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忽复乘舟梦日边

齐世庸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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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这是与他无关,有的选择的情况下,如果两者换成了他与国家之间的选择上,他,现在想来还是会选择自己更多一点吧。

    张缘一看着高耸入云的立碑,又看看立碑下依旧古朴破旧连剑柄都没有的铁剑,仿佛看到了有一位女子,一袭黑裙,黑裙拖曳一地,如同一朵盛开的彼岸花,脸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伤口,像极了一只小花猫一般,盘膝而坐,砥砺剑心。

    他虽然不是剑修,但不妨碍他在此修行,将全身的灵力护罩全部撤去,顿时感觉身处千刀万刃之中,肌肤上瞬间出现几道血淋淋的伤口!

    张缘一咬咬牙,倒吸一口气,没有催动灵力,选择靠着自身的修为抵御这股剑气罡风!

    在黑夜中一条条锁住宝剑的铁链,泠泠作响,张缘一坚毅的脸颊,剑眉星目。

    说起来他原本是一个极其稚嫩的脸,现在已经有些沧桑之感了,不过男人老态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显得更加成熟有魅力了,或许这就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吧。

    在潮湖书院最受欢迎的地方原本是仗剑山,这里原先密密麻麻挤满了来此修行的修士,但是自从小猴子这家伙在披月峰“得意”一番之后,仗剑山就逐渐没落了。

    反而是披月峰如今水转船高,各路牛鬼蛇神纷纷云聚于此,将这里围得水泻不通,只为了一探小猴子的秘密。

    但是小猴子哪里是随随便便就会分享这种秘密的人啊,换他的话说,独乐乐胜过众乐乐,众乐乐不快乐。

    哪怕是在一堆人的威逼利诱下,小猴子也从来不为所动,现在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也只有王腾一人而已。

    韩木和钟石对女色都没有兴趣,张缘一这边小猴子稍稍接触一番就知道也是个不开窍的“傻子”,也就不再纠缠了。

    倒是王腾明明有道侣,还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喜欢偷偷半夜里和小猴子一起跑去披月峰看看女子。

    对于王腾张缘一总觉得他才是对待女子最无情的,虽然身边不缺女人,但好像也从未见他纵容或者是体贴过道侣丝毫,往往是撒娇可以,无理取闹那就拜拜。

    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而起往往刚刚分了一个就马上找到下一个。

    如果上一个再来打扰,想要挽回,他也绝对不回头,毅然决然,甚至冷漠。

    也许这就是他对待爱情的准则吧,好马不吃回头草。

    但是张缘一也不好随意去评论一个人,他愿意如何就如何吧,至少王腾给他的感觉没有玩弄感情在里面。

    张缘一一直认为王腾是没有找到一个能够让他全心全意对待的人,并不是他冷漠无情。

    韩木是走不出被人伤害的阴影,小猴子则是选择用嬉皮无赖来隔绝外人。

    在人群中话说的最多,最不孤独也最孤独。

    钟石的话,醉心学习和练功,真正不辜负小石头的称号,有些木讷。

    不知道在这里过了多久,天边亮起一抹鱼肚白,竟然就要天亮了。

    张缘一缓缓睁开眼眸,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

    这仗剑山的剑气虽然极其凌厉,但是奈何张缘一的体魄实在是太强了,一开始还能感受到疼痛的感觉,慢慢的感觉就弱了不止一星半点。

    想来再来几次,这仗剑山的作用就要大打折扣了,也就没有来的必要了。

    张缘一仔细看了看立碑上的字迹,仗剑山三个字剑气凛然,他只是稍稍看得久了一点就感觉眼睛如同被针刺了一般,赶紧转移视线,可见这剑意之浓!

