嚼着嚼着姜晓棉有点想吐的倒胃,因为是人家的食物,一点也不敢浪费,她硬着头皮把碗里的东西吃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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