    这立碑绝对是一件品秩极高宝物,承担起如此浓郁的剑气,而且在这剑气冲天的山顶,立碑之上竟然没有一丝的痕迹。

    张缘一来到立碑的后面,与仗剑山相对的,是“剑气拔天高,一览众山小”两句话。

    这两句话比之前的三个字,剑意更浓,更加刚烈,哪怕是不去直视那几个字,张缘一都感觉到极其强的刺痛之感。

    仗剑山据说已经存在上万年,他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人可以在这上写下这两句豪言壮志,其上留下的剑意竟然历经这么多年都丝毫不曾衰弱半成。

    张缘一的手轻轻抚摸上立碑,顿时一股汹涌的剑意透过立碑,刺入骨髓,画面一转,他如同进入一个新的世界!

    那个世界里,有大如山岳,通体晶蓝,身上流光溢彩的鲸鱼从他头顶一闪而过,山崩地裂,九天苍穹,被人一剑割裂开来一道巨大的裂缝,黑色的瀑布从中倾泻而下,如天在水。

    递剑之人顶天立地,身形高到雄伟如同神人,又是一剑,前方的万丈山脉悉数破碎,如同被人连根拔起,巨石碎片掀起万丈高,满天遍地都是悬浮的山岳巨石!

    突然那持剑巨人,偏头睥睨了他一眼,轻哼一声,“滚!”

    张缘一大脑轰鸣,猛地收回手来,只感觉手指冰凉,脸上泪流满面!

    他快速呼吸几口气,擦干净脸上的泪水,胸口剧烈起伏,沉浸在刚才的震撼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过了许久,终于收拾好了情绪,张缘一喃喃问道:“此人是谁?”

    这种能够让他都害怕到留下眼泪的感觉,张缘一只在师傅的大千世界中感受过。

    张缘一有预感若是自己再强行进入第二次,或自己就永远都离不开那片天地,心神将要被永远留在那里!

    这刻字之人到底是谁?光是留下的一点点剑意就可以自成一副景象,就可以险些将张缘一永远滞留在此,成为一个活死人!

    此时太阳已经露出半个脑袋了,张缘一又快速瞄了一眼立碑,正当他决定就此离去时,却在立碑的一个角落发现了一排蚊蝇小字,上面赫然写着,“槎桠到此一游!”

    “这......”张缘一心中骇然,震惊不已,他连将手放上立碑都艰难,没想到还有人可以在这立碑之上刻下字迹来,而且这立碑本身坚硬程度极高,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可以在这上面刻下字迹来?

    不过这字迹不像立碑上最大的几个字一样,剑气冲天,剑意深浓,反而像是此人随意刻画而上的,有点类似于顽劣的孩童在墙壁上随兴而为。

    张缘一仔细辨认了一下,蚊蝇小字歪歪扭扭,杂乱不堪,笔锋也是软糯得很,而立碑上的字迹,刚劲有力,气冲斗牛,两者字迹截然不同!

    那就有意思了,同一块立碑之上,竟然同时留下了三个人的字迹。

    先是“仗剑山”三字,再是“剑气拔天高,一览众山小”两句话,最后是“槎桠到此一游”一句蚊蝇小字。

    三人,一个中规中矩,一个势气凛然,一个玩世不恭,各有各的性子脾气。

    张缘一又把注意力放在了立碑旁边的那把破旧铁剑上,锈迹斑斑的铁剑,红色的锈斑如同沾染鲜血一般,一圈一圈,极其好看。

    虽然没有剑柄,但是铁剑依旧极富神韵,立在土中给人一种,极其锐利尖锐的感觉,又让人觉得极其宏大,承天景命!

    他伸出手指,想要触碰剑身。

    “我劝你还是不要碰它的好。”一道声音从张缘一的身后传来。

    “谁?”张缘一猛地回头,四周空旷寂寥,唯有狂风呼啸卷起尘沙,却没有看到任何一人。

    张缘一疑惑不解道,慢慢转过头来,“奇怪,难道是我的错觉?”

    就在他转头的瞬间,一双空洞漆黑的眼睛与他四目相对,吓得他连跳数步,一路后撤!

    眼前是一位穿着破旧灰布大衣,满头白发披散凌乱的老乞丐,重点是眼眶之中,眼球竟然被人剜去一般,空洞一片,张缘一只是稍稍注视了些许就感到头晕眼花,神智不清。

    此人必定修为不凡!

    张缘一虚着眼神,警惕地问道:“不知前辈尊姓大名,小子若有打搅绝非有意冒犯。”

    目盲老乞丐不动声色,双手拢袖静静站立,“直视”张缘一道:“我啊?我就是一个老瞎子,可没什么名字,你要是喜欢就叫我老乞丐吧。”

    目盲老乞丐一站在那里,就仿佛与天地浑然一体,自带一身恢弘气势,明明就站在眼前,张缘一却像是看得到摸不到,连那份气息都难以追摄。

    张缘一行礼道:“在下见过前辈,不知前辈来此有何贵干?”

    笑话虽然对方说叫他老乞丐,但是张缘一又不是傻子,这种神出鬼没的高人性格一向难以揣摩,要是他真的这么叫了,那才是真正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嫌命长。

    目盲老乞丐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摇摇头,心思缜密是好,但是剑修心里放下这么多出剑速度就会大打折扣,他认定了张缘一这个家伙果然是不适合当一个剑修。

    他原本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但是张缘一刚才触碰立碑时,竟然能够引动里面残留的意志,那他就必须现身了。

    若是让张缘一触碰了这柄铁剑,那就不是先前遭受那点冲击那么简单了。

    这剑内残留的剑意,张缘一只要还能牵动一丝一毫,整只手臂都将化为齑粉,而且绝对没有复原治愈的可能性!

    他布满皱纹的脸颊微微一皱,如同扯动一张黄豆皮,又马上舒缓,开口道:“你快点离开这里吧,不要高俫这家伙就要将你拒之门外了。”

    张缘一看了看天色,此时太阳已经升起,张缘一心中暗道:“不好!”

    赶紧撒腿跑路,一路火急火燎下山,赶往学堂!

    因为跑得太急了,连对方为什么知道他是高俫的学生都没有来得及问!

    目盲老乞丐面无表情看着张缘一下山,注视了一会儿立碑上的字迹,细雨说道:“你也看不惯这小家伙?”

    远处一堆碎石之下,一柄袖珍小剑嗡嗡作响,带动其上的泥土微微颤动!

    目盲老乞丐一步跨出踩在剑身之上,啐了一口唾沫,骂道:“我倒是忘了还有你这么一个贱货存在,怎么你和他情投意合?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目盲老乞丐又狠狠踩了一脚,袖珍小剑颤鸣不已仿佛哭啼,他怒吼道:“贱货!别在这里装模作样,你要是有本事自己逃脱这里的困局,否则就是找死!”

    袖珍小剑再也不反抗丝毫,好似绝望,目盲老乞丐冷哼一声,松开了脚。

    他走到立碑边,一手抄起老铁剑,仗剑山轰隆隆巨响,原地拔高三尺,仿佛原本就是这般高度,因为此剑被压矮了三尺高。

    他横劈一剑,远处万里之外的朝霞,被剑气瞬间搅碎,四散奔逃!

    ……

    周如山摸摸满头稀松的头发,感叹道:“唉,现在的年轻人啊,剑修了就这么气冲斗牛吗?”

    ……

    玉衡州,天地极东。

    煌煌大日九重天,天边一尾枯木日边而过,如驾方舟,枯木之上,有一人仰面朝天,悠悠扬扬,静静平躺。

    他腰间悬挂一只朱红酒葫芦,右手垂悬,缓缓摇晃,如鱼凫水,口中念念有词,“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怕蹉跎光阴,再见难动情,山海平,意难平。柴海平啊柴海平,当真到此一游吗?”

    他蓦然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灌一口浊酒,朗声天外,“还是槎桠到此一游吧!”

    天旋地转!